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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没来由的,她的心就软了:“但咱们一言为定,明儿一早你一定悄悄的走了去,好不好?”
    “好。”
    “可不许再像在洛阳的时候一样,行那种放火烧府第的事情,万一再有那种事,你四叔肯定会杀了你的。”在书里,他就是叫裴嘉宪给杀掉的。
    裴靖哑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无论任何事,只要你说,我全都会听。”
    为了能娶到她,他毁了整个东宫,到如今,并没有悔过。
    在洛阳的那天夜里,罗九宁走的早,并不知道裴靖为了能娶她,还曾亲手谋划着杀了她的父亲,因见他今儿格外的听话,回程的路上,还在想,晚上做点子什么吃的,好给他补血呢。
    *
    且说这厢,裴嘉宪策马于原上跑了一圈,才到苑子外,便见杜若宁在半路上站着。
    “表哥。”遥遥见了裴嘉宪,杜若宁便迎了上来。
    朝阳才升,原上一片风光,身后就是皇家林苑,隐在一片参天的梧桐树后。
    这杜若宁姑娘仿佛自带着一股仙气一般,白衣飘飘,行走时裙摆竟会无风自开,仿如莲花在荡漾一般。
    裴嘉宪一袭鸦色长袍,却是修腰紧袖,秋风烈烈,于马上翻身下来,他笑问道:“何不在长公主面前呆着,要在此吹风?”
    “长公主为了太子被废的事情一直闷闷于怀,又听说太孙逃跑了,愈发的伤怀,躺着呢,也不肯要我伺候,我于是就回来,准备要王妃聊上几句。“
    “王妃与你,倒是知已。”裴嘉宪赞道:“这是孤最想看到的,你作的很好。”
    这杜若宁,可是在父亲面前替裴嘉宪偷过军备图的人,裴嘉宪予她,自然是格外的重视。他只有长姐,没有妹妹,对杜若宁,也是像妹妹一般疼爱的。
    而阴山王府为了能够烧死杜若宁,据说曾放过七八次的火,回回都是把杜若宁架到火上,忽而就开始下暴雨,把火给灭掉。
    杜若宁虽说未死,但说实话,给那样折磨着,简直可谓是生不如死。
    她扬着张素圆的小脸儿,笑道:“我早起都去找王妃找了两回了,可阿青总说她没起来,估摸着是在睡懒觉吧。”
    裴嘉宪手里拎着一只锦鸡,是给小壮壮儿猎来的。
    听说王妃到现在都没起来,裴嘉宪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因为罗九宁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睡懒觉的人。而太孙裴靖逃出洛阳,以他的脑子,就非来找罗九宁不可。
    毕竟,他为了能够娶到罗九宁,毁了罗九宁的人生,也毁了整座东宫。
    第81章 桂花甜酒酿
    疾步进了苑子,绕过照壁,前庭只有几个下人在。
    罗九宁住着的院子,叫作凤仪院,是这别苑之中最大,也是景致最佳的一处。院中独植着七株高高的梧桐树。
    树下一泓清水,锦鲤游于期间,绿水映着花树,一进来就能叫人心旷神怡。
    原本,乐游原上这整座苑子,都是属于前朝太平公主的。
    而如今罗九宁住的这所苑子,正是太平公主前来乐游苑时,下榻的住处。
    杜若宁刚刚叫人带到这苑子里的时候,就很想住在这一处,不过,当时这府中的管家并没有让她住。
    用那管家的话说,这处苑子里别的院子随意住,独这一处,他不敢让她住进来。
    因为,据说有好几位公主,还有丽妃都曾试过住这处院子,但每到夜来,院子里总会有隐隐的猫叫声,妇人哭泣之声。
    而太平公主在宫变之后,也是被皇帝赐死于这处苑子里的。
    当时便有相士说,这院子的方位,风水,以及内里的摆饰,皆是为皇后而设,一般女子八字不够份量,是住不得的。
    为何?
    栽下梧桐树,迎得凤来仪。
    据相士说,长安城外八处原,仿如百鸟朝凤,而乐游原,其山形地貌,就是一只凤凰。而据说凤仪院这七株梧桐树,恰就是栽在凤凰的冠首之上。
    罗九宁住进来之后,杜若宁曾仔细观察过,非但她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便小壮壮,奶妈,一并阿青这些下人们,也全跟没事人似的,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这苑子闹鬼。
    不过也是,罗九宁在那本书里,可是裴嘉宪的元后,裴嘉宪也是因为她才能最终登上皇位的。
    杜若宁心里这样想着,眉间闪过一丝阴霾,亦步亦趋的,跟着裴嘉宪进了凤仪院。
    小壮壮还在墙角里执著的挖着沙子,满头大汗,挥汗如雨。小阿媛正在与一群白绒绒的小兔子顽着。
    裴嘉宪进门便问奶妈:“王妃呢?日头这般好,缘何不在外头晒着?”
