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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对抗路妇夫

    白马兰晚饭后去探望图坦臣,他正在家庭医生的指导下做呼吸练习。气道切口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的说话能力,嗓音变得嘶哑低沉。这些事情,迈凯纳斯都提前告诉她了。
    望着她走进来,图坦臣抿了抿嘴巴,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还痛吗?”白马兰仍然保留着在重症监护室的习惯,坐在离图坦臣两米远的地方。图坦臣摇头,伸手去摸床头的纸笔。
    “教母。”家庭医生走到白马兰身边,轻声道“明天上午十点,语言治疗师会带着仪器和设备过来,为先生进行喉部并发症的检测评估,排除隐形误吸的可能,确定最佳治疗和目标导向的康复计划。”
    “好,我知道了。你和她们对接,做好准备工作。”白马兰点头“德尔卡门准备了宵夜,你先回去。这几天辛苦你了,简单吃一点,好好休息。”
    图坦臣目送着家庭医生离开,随后对白马兰招手,示意她坐得近些。白马兰失笑,走到他的床边坐下,“停了药以后疼得厉害吗?”
    ‘只有呼吸的时候才痛。’图坦臣写道‘但是也还好。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快。’
    “那就好。”白马兰点头,显然是被他用‘只有’的状语给糊弄过去了,继而问道“不说点儿什么吗?医生告诉我,你能说话了,虽说不能用嗓过度,但真的不跟我说点儿什么吗?”
    他的笑容凝固了片刻,轻轻摇头,把便笺重又递到白马兰眼底,‘影业那边怎么样?梅现在天天来照顾我,新电影是不是要延期了?’
    “我没问那么多,随便吧,大不了让克里斯·莫维安找个演员替他。”白马兰希望图坦臣开心,于是道“不管他。没什么重要的。”
    可他毕竟陪伴你那么多年。图坦臣盯着她看,脸上的神情略带谴责。其实也不完全谴责,因为埃斯特不搭理那个影星确实让他挺开心的,但他知道埃斯特真实的态度并非如此,这魅魔一样的女人非常享受配偶们为她争风吃醋、互扯头发、小打小闹。白马兰被他盯得莫名其妙,自觉地摊开手掌让他打了一下,埋怨道“你到底是哪头儿的。”
    图坦臣失笑,想像以往那样用脸蹭蹭她的手,刚弯下腰就觉得胸腔刺痛,未免有些僵住。他胸膺洞开,像温泉一样往外冒血的场景不适时地浮现在白马兰脑海中,带来一瞬时的惊惧,又很快消散了。她抬手托住图坦臣的面颊,扶着他的肩膀,嘴坏地嘲笑道“现世报来得就是这么快。”
    姑且就当1:1平局吧。图坦臣有点被痛到,不跟她闹了。
    不久前,白马兰意识到自己和图坦臣独处的时间太少,她们好几年都没有像这样安然平和地坐在一起,不急不忙地聊天。平时要么谈论工作上的事,时间紧张,要么就是胡乱应付,敷衍了事,她对待图坦臣总是很没耐心,这让她感到歉疚。
    “你的头发长了。”白马兰抬起手,拨弄着图坦臣的发梢。他稍一有点精神,就端坐着,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她看。此刻正垂眼写字,抬眸时一双瞳子如星如火,恒常温情,像只餍足着休憩的金钱豹。
    “也白了。”白马兰将手挪到他的脸上,摸了摸。她们的色差变大了,两个星期没晒太阳,图坦臣无法维持住他那醇美而富有光泽的蜜色皮肤。
    埃斯特已经很久不会这样温声细语、柔情脉脉地和他说话了,真奇怪。图坦臣的第一反应是想笑,这样根本不像埃斯特,不像叁十五岁的埃斯特。
    她的脸容和语声逐渐与十年前冰球场上的那个青年重合了。图坦臣察觉到一些清浅而宜人的忧愁,如温水般漫涨心胸。她真诚而端凝,拥有一双琥珀般的眼睛,融融泄泄,一捧春情。那种久违的、心动的感觉卷土重来,灌入他的喉咙,甘软温柔却让人窒息,切肤沁脾,无孔不入。
    真是不争气。图坦臣有些怨着自己,他低头,将便笺翻过一页。
    白马兰知道他要问什么。他肯定要问‘乌戈告诉我,说你把瓦维的儿子接到家里来了是吗?你喜欢梅,也喜欢他是吗?总有一天,你要带他们去玫瑰圣母堂,在中保圣人的见证下成为妇夫,接纳他们成为你的配偶,成为这个家的成员,是吗?’
