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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其实这种一看就是为走私而存在的药品之所以可以在飞垣肆无忌惮的流通,也是因为晏公子的镜阁掌握着全飞垣的贸易,官商勾结这种事,晏公子其实一点也不在乎。
    “公孙家对我有恩,这些年能安心的开个赌坊赚点银子,也靠晏公子多方打点,这点破费算不了什么。”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黯然叹了口气——这长乐坊看来是开不下去了,今年的海市蜃楼能同时惊动镜阁、军阁,只怕这背后还有更大的危机!
    “既然夫人也没办法,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萧千夜收起那个锦盒,虽然很嫌弃,可还是从里面扔了一颗给白小茶。
    “喂,那个连金泥你们不要了?”白小茶宝贝的收起避水丹,问了一句。
    “你们要连金泥?”杜夫人接道,“我好多年没回去过阳川了,怕是帮不了你们了。”
    “没有就算了,下次我路过的时候带点就好,不劳烦夫人了。”萧千夜礼貌的拱手。
    “那就不送了。”杜夫人眼都没抬,过了一会,在确认三人已经全部离开之后,她豁然跳起来,一把扯掉自己繁杂的外衣,冲进了房间开始整理行李!
    反正那个新来的楼主也是软硬不吃的主,她继续在这海市蜃楼呆着也捞不到更多的好处了,倒不如趁着还没出啥大事赶紧走!留着命总还能赚到更多的钱!
    “坊主、坊主,您干嘛呢?”看她急急忙忙的样子,一旁的贴身丫鬟也慌了神,杜夫人用力打了她一下,气急败坏的道,“眼瞎吗?还不快过来帮忙收拾!多带着金银珠宝首饰的,太重的就不要了,趁着巨鳌还没走太远,嗑个避水丸赶紧跟我走!”
    “走哪里去啊?您、你不要在海市呆着了吗?”小丫鬟一边帮着整理,一边急急忙忙的问着。
    杜夫人埋头理着东西,脸色煞白。
    公孙晏过来找她询问新楼主的情况的时候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想不到没一会军阁阁主萧千夜都来了!
    原本老楼主就死的蹊跷,这新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善主!
    “坊主……”
    “死丫头哪来那么多废话!”她被丫鬟喋喋不休的询问问的心烦,转头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我这是在救你的命!你要不想死就赶紧手脚麻利点,再去把仓库里的水船取出来看看水膜坏了没,没坏的话就弄到鳌尾港头那里准备着,我一刻也不能等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小丫头被她一巴掌打的眼冒金花,再也不敢多嘴。
    出了长乐坊,萧千夜却停下了脚步,莫名回头看了一眼。
    大湮城的杜家原本就是做赌坊生意起家的,曾靠着一家之力,硬生生把古都大湮城变成了一个赌城,而杜家背后最大的靠山,就是当年的飞垣首富公孙世家。
    天权帝继位之后,下令周边四大都三大城的名门权贵们移居天域城,并在皇城外围专门修建了许多府邸供他们居住,可这胆大包天的杜家舍不得那几百家赌坊,那毕竟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他们以思念故里为借口,拒绝了天权帝的邀请,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等来的不是天权帝的特赦,而是一纸诛杀令,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也正是因为这种杀鸡儆猴的行为,让其他权贵们彻底断了留在故里的心,全部老老实实的搬进了帝都城。
    公孙家族也是在那个时候才从东冥迁居过去,三十六年过去了,当年的飞垣首富已经成为了三权贵之首,公孙老爷是手握重权的左大臣,公孙晏甚至当上了镜阁的阁主,而杜家却早已经落败,只能在海市蜃楼这种三不管的灰色地带,以一个不男不女的身份继续生活。
    “哎……”他唏嘘的叹了口气,目光恍惚不定——这就是违抗天权帝的后果,如果他真的答应了太子殿下成了风魔的一员,会不会有一天天征府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按了按脑袋,又是一阵熟悉的头疼。
    “喂喂喂!你们快看那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白小茶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花魁游街开始了!”