    罗九宁其实也才刚刚赶回来,立刻便迎了出来:“妾身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睡的有些久了,是不是若宁来了几番,都见我睡着,着急了?”
    碧色的家常衫子,下面一条白裙,鬓边几疏乱发,果真是个春睡才起的样子。
    待到落了坐,杜若宁才将自已亲手做的糕点捧了上来:“王妃不是说壮壮自来不肯吃鱼吗,我今儿这糕点,是拿专门剔了刺的鱼绒作成的,您试着喂他几口,或者他就肯吃了呢。”
    这杜若宁虽说出自阴山王府,厨艺却是极佳。
    她今儿作的小鱼糕,全是捏成了小狗小兔的形样,瞧起来格外的可爱,罗九宁自己都觉得可爱,捧了一枚起来,赞道:“杜妹妹这糕点,真是作的栩栩如生呢。”
    “这不是为了让壮壮吃点鱼,好叫他变的聪明嘛,王妃有所不知,鱼肉最是细腻,也最是养孩子的智,所以呀,您想要壮壮变的更聪明,就非叫他吃鱼不可。”
    事实上,罗九宁对于孩子吃不吃鱼这件事情,并不甚在意。
    但是杜若宁这几日却总对她说,小孩子必须吃鱼,多吃了鱼的孩子才聪明,而不吃鱼的孩子,一般来说个头长不大,脑子也不甚聪明。
    小壮壮胃口好,别的什么都吃,独独鱼,无论是鱼丸,鱼绒还是鱼羹,只要尝到嘴里,立刻便会吐掉。
    罗九宁自己也为此而苦恼,但是,孩子不吃,她总不能逼着孩子吃吧。
    就在这时,奶妈和阿青两个把小壮壮儿给洗的干干净净,又换了件正红面的干净袄子就给抱进来了。
    这孩子肤质白皙,两只眼睛虽说不大,但与他爹一般,是一双自带桃花的深邃眸子。
    杜若宁捧了自己专门拿模子蒸出来的糕点,捧了一枚给小壮壮,柔声道:“来,壮壮,吃阿姨一块糕,好不好?”
    壮壮对于吃的很是感兴趣,但是,饶是杜若宁从一早上起来就剔鱼肉,又精心的拿各类调和不停的调味,腌制,弄到任何人都尝不出一丝鱼腥气来,就不信壮壮儿会尝出来。
    但是,壮壮儿才吃进口里嚼巴了嚼巴,就把它吐了出来,摇着头说:“鱼,鱼,不能吃鱼。”
    罗九宁一把就把儿子抱了过来:“我这壮壮儿可真是,娘怎么瞧着任谁也骗不了你似的。”
    “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吃,既他不肯吃鱼,你们又何必想尽千方百计,非得哄着他吃鱼。”裴嘉宪说着就将儿子捞了起来,在儿子鼻尖上轻轻勾了一下,他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能守志不移,你作的很好。”
    杜若宁自己捧起块鱼糕来闷闷的吃着,也递了罗九宁一块,道:“王妃也尝尝,我这鱼糕作的果真美味呢。”
    她递给罗九宁的,是一只软萌萌的小兔子,还未塞到嘴里,小阿媛就开始大哭了:“不准吃兔兔,你不准吃兔兔。”
    她一哭,小壮壮嘴巴一咧,也开始哭了。
    杜若宁一个客人,非但没能逗乐了孩子,还惹哭了一大一小俩孩子,可谓是落慌而逃了。
    待她走了,裴嘉宪却还在啊。而且,壮壮早晨吃的早,此时该要午睡了,不肯上床,总是缠着,要叫侈爹陪他睡。
    裴嘉宪抱着孩子,就准备要进屋去了。
    向来,他对于壮壮,可谓是有求必应的。可罗九宁蓦的一想,忽然就怕了。
    她想起来,自己给裴靖收拾完伤口之后沾了血的衣服就在床上堆着呢。
    “听得外面似乎有鸟儿在叫,王爷就可是带了什么鸟进来,缘何不把让壮壮去瞧瞧?”