    或许他还会问‘你要什么时候告诉伊顿呢?她向来知道高山半岛有多偶制的习俗,但是梅和弗纳汀对她而言只是陌生的两个叔叔,她不一定像她的妈妈一样喜欢他们。如果她不喜欢他们,要怎么办呢?’
    在来之前,白马兰就已经想好了回答。可是现在,他不问了。
    ‘你最近休息得好吗?’图坦臣在她的注视下补了一句‘你的眼底有些发青。’
    “集团支持阿拉明塔,可能会有点儿小麻烦。你知道,我不大喜欢她,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不管怎么说,现在我和她是盟友。”白马兰替图坦臣抚平床单上的褶皱,“她会和我一起处理特伦蒂的事儿。”
    这是个很熟悉的动作,每当她有所隐瞒时,手都不会闲着。图坦臣并没有追问,他大概已经猜到了。迈凯纳斯告诉他,特伦蒂原本的目标是埃斯特,然而在面临死亡威胁的关键时刻,德尔卡门正在准备宴请宾客,说是埃斯特要见文大小姐、祁教授和那个鬼气森森的远东女人。她们肯定都和特伦蒂的事情有关系,包括阿拉明塔在内,她们五个现在是利益同盟。专注于扣动扳机的职业枪手无法掀起那么大的波澜,特伦蒂有更大的目标,埃斯特是她接近那目标的捷径。
    ‘或许最近你不该出门。留在家里吧,特伦蒂见过你的脸。’图坦臣的写字速度变快了,他的语气大概也很焦急。白马兰笑着安慰道“她不一定知道谁是谁,这也没什么。我这张脸,见过的人多了。”
    她都这么说了,图坦臣只好点头,心里却不认同。这样的话对他来说起不到什么安慰的效用,他总是在担心埃斯特。
    家里的床比医院的大上不少,白马兰很自然地将腿搭上床沿,亲昵地挨着图坦臣,支着下巴躺在他身边。睡了漫长的午觉,白马兰一整个下午都浑浑噩噩,晚上不是很困,但接着睡也行。图坦臣看她这副懒怠的样子,感到无可奈何,只好指指自己的脸。
    “干嘛?亲一下?”白马兰看懂了他的意思,但就是想惹他,于是伸了个懒腰,拧着身子凑到他跟前,仰着头望他。图坦臣很了解她的坏心思,思忖片刻,还是俯身把脸凑过去。白马兰一朝得逞,歪了下脑袋,像条小鱼似的溜走,起身去给他拿洗漱用品。2:1,图坦臣不满地拍床沿。
    “别动啊,伤口疼。”白马兰进浴室转悠了一圈,看见毛巾在加热箱里,拿出来一摸还是凉的,回头又看见洗脸台上的瓶瓶罐罐,不同牌子的水乳面霜有好几套,漱口水也各种各样,当即便觉得头大,又拧身出来。图坦臣抱着胳膊满意地看着她,她笑得颇为尴尬,摁下床头的呼叫铃。
    “术业有专攻。”白马兰解释。
    图坦臣伸出小指:真逊。
    2:2,又扳回一局。
    人前怎么装恩爱是在人前,她们最原始也最舒适的相处模式还是对抗路。
    片刻之后,乌戈敲门进入房间,动作娴熟地备好洗漱用品放在服务车上,推到图坦臣的床边。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望着图坦臣的目光里甚至有一些慈祥,白马兰觉得很奇怪,不由多看两眼。
    “你发癫了?”白马兰皱眉。平白无故照顾病人,添了个收益小、风险大的工作项目一干就得叁个月,这臭小子乐什么呢?