    “你回来!”见她兴奋的就要扑上去,萧千夜一把把她拉回来,厌烦的道,“我不是来玩的,你不要给我惹麻烦了!”
    “可那都是最最最珍贵的异族游街啊!好多好多罕见的种族呢!”白小茶毫不死心,努力掰开他的手,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最前面,垫着脚往里面凑。
    只见不远方的花街上齐齐走来一排人,她们虽然长相各异,但皆是身着华丽,婀娜多姿,引得围观人群不停的发出高喊声。
    “阿潇,你离远一点……阿潇?”萧千夜眼眸一沉,只见云潇捂着胸口,仿佛呼吸困难。
    “你怎么了?”他紧张的扶住云潇往人群后面躲过去,发觉她手心滚烫,皮肤烧的通红!
    “那些人……我、我……”她勉强伸出一只手指指向游街的花魁们,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我记得这种的气息……他们都死了,自杀了,几十万人……全死了……”
    “什么全死了?”萧千夜听得一头雾水,就在此时,身边赫然出现雪色白衣,萧奕白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抓住萧千夜,低低的道,“跟我来。”
    第二十九章:黑光
    萧奕白从袖中翻出古玉沉月,小心的塞进云潇的胸口,又再度运起自己的灵力,协助她稳住了呼吸。
    “这块玉……”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一直戴着的东西,萧千夜惊讶又不解,“这东西怎么跑你手里去了?”
    “是明溪从她手上骗过来的。”萧奕白随手扯过一排花灯,挡住了人群的视线,他小心的摸了摸云潇的额头,这才松了口气,“先不说这个,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躲一会了。”
    他指了指背后正在进行的花魁游街,又提醒了一句:“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你听过的吧?”
    萧千夜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自然知道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那是数万异族人中最为珍贵的七十二支!
    不等他发问,萧奕白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烟花之地:“走,前边的青楼是公孙晏的人,我们先进去躲一躲。”
    萧千夜抱起还在昏迷的云潇,跟着萧奕白走进去,才走到门口,一群衣衫不整的女人就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见他手上抱着个姑娘,都是不怀好意的嘻嘻笑起来,为首的老鸨用力咳了几声,阴阳怪气的捏着嗓子:“公子呀,这可是青楼,可是不能自己带女人来玩的哦,怎么着,难道我们这幽凰楼的姐妹们不够姿色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凑了过来,油腻的手已经按住云潇脸上的面具,“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长的什么样的姑娘,能不能让幽凰楼开这个先例了!”
    “别碰她!”萧千夜怒不可竭,双眸一下变成恐怖的冰蓝色!
    老鸨惊了一下,被他眼里的杀气吓的退开了几步。
    萧奕白用力攥紧了双拳,他的眼睛……竟也变了色?
    “干什么呢?这舞池才开一会,就有人闹事吗?”就在此时,一个调侃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只见说话的是一个文弱的公子,他站在二楼,随意的披着一件内衫。
    “哎呀,江公子,你看看这、这让人如何是好啊?这哪有人逛窑子自己带姑娘的,这不合规矩!”老鸨拍了拍手上的团扇,又 指了指萧千夜,直摇头,楼上的公子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笑道,“自己带就自己带呗!谁让这幽凰楼的姑娘一年不如一年了,楼下这位公子,别理这群丑东西,来我的房间,我也想看看你怀里的那位姑娘究竟好不好看呢!”
    “行泽,别玩了。”萧奕白赶忙出来打圆场,生怕再刺激一下这个弟弟就会砸了幽凰楼。
    “呵呵……就逗他玩一会,看把你紧张的。”江行泽摇摇头,一下子从二楼翻身跳了下来,挥着袖子朝楼里的姑娘们甩去,“都散了吧,舞池里那么多客人等着你们呢,别总盯着这一个了,快走快走!”