    她进门的时候,也恰赶上裴嘉宪策马而来,她瞧见的,他肩上绑着一只鸟儿。
    裴嘉宪这才想起自己带来的那只锦鸡来,抱着儿子就出了门,带儿子看锦鸡去了。
    罗九宁旋即跳了起来,将方才扔进卧室的,沾了血的衣服,一并绷带等物,全部一股脑儿拿进隔间,泡进水里头,又拿胰子全部盖上,这才走了出来。
    而这时候,方才去过隔壁的阿青也回来了。
    罗九宁才将药箱子摆好,连忙问道:“如何,阿青,你到隔壁,可从那杜若宁姑娘的婢子们那里,套到什么话不曾,她们有没有说,杜若宁姑娘为何总要让壮壮吃鱼肉。”
    阿青也是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现在伺候着杜若宁姑娘的,也是咱们肃王府的婢子,她们说,杜若宁姑娘表面上看起来温柔又善良,风轻云淡的,但是实则极为脆弱,而且总是半夜从梦中惊醒来。她还总是不停的在悄悄儿的念叨:究竟是哪里不对了呢,哪里不对了呢?
    俩个婢子瞧着,似乎也是一幅极苦恼的样子了。”
    这就对了,罗九宁心说,这杜若宁果真有鬼。
    而且,对于如今的局势,杜若宁大概也非常迷茫。
    但是,叫罗九宁想不通的是,她以为杜若宁最先针对的人会是自己,却没想到,杜若宁一来,紧盯着的,竟是她的小壮壮儿。
    难道说,杜若宁认为最大的敌人不是她,而是壮壮?
    于罗九宁来说,别的可以不要,唯独壮壮,那是她的性命。
    当初不知道其父是谁的时候,罗九宁都冒着声名败尽,连命都不要的风险把他给养了,又岂能叫别人再害之?
    “你跟那两个婢子套好着些关系,杜姑娘在长公主那苑中作了什么,又见了谁,吃了什么,我全要知道。”罗九宁断然说。
    她倒不在乎裴嘉宪会不会爱上乖巧又聪明,还伶俐懂事,曾经于自己有过大恩的杜若宁,但她总得知已知彼,才能保住自己和壮壮的性命不是?
    且说裴嘉宪到了外头,便将那只大锦鸡捉了来,给儿子玩着。不一会儿,胡谦昊就进来了。
    一袭胡衣,窄袖束腰的肃王殿下在乐游原上息养了也不过七八日,皮肤早已不是初初从雁门关回来时那般的黑了。
    儿子坐在桌前,他站在椅后,一大一小,一个老成持重,一个满脸稚气,可一眼瞧过去,却是极为肖似的俩父子。
    “今日,这原上就没有任何动静?你们在外头巡查,就没有瞧见有东宫的人,或者是太孙在此出没?”裴嘉宪淡淡问道。
    胡谦昊想来想去,摇头:“不曾见过。”
    裴嘉宪皱了皱眉头,道:“罢了,那就下去吧。”
    他直觉裴靖当就在乐游原上,而且,应该离自己这苑子不远。
    但是毕竟罗九宁伪装的太好了,好到叫裴嘉宪一双冷眼如炬的人,竟是一丁点儿也不曾看出来。
    而皇帝废了太子之后,群臣们便开始上疏,有人提议立烨王为太子,因其办事得力,在朝威望很高,但也有很大一部份的朝臣,却认为肃王八年征战,战功赫赫,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皇帝最忌的,就是裴嘉宪有野心,所以于他盯的格外紧。
    为了能叫长安的皇帝知道自己没有一丁点儿的野心,裴嘉宪索性也就放任自己,带着小壮壮儿,一会儿逗鸟一会儿挖沙子,誓要跟儿子一起,重温一回儿时的欢乐。
    这日到了傍晚,恰好儿,隔壁长公主遣了人过来,请裴嘉宪带着壮壮儿,一并到她府上去吃茶,顺便再陪她聊聊天,散散心。
    裴嘉宪命人到内院唤罗九宁时,罗九宁借口自己不舒服,便不肯于之同去。
    待到裴嘉宪走后,于厨房要了几样菜,拿食盒一装,叫奶娘掩护着,就去看裴靖了。
    乐游原上秋风一片温凉,穿着奶妈的衣服出了后门,罗九宁提着只食盒,趁着巡查的侍卫们巡过的空档,转眼就隐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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