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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节

    一名使用“火鸦”之力的士兵化为四截栽倒在地,他肩膀上站立的两只火焰乌鸦振翅飞起,又被无形的冲击波凌空打成两团火花,火羽簌簌落下,照亮地狱般的场景,精悍的擒龙军羽团已经全军覆没,甲躯少年正站在尸堆中央,用明灭不定的眼睛,望着灯火辉煌的宗家宅邸。
    龙姬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愤怒的龙昶向宗家平民展开杀戮,那么龙家将迎来千百年来的最大浩劫。不知从哪生出的力量促使她走向那可怖的魔神,一步,两步,跨过断肢残臂,鞋子在血泊中汩汩作响,“停下吧。”少女用颤抖的声音说,感觉不到自己的泪水已经挂满脸颊,“停下吧,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话。”
    那缠满绷带的躯体举起镰刀。龙姬停在他面前,昂起俏脸,战栗地闭上眼睛。但镰刀没有落下,火炭样的眼睛缓缓移动,落定在少女手中。沾着血污的双手捧着一张洁白的手帕,手帕上托着一块金黄的糕饼。
    第138章 龙腾通天塔(上)
    “后来发生了什么,埃利?”
    “龙姬小姐取出了一块糕饼。——你知道,自从那时候在别院遇到来自分家的龙昶阁下,她就养成了随时在身上携带食物的习惯,虽然多年未见到龙昶阁下,她还是每日省下晚餐,藏在怀中。这一天的点心恰巧是糕饼,可以说是个巧合,那种金黄的、暄软的、甜蜜的蜂蜜糕饼,与多年前应该没有什么差别吧。”
    “是巧合吗?……继续说啊,埃利。”
    “没想到异界的甲躯真的认出了那块糕饼,停下了动作。它歪着头,左右看着那块点心,想了想,终于放下了镰刀和铁锤。曼殊沙华一盛开,甲躯就沉入地下,龙昶阁下浮现在世间,他露出了一种纠结的表情,半张脸因愤怒而僵硬,半张脸因感动而柔软,‘这些宗家的蛆虫,死不足惜……我知道会有大人物出现,像蚂蚁一样把我捏死,可是在那之前,我能够杀死很多人,你知道的……’他说。龙姬小姐睁开眼睛,说:‘你要杀,就杀死我吧,不要再流更多的血了。’龙昶阁下想了想,说:‘我为什么要杀你?整个宗家我唯一不想杀的就是你了。你看看身边,这么深的血泊,我们只是为了吃饱肚子而已啊……这些血要用宗家人的血来偿还!’龙姬小姐说:‘你杀我,我杀你,死更多的人,有什么用处?宗家与分家千百年的分隔会有什么改变?’龙昶阁下就沉默了,他回头望着背上糕饼的尸体,眼中流下血泪来。”
    “以血还血,这是世界无形的规则吧,可是细想起来,根本就是不合理的东西,埃利。暴力确实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是的,约纳阁下。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球,我们都被关在里面,无论是你杀死我,还是我杀死你,都只是球里发生的无足轻重的事情罢了,这个大球的形状根本就不会改变。可如果事关诺言、荣耀和信条,那一切就另当别论。总之,当时的情势一触即发,龙昶阁下脸上阴晴不定。他的‘甲躯’之力大大超出宗家长老会的估测,以至于擒龙军羽团全灭之后,久久没有增援部队到来。宗家的重重楼阁点着千万盏灯火,每盏灯火后面都是一个家庭,数以百计的暴民正越过龙脊冲向这千万盏灯火,若龙昶阁下一怒拔剑,又会毁掉多少个家庭?区区一块糕饼,怎能平息痛失亲人的暴怒?但正在这时,一件事情发生了,这改变了整个龙家的命运。”
    “是有大人物出场制住了阿赛么?”
