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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在镜月之镜的最深处,温仪皇后斜坐在镜面上,金色的羽衣铺在地上,心口上的伤依然如初,涓涓鲜血不断涌出,只是血液沾满衣襟渗入地面之后会赫然消失,然后回到心中,继续流动。
    明溪太子僵硬的站在她面前,目光失去焦点,宛如丢了魂魄一样愣愣不动,他伸着手,能感觉到那里有一面看不见的透明墙,像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将母后困在中间,他能清楚的看见母后脸上扬起的惊喜、愤怒、无助和伤心,能看见她拼尽全力的想站起来最终依然无力倒地,但是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他和母亲不过一步之遥,这一步却宛如云泥,无法跨越。
    十八年了,母亲自尽的那一幕噩梦一样缠绕了他整整十八年,可眼前这个心口流血的母亲,为何也像噩梦一样让他不敢直视?
    天权帝的声音在镜月之镜荡起,空灵的直击心灵:“镜月之镜是来自上天界的术法,镜中的一切将被中止,甚至连时间都会停止流动,当年我带着你奄奄一息的母后,在她命断黄泉的前一刻开启了镜月之镜,你看,她还活着,还能跟你说话,如果她能从静止的时间里走出来,她甚至可以再次抱住你,像小时候一样……”
    明溪太子依然没有看他,只是无力的低下头,默默看着同样五光十色的地面。
    这样绚烂的光泽,第一次让他感觉如此刺眼,镜月之镜中的世界美丽而奇幻,像传说中的神之领域,但是、但是他最深爱的母亲却被困在这般狭小的世界十八年了!
    天权帝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泽:“明溪,协助我,我们一起带着天域城回到天空,这样你的母后就能走出镜月之镜,整个天域城都会成为新的镜月之镜!”
    看出了儿子眼里的细微变化,天权帝默默叹了口气,他在皇后面前弯下腰,隔着透明的墙壁轻轻抚摸着妻子的脸颊,低低的道:“镜月之镜一直在破裂,如今已经有了很多细小的裂缝,如果放任不管,终有一天它会破碎,到了那个时候镜中的仪儿也会一同死去,明溪,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重返天空了吗?因为镜月之镜只有在天空中才能长久的维持!”
    “回到天空之后,镜月之镜的范围会扩大到整个皇城,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将最重要的子民全部迁居帝都,可他们有的人就是鼠目寸光,无法理解我的苦心。”
    “明溪,你一定会帮我吧?你看……你的母后多想和你说话啊!”
    “明溪,天征府是否也和上天界有关系?我不能让任何人阻碍飞天,就算是和上天界有关的其他人……也不行!”
    “明溪……你过来,靠近一些,让你母后看看你,十八年了,你都这么大了……”
    “明溪……”
    天权帝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着话,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察觉儿子身上凛然爆发的强烈愤怒。
    明溪太子冷冷看着眼前的父皇,他是如此的深情,可如此用情至深的一个人,居然无法察觉母亲脸上止不住掉落的泪水。
    她一直在哭泣,心在滴血,眼在流泪。
    真是可笑啊……这可真是让他忍不住想放声大笑的滑稽一幕。
    这一瞬间,明溪太子在心底赫然做了一个恐怖的决定,他对着母后跪下,深深的磕了三个头。
    “明溪?”天权帝愕然,一时也没理解这个儿子到底想做什么。
    下一刻,明溪太子头也不回,甚至不再看一眼自己思念多年的母亲,沿着进来的路重新回到圣殿的顶端,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的神智清醒一些,天权帝紧跟着他走出来,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匪夷所思,追问,“明溪,你这是要做什么?”
    “啊……我这是在做什么呢?”明溪太子苦笑,按住额头,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头疼欲裂的状态,“我曾无数次梦见和母后重逢,她会像小时候一样温柔的抱住我,和我说故事,陪我在院中玩耍,会亲自教导我的学业,也会为我生病而彻夜不眠的守候,哈哈、哈哈……可现在呢?我的梦想成真了吗?我见到她了,她被困在一面镜子里,身上伤永远不会愈合,她一直在哭,一直哭……那么悲伤。”
    天权帝赫然顿住,眼眸也终于沉了下去——自进入镜月之镜的那一天起,温仪的伤就一直在流血,每一次见到他,温仪都会流泪。
    她真的想要这样“活”吗?他不知道,他只是非常自私的不愿意失去最爱的妻子,哪怕心口的血一直痛苦的流着,他也不想放弃妻子的生命。
    因为飞垣没有转世轮回这一说法,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接受死亡的结局,只要活着,就仍有希望,曾经的怨恨、不满、愤怒,都还有和解的机会。
    “您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到这里见您吗?”明溪太子收紧语气,眼眸坚定不移的望向帝王,这样的目光看的天权帝有几分心惊肉跳,不假思索的接话,“因为我暗中抓捕军阁主,让你察觉到异常了?”