    “来。”趁人不备,萧奕白拉着萧千夜急急的走进江行泽的房间,反手就是一道咒符刻在了门上。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萧千夜厌恶的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床,直接把乱甩的衣服被子全部扔在了地上,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了云潇。
    “别介意,那是停舟的弟弟,幽凰楼就是他开的。”萧奕白赶紧解释了一句,萧千夜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紧紧的握着云潇的手,担心不已。
    “有沉月在,暂时还出不了事。”看出了他的心情,萧奕白却松了口气,只见弟弟在这一瞬间赫然抬眼,一把拽住了他,“什么沉月?”
    “就是那块玉,叫沉月。”他指了指云潇胸口,“那本来是皇室的东西,甚至是皇权的象征,被她爹迦兰王骗走了。”
    “迦兰王……”萧千夜冰蓝的眼眸闪闪烁烁,那是白教先代教主的封号!他知道秋水夫人曾在白教担任司命一职,也知道夫人和当年的迦兰王成了婚,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迦兰王到底是谁。他不是没有调查过,只是这个人真的很隐蔽,甚至没有留下一丝关于身份的线索。
    “千夜,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萧奕白认真的坐到他对面,一字一顿,“明溪一早就想把你拉进风魔,为了能得到你,他从你回来那天开始,就已经安排风魔调查你身边的所有人,其中最重要的人就是她,云潇。”
    “调查我?”他惊愕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兄长。
    萧奕白点点头,有些无奈:“迦兰王曾经来过天域城,为的是求丹真宫为他病重的妻子诊治,后来他不知道怎么的认识了明玉长公主,利用公主骗走了古玉沉月,而现在这块古玉竟然会在云潇身上,你想想,这是为什么?”
    萧千夜豁然想起云潇身上的火色羽毛,他一下子用力咬住嘴唇,不敢多言。
    “她可能是灵凤族。”看出了弟弟脸上的异常,萧奕白直接抖开了话题,“明溪曾经说过,明氏一族是十二神日神、月神的后裔,日神予以浅金色如太阳般的眼眸,月神则予以皇权的象征‘沉月’,沉月之力温润沉静,正好是一种可以压制不死鸟炽热狂躁的力量……”
    他把手放在云潇的额头,又抓起萧千夜的手示意他碰一下,接道:“这体温烫的像火一样,换成一般人脑子都要烧坏。”
    “她是灵凤族……”萧千夜呆呆的念叨着,仿佛丢了魂,“所以她身上才会长出火一样的羽毛,所以神守才会说她有灵凤之息,所以凤姬才对她格外注意,所以刚才那个人才想引她过去……”
    “羽毛?”萧奕白大吃一惊,也不管男女有别,直接拉开了云潇的衣领,这一看,他的脸上刷的一下变得恐怖起来。
    传闻中灵凤族不可以和外族人通婚,混血的孩子会长出如同炽天凤凰一样的火色羽毛,这些羽毛会疯狂的吸食骨血,直至死亡!
    “千夜,你醒醒!”萧奕白用力的摇晃他,萧千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而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仍是空茫无措的,“灵凤族没有混血的……她、她会死?”
    “有沉月在……应该暂时不要紧,当年迦兰王冒险骗走沉月,多半也是为了她吧。”萧奕白只能毫无底气的安慰他,毕竟几千年过去了,灵凤族血统纯正,是真的没有出过一个混血的后裔。
    “刚刚那个人,他是故意引阿潇过去的,那个人肯定就是迦兰王,他一直想要摘下面具看她的脸……”萧千夜用力咬着牙,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喃喃自语着,“他不管不问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现在出来了?他一定还有其他目的的,该死!我就不该被那个臭丫头骗过去!”
    “那个人?谁呀?”萧奕白听出了端倪,赶紧追问。
    “迦兰王在海市蜃楼里,搞不好和新楼主是一伙的。”
    “迦兰王!”萧奕白一惊,双眸也是不受控制的转为了冰蓝色,他豁然跳起来,拉开窗子望向不远处的高楼。
    他的掌下聚起白色的颗粒,像雪花一样,往高楼方向飘去。
    就在此时,楼顶迸射出一道黑光,精准的击中幽凰楼,“砰”的一声巨响后,整栋楼摇摇晃晃,地板滋啦一下开始裂开,楼顶的彩灯纷纷砸落!