    “抱歉,教母。”乌戈再度误解了白马兰的内心想法,低下头沉痛道“希望先生早日康复。”
    ‘我让他搬到客房住了,就在我隔壁。’图坦臣拍拍白马兰的胳膊,将便笺递过去,‘我想,家里需要一个仆役长,乌戈的血缘比较近。’
    埃斯特成为教母之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上到家族领袖,下到辖区党首都非常忙,集团新一轮的职位调动也就没有经过竞选和公示。里拉受到昆西的推荐,跻身家族核心,担任埃斯特的司机,乌戈进入‘花园’,成为直属他的仆役长,贴身照顾他。
    虽然是从事家务的帮佣,但乌戈无比热爱新工作,每天都开心快活。雇用仆役、管理食品、辅佐男主人的日常需求,比每天担惊受怕地跟着教母、随叫随到地给她开车要来得轻松多了。而且他现在住的地方很好,因为埃斯特是他的表姑妈,所以图坦臣分了一间客房给他住,不像其他男佣都住地下室的集体宿舍。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就是不能和女性交往,以免疏于家务劳动,不过乌戈不在意,能结婚的男人毕竟是少数,何况丈妇就算疼他,也不如表姑妈跟他亲近。
    难怪这小子开心呢,薪资待遇水平提高了。白马兰理解地点头。
    趁着图坦臣抹面霜的功夫,乌戈俯下身为他梳头,顺便拾走枕巾上的落发。白马兰也插不上手,于是在旁看着,无意间瞥到窗下的小桌,细小的呼吸灯一明一灭,闪烁不定。
    “有消息。”终于在这样的情景中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白马兰难得殷勤,将图坦臣的手机拿给他,等着被夸奖。她稍微转转眼珠,图坦臣就知道她要干嘛,现在轮到他报复了。图坦臣接过手机,忍着笑别开眼,不去看白马兰,对她的举动视而不见。白马兰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没动静,也拍了下床沿。
    2:3,赢了,今天到此为止,图坦臣罢战休兵。
    她没问是谁发的消息,现在是晚上九点,除了那个四方洞开、广结善缘、天真疯魔、贪图玩耍的男孩子,还有谁会找他?果不其然,图坦臣拿起手机,便再也放不下来,消息提醒一条接着一条,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看吧,这就是她不用智能手机的原因,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现代打扰,更不必说还有隐私泄漏的风险。
    “等你身体再好些,邀请他来家里玩,住段时间,陪你解解闷。”白马兰知道图坦臣会说什么,她们有时还是挺默契的“往年这个时候,《风尚》都休刊了,不会耽误他的。”
    闻言,图坦臣抬起头,将手机递给她,屏幕上的内容停留在他们的聊天记录。他的手收了回去,肤表的余香却留下来,白马兰低下头失笑。他换了新的发油,有种东方情韵的香气,应该是上回在影业见到梅垣之后换的,否则很没有道理。兰花与藏红花的幽香浮动,带着草药似的清苦,若有若无的忧郁。白马兰知道他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和一点点哀怨。
    ——说到底是爱你的缘故,埃斯特。在爱你之前,我竟然不忧伤。
    “这种香味不适合你,图坦臣。”白马兰腆着脸讨嫌,捧着他的手机,说“我喜欢看梅垣哭,但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看你笑。”
    扯谎。图坦臣白她一眼。
    不知是否因为不能说话的缘故,他的表情比以前丰富了。如愿以偿地被配偶嫌弃,白马兰很得趣地横躺在床中间,翻了翻他和天鹅的聊天记录,臭小子劳逸结合,一边扣扣搜搜地省钱攒学费,一边策划周末娱乐活动——是了,图坦臣没告诉他手术的事儿。
    乌戈收拾了落发,绕成一团扔在垃圾桶里,推着服务小车安静地离开。
    “你让他别去看那个画展了,回头你们一起看。”白马兰把手机还给图坦臣,挪了挪身子,躺在他的腿面上,说“明天我叫唐古拉去联系那个独立策展人,请她到山脊酒庄再办一次,正好你们也能聊聊天。嗯?”她抬手抚摸图坦臣的脸颊,蹭掉一点湿滑的乳霜“把伊顿也带去。她想你想得不行,都哭哭了。”
    “哭哭了?”图坦臣下意识地开口说话,与他伸手去拿纸笔的动作同时发生。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白马兰确实没想到他的嗓音嘶哑至此,掺着刺耳的杂音,听起来甚至有点像年久失修的门轴。她一瞬时的诧异被图坦臣看在眼里,后者抿住嘴巴,将脸别向一边。
    “别在意。迈凯纳斯说,这种黏膜损伤或者水肿都是可逆的。”白马兰缓缓坐起身“有好几次,你的心脏都停止搏动了。给你插管的时候可能压迫了神经,短期内声带麻痹也常见。等明天做过检查,评估报告出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抹掉眼泪,急着要写字,白马兰摁住他的手,“就算没有恢复,也不是大事。如果你在意,咱们就考虑再做个小手术。声带填充、神经移植、形态修复,咱们找最好的团队,别担心。”她亲了亲图坦臣的脸颊,乳化的面霜融进唇纹,淡淡的苦味在舌尖平铺直叙,白马兰搂住他的胳膊,轻轻拍了两下“别担心。”
    ‘别人会议论。’图坦臣红着眼,笔尖停顿,敲打纸面,留下色泽浓郁的墨点‘别人会议论,为什么埃斯特教母的配偶说话时是这样的声音。别人会说我的嗓音太难听了,难听到我的丈妇和女儿无时无刻不在容忍我!’