    “确实,有这一部分原因。”明溪太子不否认,补充道,“按照最初的计划,下一步我就要开始控制四大境的军权,同时放出‘四境分离’的计划,相信飞垣上的任何生灵听到这种毁灭性的计划都会本能的求生反抗吧?可惜您突然针对萧千夜出手,甚至让我措手不及差一点失去他的联系,也才逼着我今天不得不提前过来,结束这一场虚假的父子情深。”
    “哦?”天权帝老谋深算的拉上了语调,冷道,“你有什么把握现在摊牌能全身而退呢?”
    他指了指远方,眼里荡起一丝狠辣的笑意:“他们还没有到吧?就算是你毁掉了日神的‘眼睛’,按照正常的速度来推算,你的人也得再过两天才能到达帝都城,到了那个时候,你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哈……父皇终于舍得要我的命了?”明溪太子哑然失笑,却是毫不畏惧,“我能今天来找您摊牌,自然是有自信他们能在今天赶到,这应该是你我父子最后一次和平相谈了,不如坦诚相见,如何?”
    “你想知道什么?”天权帝叹了口气,虽然心底很惋惜,但依然寸步不让,明溪太子的脸颊忽然闪过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意,“父皇怀疑天征府和上天界有关联,既然父皇原本就已经和上天界的夜王联手,为何不亲自去质问夜王,反而如此煞费苦心的暗中逮捕?若是当初您不让他离开天域城,如今也就不会有现在这般棘手的敌人了。”
    天权帝嘴角一抽,这才露出了帝王该有的俾睨天下之气:“我与夜王只是各取所需,上天界从来不是朋友,若是天征府和上天界真有关联,调查清楚就是必要的程序而已,让他离开帝都确实是失策,但是也不要紧,时间问题而已,他迟早还是会落在我的手上。”
    随后他沉默了许久,下意识的绞了绞手,有几分失望:“我原以为你一定会站在我这边,明溪,是我错看你了吗?”
    “但凡你眼神好一点,就该看到母后脸上的泪水。”明溪太子毫不客气的反驳,这句话如一道惊雷激怒了天权帝,他的脸色瞬间惨白,恶狠狠的咬住嘴唇,眼里终于荡出了掩饰不住的杀气,明溪太子丝毫不惧,甚至再次上前一步逼近,继续说道,“你以为我看见活着的母后就一定会帮你吗?哼,你自以为的深情只是自私罢了,她一直在摇头,她的口型只在说两个字,难道你十八年都看不出来她在和你说的话吗?”
    “你!”天权帝暴跳而起,像一个被孩子激怒的普通父亲,下意识的扬起了巴掌,但是他还是咬牙忍住了情绪,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妻子的动作。
    她半靠在镜面上,微微仰着头,眼里噙着泪,不住摇头,一直在和他反复重复着两个字——“不要”。
    但是,他一意孤行,自私的无视了妻子的话语。
    “我还得多谢您。”明溪太子打断他的思绪,笑的让他不知所措,“在此之前我一直都非常的恨您,什么拯救飞垣这种无聊的事情只不过是拿出来拉拢人心的鬼话罢了,我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仅此而已,但是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拯救飞垣依然是非常无聊的事情,但是、但是反抗你,反抗上天界,应该是很有趣的吧?”
    天权帝沉默不语,金色的眼睛闪烁着寒光,太子却丝毫不介意,语气逐渐严厉:“我已经不再想着复仇了。”
    “所以……你想做什么?”天权帝也是冷漠的接下话,父子俩对视着站了好一会,太子不由自主地脱口,“毁掉你愚蠢的梦想,毁掉这面残忍的镜子,毁掉来自上天界的束缚。”
    “好大的口气。”天权帝不动声色冷赞了一句,微笑着闭上眼睛,许久,他一字一顿,做出最后的交涉:“明溪,今日你若愿意留下来,我会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全部遗忘,原谅你的大言不惭、大逆不道,你依然是我最器重的儿子,是帝国名正言顺唯一的太子,我依然给予你无上的权力,但是如果今日你踏出圣殿,那么……”
    “那么?”明溪太子带着轻浮的笑意,催促,“那么如何?”
