蠢坏

    哥妹是一对双胞胎，两人是私生子，妈死了，爹不认，穷疯了，妹看着千金嫉妒得发狂，指使哥去勾引对方，真去了，又开始吃醋。
    为了演得真，哥陪千金时遇到妹装不认识，晚上回去拿着变卖礼物的钱在妹面前邀功，被狠狠甩一巴掌，骂，给大小姐当狗当得很开心吧。哥拿脸去蹭她手心，被扇时咬了舌头，含糊不清地讨好道，我只是你的狗。
    妹想一出是一出，下一次直接当着千金的面揪过哥领子接吻，顺便飞过去一个挑衅眼神。大小姐穿着连衣裙小白花似的在风中摇啊摇，泪水潸然掉，甩了哥一巴掌后跑了。
    妹一愣，这根本不是她想的发展，妹既坏又蠢，菟丝子似的缠在哥身上下不来，根本没想到人家有爱有教养的大小姐能这么体面做人。
    恼羞成怒对着哥又踢又踹，你去把她追回来啊，快去啊，不去我们明天吃什么！
    哥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我去打工，我去卖肾，我们回家好不好，你想要的包包我已经订好了，晚上去你喜欢那家饭馆吃，妹妹，你让我回家好不好。
    妹哭着指向千金远去的背影，可是我想像那样活。
    既要又要，最后哥还是去了，挑个了雨天在大小姐兴趣班楼下跪了叁个小时，正如妹所说，他狗做惯了，深情信手捏来，大小姐单纯，信了他的鬼话，甚至委婉表示，她认识优秀的心理医生，再遇到你那位精神有些问题的朋友，可以免费带她治疗。
    是啊，精神有问题，可是医生治标不治本，妹妹需要很多钱和很多爱，二者缺一不可。
    幸好妹妹足够蠢，不然早把他踹了自己去勾引有钱人。是他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我们是双子，是唯一不会背叛彼此的人。
    妹最后想到这样的办法也在哥的预料之中，所以她扇自己时只觉得兴奋，嫉妒的感情总不会出错，他感受到自己被妹爱着、需要着，目的是什么不重要，反正她蠢死了，离不开他的。
    这回钓千金放长线，哥难以回回骗来那么多钱，妹疑心病越来越重，暴行跟着升级，最后把哥失手打进了医院，脑袋破了一个角，几个月的钱全砸进去治疗了。大小姐来了，没等掏钱就被赶出去，妹说，骗你的，都是骗你的，他是我哥哥，你滚吧。
    大小姐抿了抿嘴，说，我不介意他有你这样的妹妹，你们有糟糕的过去，都没关系，有我在，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妹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她以为自己话说得够明白了，病房里静悄悄，哥仍在昏迷，恐惧一时间吞没了她，她脱口而出那个自己绝对不愿说出的真相。你知不知道，你也是他的妹妹啊。
    这是她人生最恐惧的一件事，哥哥不止她一个妹妹。
    大小姐脸色刷地白了，但妹此刻比她白得更厉害。话语是有灵的，不说出口就能骗自己一辈子，一旦被第二个人听到，秘密见天，便是真相大白，烈日会把她烤得灰都不剩。
    不是的，我刚刚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哥哥只有我一个妹妹，对——
    哥.哥.只.有.我.一.个.妹.妹！！
    妹抄起手边的水果刀冲向千金。
    嗯，最后恶有恶报，大小姐下意识举起手中不锈钢的保温桶，刀锋相撞后打滑，妹一个踉跄，刀插在哥的心脏上。
    妹去坐了牢，行尸走肉般呆了几年，出狱后到哥墓前祭拜，砸碎了石碑前的花瓶，用瓷片割腕自杀了。
    短暂人生，妹唯一的运气点在了——重生上。
    嘛，如此狗血疯癫的人生，没有这样的金手指兜底，那注定只能悲剧了。
    再睁眼，妹重生了，重生回了她前世知道大小姐的存在之前，一切尚未开始，还来得及——
    要知道，本性这种东西，是很难改变的。
    这回妹成了彻头彻尾的病娇，不准哥和任何人多说一句话，更是用尽力气把千金的存在瞒得死死的。
    大小姐什么都有，她只有哥哥一个人了啊。
    这次是妹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亲手杀死了哥，亲了亲他的脸，说了声，晚安，哥哥。
    没别的，只是不想活了。正如哥所说，妹妹需要钱和爱，缺一不可，她放弃了钱，贫穷的爱把她逼疯。
    第叁次人生，她想了想，说，哥，你去卖肾吧。然后哥就去了。
    有了很多的钱，妹依然高兴不起来。两个人在夏天的夜晚去公园看星星，他们是那种不招蚊虫的体质，大概蚊子都嫌他们的血难喝。
    妹盯着夜空茫茫然地问，哥哥，我到底想要什么啊。
    哥浅浅咬住她的嘴唇，柔软的。
    妹妹是柔软的人。
    她只是想要幸福。但这种幸福需从更早的源头开始，从他们降生于世开始，有爱他们的父母，有完整的家庭，有正常的生活。
    可是那样的人生，不是他们的人生。
    过往不会因重生消逝，反倒迎来更深重的业果。看似有机会回头，实际上，他们一路向前，每一步都在身后留下脚印。那是他们的来路，不被抹去的永恒。
    要面对的不是钱也不是爱，而是自己。
    可双子生来就是两个人，我想要带你走的那条路，求你不要甩开我的手。
    哥哥指着星星向她描绘未来的图景，于是在这个晴朗的夏夜，他又一次被杀死了。
    唉，没办法，哥哥试图做那个救赎者，可他自己也不是正常人。
    第四次人生，他指着身上每一寸伤口，无奈叹道：别再伤哥哥的心了。
    试着再走远一些的路。
    这年，他们迎来了十八岁，十八岁的妹妹，十八岁的哥哥，念了好多年书，考了同一所大学，毕业，上班，无聊的人生。
    无聊，又有点幸福。
    直到哥捅死了骚扰妹的上司。
    他皱眉看着自己的手，说，抱歉，太冲动。妹笑出眼泪：不管了，先跑再说。
    签证还没过期，连夜飞到国外度假，顺便把结婚照拍了，雇了个小孩在旁边洒花瓣。嘴很甜，说，哥哥姐姐好有夫妻相啊。
    那当然，我们是双胞胎啊。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和哥，看不出来吗？
    小孩呛了两声，忽然也指了指自己，问，那你们俩要不要领养个小孩啊，我又乖又聪明又能干，考虑一下吗。
    妹笑起来，张开手比了个吓唬人的动作：不行啊，哥哥是杀人犯。
    之后回去自首，判了四年，妹算了算，让哥在里头读个研。他应声好。
    离开彼此的四年，哥妹都起过自杀的念头，但这一回约定了走到更远的人生。
    四年里，妹一直在资助那个国外的孩子。探监时，妹撑着下巴撇嘴：比我强多了。
    哥笑：你有哥哥，两个人走一条路，妹妹当然是要偷懒的。
    妹不满哼了声：还不赶紧出来带路。
    哥微笑：等我。
    人生还长，未来望不见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