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764节
自动阶梯缓缓下降。“他的奶奶如今情况如何？”
电梯上，伊恩没有任何遮掩，即便洛伦在身边，他也还是和过去一般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些老人的人工灵魂应该已经孵化出来了，要是能治好的话，一个月前应该就治好了。”
“情况不太好。”
亚德伯特也坦诚地回答，他侧目看了眼低下头的洛伦，然后继续道：“他的奶奶我记得，是情况比较危急的那一类，寿命将尽，生命力枯竭，老年痴呆，还因为高烧导致大脑缺氧……幸亏得到了一部分前期治疗，不然的话，我们也救不下来。”
“那就是救下来了。”
伊恩点头：“情况还危急吗？”
“生命体征已经稳定。”白发研究员回忆了一下资料：“但人造灵魂对大脑记忆的转录进度很慢，现在只能用药剂维持生命体征，慢慢磨进度。”
“但……”
迟疑了一下，亚德伯特看向洛伦，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按照进度，即便恢复了，也没几个月可活了。她太老了，这是治不好的。”
“这就是事实。”
电梯停下，伊恩脚步不停，一行人跟在他身后，洛伦心中复杂的情绪还来不及酝酿，他便来到了一片灯光明亮，朴素纯白的研究大厅。
研究大厅朝右走廊的内侧，便是众多实验体的病房，有些类似南海大迷宫中培养舱，有些是单独隔间躺在床上，有各种药剂管道插在身上。
而就在伊恩等人朝内走去时，有医师推着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子朝着病房内侧而去。
“咦？”
这不仅让伊恩有些疑惑：“我们不是不招收年轻人吗？他是怎么进来的？”
“唉。”
看见这一幕，反倒是斯科特开口，他叹息一声，然后对伊恩解释道：“这是缀花镇的赛丽，她从小弱智，患有严重的自闭症，生活几乎不能自理，他父亲死在了一次魔兽突袭中，母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到了快二十岁。”
“而现在，她的母亲老了，干不动活，粮灾的时候更是感染了真菌走不动路，故而绝望想要带着女儿一起自杀，因为她死了后也没人会照顾她女儿。”
“但到最后，她也没忍心杀掉自己女儿……我们的人捡到赛丽的时候，她正在吃土。”
伊恩沉默了一会，亚德伯特也叹息一声，唯独青潮颇为不解风情道：“那她母亲呢？”
“你的阅读理解能力是真的不行啊。”
伊恩长叹一口气，他摇摇头道：“所以说，她的情况很特殊？”
“泰拉人极少出现先天性疾病，我们判断她是脑部畸变。”亚德伯特道：“这是极其罕见的例子，我们想要测试，一个先天脑部残疾的人，在得到灵魂后，是否可以通过过往的记忆回忆起亲人，并且在教育后理解‘爱’与‘奉献’等情感。”
“嗯。”伊恩点头：“最重要的是确认人造灵魂是否能彻底改善智力，我的领地中不需要弱智，最起码阅读理解要熟练。”
“老大！”青潮可怜兮兮叫唤道，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为了打破那沉闷的气氛，但不妨碍大家迫害青潮。
“又在转进。”而亚德伯特小声嘀咕：“你就不能坦率点说你不忍心看见这种悲剧吗……”
“完善的帮扶制度也得展开。”伊恩仿佛没听见，嘱咐斯科特道：“领地内最近吸纳了不少西境难民，里面肯定有残疾人，不必给他们什么特殊的优惠对待，但要给他们准备好相应的工作和没有歧视的舆论环境。”
“肉体残疾，在泰拉救得回来，心理残疾，哪怕是给他们灵魂也治不好。”
洛伦注视着那个年轻的女子，直到她也被送入病房。
听着伊恩与其他领地主管的话语，男孩若有所思。
洛伦的奶奶就是躺在单独隔间中的一个。
从窗户看向内侧，老人身上插着七种不同的药剂管，神态平稳，还在睡眠，但眼球不停颤动，似乎思维相当活跃。
“看来还在转录。”
只是一眼，伊恩便确定了洛伦奶奶的情况：“菲尼雅女士的情况还算好……但的确生命力已经衰竭。”
微微抬手，洛伦瘦小的身体便漂浮在半空，可以更好地看见他奶奶，伊恩平静道：“孩子，如你所见，你的奶奶现在还活着，状态也还算良好，大概一两个月后就会苏醒，并且重新回忆起你。”
“但即便如此，她在明年三月前大概就会去世，我必须告诉你这点事实。”
“……大人，我都清晰明白。”
怔怔地注视着自己病房中平缓呼吸的奶奶，黑发的男孩露出了微笑：“你让我看见了奶奶，也让我看见了你们正在研究的东西。”
“我看不懂。”
他坦诚地说道：“所以我想要学。”
“大人，我能学吗？”
“很不错，这就是我想要听到的回答。”
伊恩嘴角翘起，他拍了拍洛伦的头，然后对斯科特道：“把他加入学习组，我看过了，他的天赋也很不错，不要埋没。”
“还有，看看领地内，山民中，是否还有类似遭遇的孩子与家庭。用崇灵教的名义帮助他们。”
男孩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先知。
他站在实验室中，指引着方向，注视着所有人。
或许会有人认为他冷酷无情，将所有人都是视作研究工具，但洛伦明白，这才是神应该有的姿态。
他不需要去单独的爱任何一个人，他所需要的，是改变这个世界，改变这片大地。