    天权帝睁开眼睛,那是独属于日神的璀璨光辉,严厉的警告:“那么废太子之令,顷刻就会传遍全境。”
    风在这一刻悄无声息的拂过两人的衣襟,明溪太子反而低着头笑了笑,莫名回头望了一眼圣殿下方,有些感慨:“父皇,如果从这里下去,怎么说也得要半个时辰左右吧?”
    “嗯?”天权帝心下一凛,见儿子大步走到了圣殿边缘,半个身子探出去,好奇的往下张望。
    他竖起食指放在唇中间,神秘的笑了笑:“可我一分钟都等不及想要听到废太子的圣谕了。”
    “明溪!”天权帝惊呼脱口,身体不由自主的冲出,就在这一刻,明溪太子整个人往后仰去,张开双手从圣殿顶端一跃而下!
    “明溪!”帝王脑中一片空白,就在他自己也即将坠落的一刹那,地缚灵不知从何处蹿出,一把将他推回圣殿中心。
    然而,天权帝目瞪口呆,手臂还笔直的向前抓去——明溪跳下去了?他是自己和温仪唯一的孩子啊!十八年前温仪当着自己的面自尽,十八年后明溪竟也重蹈覆辙了吗?
    “救人!救人去!你愣着干什么!你看不到太子掉下去了吗?救人去,救人去!”下一刻,回过神来的天权帝怒不可竭的重击地面,地缚灵轻轻一晃,也是被这样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陛下,太子已经被人救了……”
    此时,在中心圣台出,凤九卿惊讶的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在片刻之前,太子的身影从高空坠落,然后在接近圣台的刹那,一股白光自他手心飞出,直接将太子整个人卷起来,平安的落在圣台上。
    那束白光隐约化成人的模样,那分明是一个人的一魂一魄,以灵体形态接住了坠落的皇太子。
    很快,凤九卿的目光变得深远起来——这是和萧千夜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他立马就感觉到这个人不是萧千夜,如此惊人的灵力修为,让他这个灵凤族后裔都有些自愧不如。
    凤九卿低低的笑起,军阁主似乎还有个双胞胎兄长,眼前这个魂魄,一定就是他了吧?
    第一百零五章:归来
    同一时刻,炽天凤凰上的萧奕白呼吸急促,单手用力按住胸口,他的额头上霎时渗出豆大的冷汗,一行血水顺着嘴角流下。
    “喂!”被他忽如其来的痛苦吓了一跳,萧千夜连忙扶住大哥以免他从鸟背上摔下去,萧奕白缓了口气,目光如剑盯着远方,咬牙,“还能再快一点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嗯?”凤姬眉峰一皱,伸手拖住他沉重的身体,语重心长的道,“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我已经警告过你不可以再乱来了!”
    “啊?嗯……没办法啊,不出手他就摔死了。”萧奕白惨白一笑,他视线所在的尽头就是天域皇城,那里每分每秒都在发现无法预估的变化。
    “他怎么了?”萧千夜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焦急的询问,凤姬冷漠的瞪了他一眼,嘲讽道,“你也劝劝他,不想英年早逝就少用这些伤身的术法,他把自身几乎全部的灵力转移到了分出去的一魂一魄内,所以剩下的这具身体才会不堪重负,比如我现在想杀他,一只手就能掐死,他根本无力反抗。”
    “别、别说的那么吓人!哪有那么恐怖。”萧奕白挤出一个尴尬的笑脸,重复了一次,“凤姬大人,炽天凤凰还能再快一些吗?”
    凤姬微微思忖,无奈的叹气,道:“再快一点是吗?可以是可以,不过会有些难受,如果你真的这么着急的话,我可以先让你们两个再快一点回去……”
    “有劳了。”萧奕白打断她的话,甚至没有心思问清楚是什么方法,凤姬也不解释,她的手指从炽天凤凰的羽翼上勾起一缕火焰,然后“噗嗤”一声绕着兄弟两人形成了火光屏障,顿时,火焰燃烧的吹过耳际,凄厉刻骨,彷佛有什么古怪的生灵在呐喊着什么,凤姬轻轻一笑,道,“这是火灵,你们可得站稳了,若是被它们摔下去,那可是会摔死的。”
    “喂!等一下!”萧千夜才想阻止,话音未落,火精灵嘻嘻哈哈的将两人托举起来,凤姬手指一扬,指着天域城的方向,“送他们二人过去,不要入城,否则会被察觉。”
    “遵命!”火精灵对她非常顺从,还学着人的模样礼貌的鞠躬,不等萧千夜再说什么,火光盖过目光,视线被隔绝,他感觉整个人又被奇怪的东西扔了起来,随后剧烈的风从身体贯穿而过,风中带着凤火的冰凉,让他呼吸困难。
    “呵呵,要是落地还能正常走路就好了呢。”凤姬自言自语的看着两人消失,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云潇,神色顿时又严厉起来,问道,“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一定要带上你吗?”