    “快走!”萧奕白惊呼出口,来不及思考,萧千夜卷起云潇,一脚踩在窗台上从二楼一跃而下!随后,身后的人群爆发出一串恐怖的惊叫,只见整栋幽凰楼轰然倒塌!
    尘土弥漫了半条街,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幽凰楼转眼就变成了一片废墟,江行泽狼狈的从里面爬出来,抬眼就看见了萧奕白,骂道:“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他妈的刚来就把整个楼弄塌了,你们……”
    不等他发完唠叨,萧奕白一只手拎着他,掌下的风神电一般的出击,拦下高楼顶端迸射出来的第二道黑光!
    “走啊!”他再度催促了一句,自己却是紧张的盯着那束黑光的来源——这是上天界的术法!
    第二道黑光砸下来之后,幽凰楼的废墟上瞬间起火,江行泽也顾不上楼里的女人们,抓着萧千夜就往西边跑去,又回头冲萧奕白大声喊道:“你快点跟上来!”
    跟上来……萧奕白苦笑了一下,若是被上天界盯上,跟到哪里都是死!
    海市蜃楼的顶层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他整个人包在暗黑的法袍里,用特殊的术法掩饰了身形和容貌。
    然而萧奕白知道对方在看他,那一束冰凉的目光甚至让他浑身战栗不敢轻易挪动。
    随后,从楼顶传来一个空洞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海市:“不错,能接下本座一击无损,你值得本座现身一见。”
    萧奕白冷汗直冒,他并非真的无损,风神接下黑光的一瞬间,自手掌到肩膀就已经完全痉挛,到现在都没有恢复知觉!那是上天界的术法,他在泣雪高原那块雪碑上见过,是转乾坤之术!
    凤姬曾经告诉过他,那块雪碑是上天界预言女神潋滟所立,所记载的内容是飞垣坠天的真相!雪碑上的文字是女神亲自书写,然后亲自封印,只有能拯救坠天的人,才有资格看到上面的字。
    他并不能看懂上面的全部内容,但懵懵懂懂的仿佛又能理解一部分。
    他记得那一日凤姬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对他说的那句话——“你们也是坠天的一部分。”
    此时的长乐坊,杜夫人急匆匆的收拾完东西,前脚刚刚跨出门,后脚小丫鬟就急匆匆的跑进来:“坊主,不好了!前面那幽凰楼突然塌了!现在还着火了,那半条街都走不通了啊!”
    “塌了?”杜夫人吓的声调都变了,“怎么好好的这时候楼塌了?平时都不修一下的吗!这些该死的家伙竟知道赚钱……”
    她焦急的踱着步,海市里是没有马车的,那是花魁游街的路,也是整个舞池的主路,如果那条路被堵了,她就得绕大半个海市才能去到鳌尾的港口!
    “好像是被蜃楼顶上一道黑光打中的,现在外面都在议论呢!”丫鬟小声的提醒,又好奇又不敢多嘴,杜夫人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瞬间就冲到她面前,捏住了丫鬟的肩膀,“你刚刚说什么?是蜃楼顶上一束黑光打中的?”
    “嗯嗯!大家都看见了!”丫鬟被她捏的疼,赶紧点头。
    “果然要出事啊,果然要出事了……”杜夫人愣愣的重复着这一句话,看了一眼手上的行李,终于一狠心全部丢了,也不再管身边的小丫鬟,冲出了长乐坊。
    走!赶紧走!再不走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第三十章:夜王
    舞池里忽然的动荡让正在游街的异族花魁们纷纷停下了脚步,不约而同的冲着海市蜃楼顶层的那个黑影投去疑惑的目光。
    那个黑影带着三分熟识七分陌生,一下子触醒了隐藏在骨血深处最黑暗的记忆。
    高楼上的黑影纹丝不动,与记忆中那个最恐怖的身影重重叠叠。
    “夜王……”终于,有人发出了声响,却是念出了萧奕白最不愿意听见的两个字——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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