    “图坦臣,我…”
    他在纸面留下振聋发聩的叁个叹号,抬手捂住了脸。
    “那我就告诉她们所有人,你做手术不是为了摘除什么莫须有的结节,你被送进急诊室,因为你中枪了,当时那枚子弹破片距离我不到十厘米,我毫发无伤,而你却差点儿没命。是因为你在那儿,所以我才能好端端地和她们说话,每一次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都改变了我原本的命运。”白马兰扶着他的肩膀,用温热的掌心托住他的肋骨,“别哭,图坦臣,平静下来。别哭,会痛的。”
    他无法接受自己嗓音的改变,那会迫使埃斯特离开他,沉沦在其他男人的温柔乡里。他的身体已经够糟糕了,从头到脚都不符合埃斯特的心意,从前埃斯特只是不想和他发生关系,以后埃斯特甚至有可能不愿意听他说话,图坦臣无法接受。他怨恨艾斯奇弗,怨恨特伦蒂,甚至怨恨自己,他想起昆西对他的告诫,他后悔自己没听姐姐的。
    “我完了。”图坦臣将额头贴在白马兰的肩上,“如果不能恢复,我就真的完了。”
    他陷在自己的情绪里,需要的或许只是安慰。白马兰抚摸着他的脊背,绞尽脑汁地想憋一句石破天惊的情话出来——想不出来。
    “算了吧。”白马兰无奈道“我又离不开你,能怎么样?现在还在恢复期嘛,有什么好完的。”
    图坦臣没说话,手搭在她的后背上,不自觉地开始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厚密丝滑,摸起来手感很好,很真切。埃斯特切实地在他身边。
    “这样。”白马兰灵机一动,提议道“我给你弄条狗来。你和伊顿不是早就想养狗了吗?我同意了,养吧。舍不得养在狗房,就养在你身边。有了小狗,伊顿会开心的。”横竖不用她打扫,以后乌戈跪在地上擦地板、吸狗毛都是他活该。白马兰视死如归地把眼一闭,反正家里都有弗纳汀了,也不差再一只狗。
    从刚有伊顿时,图坦臣就向她提议要养一只小狗。想想吧,毛茸茸、热乎乎的小狗,陪伴伊顿一起长大,围绕在她身边叼飞盘、捡球球。有妈妈、爸爸还有宠物,这是每个孩子幸福童年的最低配置,也是图坦臣梦想中的家庭。埃斯特甚至没有考虑就直接否决了他。相遇只会带来别离,幸福的反面是恒常哀悼。宠物狗?想都别想。
    今天她主动提出来,让图坦臣感到非常意外,于是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与她拉开些距离,疑惑地望着她。
    ‘你只是想安慰我,让我开心吗?’图坦臣写完这句话以后觉得很不妥帖,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而其中有关他的部分是最无关紧要的。他端正了体态,表现得郑重且珍视,‘我知道,你没有忘记特拉什姨妈送你小马时那种满足的感觉,伊顿也会有那种人生体验。我向你保证,她永远不会忘记妈妈送给她的小狗,妈妈让她的童年幸福且完整,那会是她珍贵的人生回忆。’
    埃斯特十岁的时候加入高地女校的马球队,特拉什姨妈送给她一匹黑色披毛、血统纯正的热血马作为礼物。那是匹出身名门的小公马,它的曾祖母盛名豪奢,在无流区最后一位君主的仪仗队服役,并在法蒂玛二世政变失败自焚后多次冲入宫殿,试图救出主人,最终因吸入大量浓烟而心脏骤停,被人称为‘The  huge  black  destrier  Hamdani’,即伟岸的黑色战马海姆达尼。
    那匹小公马原本将用作她的马球马。这是家族财富、地位与权柄的彰显,被印在纪念币上的英雌战马的后代在赛场上效忠于普利希家族的幺女,任何一个雌心勃勃、如日方升的青年都无法抗拒这个出风头的机会,但偏偏埃斯特可以。
    特拉什姨妈不理解。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在她的知天命之年,想要体会年轻姑娘的心情确实有难度,相比之下,图坦臣反倒更懂得埃斯特了。埃斯特从十岁就和那匹小公马一起训练,喂它胡萝卜,给它梳毛,带它散步,而真的要参加大区比赛时,埃斯特却没有选择它。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它,恰恰相反,是因为太喜欢它,那是妈妈送给她的小马,是她的精神抚慰,她珍贵的爱宠,所以埃斯特舍不得它在赛事中遭遇冲撞和意外,那有可能毁掉它一生,害得它受伤、早逝或短寿。埃斯特比赛时用的马是租的,所以她才会摔下来,把自己摔了个脑震荡。
    “那只是条狗,不用上升到这样的高度吧。”白马兰低头阅读便笺上的内容,最终还是不大情愿地点头“但我承认,你说得对。她六岁了,我应该给她弄只小狗来,就像你从前说过的,四口之家。好吗?”