    “不是为了牵制、牵制我的……牵制凤、凤九卿吗?”云潇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个人,凤姬用力拍了她脑门一下,蹙眉低声,叹道,“这是骗他们的,这种鬼话你也信了?你可真好骗。”
    “不是吗?”云潇大吃一惊,见凤姬摇了摇头,面容凝重,“我在前往司星台的时候,曾在那里感受到了另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是来自上天界。”
    “来自上天界的……强大力量?”云潇神色顿时收紧,也是暗暗捏了把汗,凤姬沉思道,“冰川之森是因为碎裂之力从泣雪高原上脱落下来的,它们以前其实是一整块完整的大陆,夜王布下的血荼大阵范围涉及整个伽罗,冰川之森自然也没能幸免,所以森林的冰层深处,埋葬着无数枉死的亡灵,这才给了施术者使用控尸术的天然尸体,但是,以人类之力,控制十万冰尸是不可能的。”
    凤姬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是罕见的担忧不安,继续:“我找到司星台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人,我逼着她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她说她叫沉隐,是祭星宫的法祝,受命镇守此处监视伽罗、东冥两境,但是在我还想继续再逼她说些更重要的东西的时候,她却忽然死了,可我却一点也没察觉到她是死于何人之手,甚至灵凤之息都没有反应过来。”
    “会是……魔物地缚灵吗?”云潇眼神一亮,接下话,“我曾在地下城里和魔物交过手,地缚灵已经潜入天域城,是现在的祭星宫大宫主,会不会是它……”
    “不会,魔物是逃不过灵凤之息的。”凤姬否认了她的话,伸手指了指云潇的胸口,“你该察觉到了吧,灵凤之息对魔物非常排斥,甚至一般的邪术都无法靠近,能让灵凤之息无知无觉的力量,多半是来自上天界,但我不知道那究竟是来自什么人,如果天域城里除了夜王还有其它上天界的人,那么此行……凶险异常。”
    凤姬的神色有些奇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眼里的火光熊熊燃烧。
    司星台附近残留着上天界的术法气息,那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另一种强大灵力,甚至在她击毁整座司星台、用凤火将其焚烧殆尽之后,那样的灵力依然残留在废墟之上!
    皇室一贯自命清高,在统治箴岛的这数千年来从未和魔物连过手,如今地缚灵为何忽然入主祭星宫,甚至还能使用来自上天界的强大法术?
    麻烦啊……凤姬蓦然咬唇,心里是说不出的烦躁,这座多灾多难的流岛,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上天界的束缚,获得真正的自由?
    “姐姐,你带我来帝都,是为了寻找这份藏在暗处的上天界之力吗?”云潇一把拉住她的手,也将她从沉思里带出,两人都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忽然陷入了静默。
    云潇凝望着凤姬的脸庞,若只是以容貌来看,她无疑还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但是姐姐的眉宇之间有着散不去的疲惫和厌烦,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
    许久,她沉了口气,镇定的一字一顿:“你是想自己去调查这股不明的力量吧?但是天域城里不仅有陛下,还有夜王,还有凤九卿,必须要有其他人牵住着那些势力,你才能趁机调查清楚,所以你特意把我也带上,仍是为了牵制凤九卿,只不过……不是想和他了结过去的恩怨,而是要让他无法腾出手干涉你,是这样的吧?”