就如同伊恩仅仅只是带着粮食和药物回到南岭，就救下了数之不尽的灾民那样……就像是伊恩仅仅只是决定了他的实验方向，就救了所有残疾和脑部疾病患者和老人那样。
这就是……神明。
他的神。
他所向往的‘方向’。
洛伦留在了实验室，他想要再多看一下自己的奶奶。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在觉醒灵能后便直接对伊恩宣誓效忠——这既是虔诚，也是信仰，更是一种聪慧的表现，他很清楚自己的举动毫无疑问会激发出领地民众对伊恩更进一步的崇拜与威望，也能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到伊恩的视角内。
在这孩子身上，伊恩的确看见了自己……虽然手段稍显生硬，但也颇为可爱。
“这个孩子是意外之喜，但不能影响正常工作。”
伊恩带着自己的团队走向会议室，他淡淡地说道：“我从他的举动和思想中，‘读’到了崇灵教内部的分歧。”
“崇拜龙神的山民，和崇拜我的帝国人……斯科特，你是负责这方面的。你来为我说明一下，这两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崇灵教内部的分歧会突然变得如此明显？”
第872章 因为我是先知！
这件事很简单。
伊恩最近这段时间不在霞辉领，斯科特和漫崖长老各自管理帝国领和山民一方的崇灵教，自然就导致了双方的发展出现分歧。
毕竟，他们两个人都不是龙神使者。
而且，不知为何，‘马赫迪’与‘暗金巨龙’相关的视频传递到了霞辉领。
虽然有些区别，但暗金巨龙的确就是锖钢龙的模样。
这一形象，外加之前伊恩还没掌控山民前，就在山民中流传的传说，有相当一部分山民都认为，这是龙神即将归来的象征。
归来的龙神与龙神使者间，谁才是老大？
问题这不就来了吗。
伊恩其实已经猜到这个传说源自于谁了……毫无疑问，就是锖钢龙自己。还能是谁？
这龙当年和冰濛龙大战一场，双方互相换家，冰濛龙留在了拜森山脉的大雪顶，而锖钢龙留在了异种研究院地下的水晶洞窟。
在死之前，锖钢龙与最后的回声有过一段交流，锖钢龙拜托最后的回声使用祂的血肉制造出‘暗金巨龙’后，回拜森山脉一趟，宣布祂的归来，以及胜利的讯息。
这大概就是锖钢龙打算与山民开的一个玩笑：我死了！诶！我又活了！
但这个笑话绵延至四百年后，就已经不再是真龙最后的幽默，而是足以制造出教派分裂的大危机。
“锖钢龙给我磕个头吧，我不仅得帮祂照顾山民，还得处理祂留下的这么一大堆问题……祂是真的不负责任啊！”
想到这里，伊恩心中就不禁有些咬牙切齿：“这些人真的就是太闲，不过还好解决。”
毕竟，无论是马赫迪还是暗金巨龙，如今都在他的手中。
即便是山民派和帝国派之间真的闹出不可解决的矛盾，他也可以直接空降马赫迪和暗金巨龙，宣布自己这个‘龙神使者’才是真正代神教化万民的主持人。
至于暗金巨龙，不过是神的子嗣罢了，伊恩可以全权代表锖钢龙和龙子。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龙神，龙神子嗣和龙神使者三位一体的格局，彻底将整个龙神信仰吸纳进崇灵教中。
但说白了，都是闲的……这群山民真的是吃饱了饭就开始整异端啊。
“下次我出面，好好教育一下那群山民。”
伊恩沉声道：“新一代山民的教育也得抓紧了，龙神可以作为文化图腾存在，但不应该再涉及崇灵教和霞辉领内部。”
“斯科特，你去安排一下，把那几个最老资格的山民祭司请过来，我得和他们好好‘开一个会’，让他们知道，龙神不在的时候，我这个使者才是唯一的代表。”
“保证完成任务，大人。”
对此，斯科特立刻应下，但他思索了一会后，有些谨慎道：“但是大人，最近山民内部还出现了一些不谐的声音，他们说，过去即便是龙神使者也得与每个部落的酋长一同商讨决策。”
“您现在这样……其实是独裁。”
“独裁？”
伊恩原本还有点生气，听到这里后，反而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他叹息道：“这是飞焰地那边的间谍又发力了……咱们可是帝国啊，独裁这个词根本就是天经地义好不好，也就飞焰地那边的联盟体制才会觉得这是坏事。”
“马赫迪和暗金巨龙的影像，估计也是他们传过去的吧？这群人知道我是先知后，就不搞什么潜入破坏，反而开始搞这些暗搓搓的小手段了。”
说是这么说，但有的时候，小手段就是比正面的破坏和战斗要麻烦……内部分化永远比正面的敌人要恐怖。
“告诉那些想要指责我独裁的部落酋长。”
心中下定决心，伊恩挥了挥手：“我不会和一群粮食都不能自主的人谈论什么民主共议，我是先知，我能看见未来，他们假如没有另外一个先知，又不想死的话，那就最好听我的话。”
“理解，大人。”
这些其实都是小事，是伊恩不在的时候出现的乱象，只要伊恩在，没有任何人敢说这种话。
但这其实也是伊恩对山民的掌控并没有到顶的缘故。
伊恩成为龙神使者时实力太弱，以至于那个时候没有立下太大的威，虽然带领山民击退了飞焰地，但人们相信的其实仅仅是他的智慧，而并非力量。
得找个机会展示一下肌肉……而且，崇灵教也是时候展现出一点自己的‘独特’之处，彻底与山民的龙神信仰区别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