    ‘真的吗?’图坦臣再叁同她确认‘你想好了?’
    埃斯特本能地排斥建立感情,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相信不动心就不伤心,胸中但凡有一‘恋’字,便沾泥带水,明是知得,不能割断。可那毕竟是小狗,没有人会不爱小狗,小狗短寿也是既定的事实。
    图坦臣暂时无法判断她性格转变、主动破戒的原因,他很难相信埃斯特是出于爱他、安抚他的目的,所以坦然地接受了小狗死亡时她必定会面对的情感伤害,也实在不能不怀疑埃斯特直到此刻才真正地从情感角度迈出那一步,开始组建与他的家庭。
    “真的。我同意了。”
    连日来,白马兰实在有些忧心无法言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最终也只是道“我希望伊顿有幸福的童年。”
    图坦臣犹豫了一会儿,低下头,试探着写了几个字:‘Collie(柯利牧羊犬)’。
    嗯,挺好的选择。白马兰摩挲着下巴,觉得不算太难接受。
    伊顿有一个芸石色、淡金花斑的柯利犬毛绒公仔,在她的安抚物中排名非常靠前,每晚都在她的枕畔,和玫瑰粉龙、墨色小章鱼一起守护她的梦境。柯利牧羊犬是漂亮、温顺且长寿的守卫犬,很适合陪伴小孩子,也能在伊顿足够成熟、成熟到能够科学地面对死亡、艺术地理解死亡时离去。
    “我知道了。后天我和伊顿一起去接小狗。”白马兰歪过身子,又躺下了,晃着腿给图坦臣布置任务“我会让销售把宠物用品送过来,你醒着也没事干,挑挑狗窝狗链儿狗衣服。哦,还有马的,它岁数大了,别的都不用了,多裁两套马衣,还有它的小毯子。”
    “嗯。”图坦臣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忙写道‘让伊顿给小狗取名字。’
    这件事绝对不能交给埃斯特。她的马就叫‘马’,伟岸的黑色战马海姆达尼的直系后代叫‘马’,如果再让埃斯特取名,她一定会管狗叫‘狗’的。
    “好吧。”白马兰拢起双手,搭在肚子上,“本来我还说,就叫‘dog’呢,多直观,dog,很可爱啊,朗朗上口。”
    ‘NO’,图坦臣大写的抗议,‘!’
    “好吧。”白马兰摊开手,表示妥协。沉默片刻,她笑着支起身,凑到图坦臣的脸前,注视着他的双眼,低声道“我喜欢你写感叹号的方式,像兔子,生气得直跺脚。”
    呼吸时的刺痛像一把碎玻璃揉进心肌,他的身体因疼痛而紧绷。图坦臣知道埃斯特在戏弄他,在这种时候,他都躺在病床上了,埃斯特居然灵光一现、福至心灵地想起来戏弄他。他远远算不上懵懂无知,若被她这样戏弄下去,就真是要完了,可如果埃斯特在此刻提出任何要求,他能有足够的理智拒绝吗?
    “在想什么?”白马兰跟他压根儿也不在一个频道。
    图坦臣将便笺撕下来,贴在她的脑门上。
    “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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