    “哎,你有的时候也不蠢嘛。”凤姬的唇边露出了一丝苦笑,“灵凤族是只有同族相残才会死亡的一族人,所以对同族的气息会格外敏感,只怕我还没进天域城,凤九卿就能知道我来了,他毕竟是为夜王做事的,先不管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那家伙做事原本就没有原则,我根本一点也不信任他,带上你无非是因为你是他女儿,他对你母亲有感情,说不定会爱屋及乌也不一定。”
    “可我觉得他好像不是那种人呢……”云潇尴尬的抓抓头,对着自己这个陌生的父亲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排斥。
    “那也只能赌一把了,我不能让躲在暗处的人坐收渔翁之利。”凤姬神色凛然,面向着皇城的方向,虽然声音平静,但却让云潇听得心头一颤,“飞垣已经承受了太多次巨难,从碎裂到坠海,三次血荼大阵几乎让岛上的所有生物灭亡,可即使是这样悲惨的过去,它还是坚强的挺过来了,成了如今的‘飞垣’,云潇,若是飞垣真能回到当初百灵和睦的时候,我真想带你好好看一看这座流岛,或许不比你们中原差。”
    凤姬的眼里闪烁着明光,嘴角带着温柔的笑,仿佛连眉宇之间的疲倦也散去了不少。
    “嗯。”云潇轻轻点头,眼神复杂,隔了许久,终于小声的问道:“曾经的百灵和睦……为什么人类和异族人的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
    瞬间,凤姬脸色一沉,云潇吓了一跳,感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东西,没等她开口道歉,只见凤姬转过脸,直视着她的眼睛,眼里的火光变得浮沉不定,“恰恰就是因为灵凤族呀……夜王是为了得到神鸟才会在箴岛上开启血荼大阵的,灵凤族是这一切的根源,又或者说,我才是导致今天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如果没有我,夜王就不会来到箴岛,也不会被座下穷奇背叛吞噬,更不会后来的碎裂坠天!”
    凤姬低低笑起,笑的无奈而苦楚,不住摇头:“人类将所有的祸因推给了异族,自那以后,曾经的百灵和睦就宛如一场笑话,弱小的异族根本无力反抗双神后裔,就这样历经千年的压迫残害,如果再不改变,继续放任这种屠杀,再过个一千年,异族就会从飞垣彻底的消失吧?连阴暗的地下裂缝都将无法生存!”
    “可这分明是夜王的错!”云潇抬高了语气,毫不犹豫的辩解,凤姬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她的反应,云潇愤愤的道,“难道不是上天界自私在先?自恃为神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哦……这话也没错,他们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凤姬面无表情的接下话,没等云潇再说什么,她将手指放在云潇唇间,轻轻摇头,“你自小生活在中原,你不懂流岛对上天界的感情,类似飞垣这样的岛有成千上万无数个,但是相互之间没有任何往来,甚至不知道彼此的位置,只有上天界有能力去到每个流岛,他们是天空的主人,早在十二神去到那里之前,上天界就是所有天空子民向往的神之领域。”
    云潇奇怪的看着她,想反驳,又不知如何开口。
    凤姬微微笑了一笑,也不想和她解释太多,话锋一转,认真的道:“等靠近皇城,我会让炽天带着你去找凤九卿,炽天同时也是三圣剑之一的‘流火’,虽然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但是它本身就能战斗,不需要你费太多的力气,你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尽可能的让凤九卿留在你身边,因为……他是唯一可以杀死我的人,我不得不堤防他,哪怕是利用你。”
    “那你呢?”云潇担心的追问,凤姬略一思忖,沉吟,“既然魔物出自祭星宫,我应该直接去那里转转,也许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眼下最危险的仍是他们兄弟俩,他们不仅仅是圣上的目标,更是夜王的目标。”
    “他们真的能平安带出太子殿下吗……”云潇顺着她的目光投向远方,心底涌出强烈的不安。
    凤姬没有回话,这是她也无法预料的变,她的手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明溪太子,那是温仪的孩子,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才会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吗?明氏皇朝延绵数千年,他们有双神的血统,一贯自命清高,就算内部也曾有过血雨腥风的厮杀和内斗,但是伙同异族还是第一次吧?
    恍惚之中,凤姬的脑子里赫然荡起预言女神的话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力量将永久守恒,碎裂之力将永存飞垣,若善加利用,尚可等待回归,若私心滥用,三轮天谴,不可预期。今流岛碎裂坠天,吾等天命难违,不敢尚自出手,但怜众生疾苦,故留此书,待有朝一日,重返碧空。
    “姐姐?”云潇轻轻拉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心里冰凉的冷汗,温声安慰,“你放心,无论是箴岛、还是飞垣,都会迎来真正的自由。”
    “呵……”凤姬却莫名苦笑,看着她澄净的眼神,心里微微震动,“愿——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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