    “不,约纳阁下。一件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糕饼醒来了。这个孩子因为虚弱而流血很少,身体尚未僵硬,或许骨髓深处还残留着生存的意志吧,他被龙昶阁下无意中带入异界,在进出两个世界的时候,某种奇怪的事情在糕饼身上发生了,他的心脏没有继续跳动,血液也没有流动,但却睁开了眼睛,说了一句话:‘哥,你这个家伙怎么来得这么迟呀。咦,那是糕饼吗?’龙昶阁下一下子就改变了表情,那种黑漆漆的神采消失了,他傻笑着解开腰带将孩子抱在怀中,笑骂道:‘就知道吃!我在努力打架,你倒是睡得香甜,终于有睡醒的时候呀!’糕饼一张脸白得渗人,却也露出笑容:‘废话,我又打不过那些坏人,还不如睡一觉等你来呢。我好饿,我要吃东西。’龙姬小姐这下子也忍不住流出眼泪,赶忙将手帕托着蜂蜜糕饼递过去,糕饼抓起糕饼就吃,吃相跟龙昶阁下当年一模一样,明明大口咬下去,起劲地咀嚼,却迟迟不肯咽下去,将食物久久地留在喉咙间体味着久违的味道。”
    “可是,他的身体……”
    “是啊,他被龙食月的重剑砍成两段,一吃东西,蠕动的内脏就露出伤口,血液滴滴答答流下,这个孩子却丝毫没有感觉。他吃完小半块点心,高兴得眯起眼睛,用血污的手抓起余下的大半块糕饼递到龙昶阁下嘴边:‘哥,你快吃,糕饼真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啦!吃完了浑身上下就有力气了,我现在可以冲上去跟那些宗家的混蛋们好好打一架……咦,为什么腿动不了?’龙昶阁下赶忙一张嘴,把沾满弟弟鲜血的吞了下去,含混不清道:‘好吃好吃,你是太累了,所以走不动路,歇一歇就好了。’龙姬小姐在旁边说:‘对不起,以前我不知道宗家与分家居然有这样的隔阂,今后我会尽力让你们吃上好吃的东西,请回去吧……若是留在宗家宅邸,一定会被搜捕出来的,这次的暴乱是龙家从未有过的事情,长老会不会容忍这种奇耻大辱的。’龙昶阁下点点头,又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仅我们吃饱是不够的,我要让分家人全都吃饱!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将这道龙脊狠狠地打碎,让宗家与分家不再被高墙阻隔!什么血统,什么尊卑,这千百年的隔墙相望,由我来彻底结束!’”
    “……他的口气真是雄伟,这一年,他不过也是十几岁的少年吧,埃利。”
    “是的,约纳阁下,但自从‘朔月’之后,龙昶阁下的威名就传遍宗家与分家,成为危险与强大的代名词,而在几年之后,他做出的另一桩事情更惊动了整个世界。当时龙昶阁下说完这句话,龙姬小姐叹息道:‘这么多年来一定有无数分家人想过这桩事情,可是谁能成功呢?这道墙壁这么高,这么厚,这么长,你用尽全力战斗也不过打垮了几块墙砖,需要多强大的力量才能将整面龙脊推倒?’龙昶阁下转头望着夜色,咬牙道:‘我会想到办法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们做一个约定,当我推倒龙脊的那天,宗家与分家成为一体,那时候我们之间就不再有身份的障碍……我会乘着骏马来迎娶你,要你成为我的新娘!’”
    “……什么?”
    “当时十四岁的龙姬小姐也惊到:‘……什么?’可龙昶阁下自顾自接着说道:‘那年我偷偷翻过龙脊过来玩耍,幸运地碰到了你,你的那块糕饼救活了我的弟弟,而你,救活了我。我不止一次想要死去,活着太苦,根本看不到希望,可一见到你,我就觉得云雾之后射来了阳光,能够鼓足勇气再多活几日……我很喜欢你,可我非常自卑,特别恐惧,我是分家贱民,而你是宗家的大小姐,我们之间隔着墙壁,要见一面已经是万难,更何提其他的事情……我把念头深深地藏在心里,尽管越过龙脊变得越来越难,我还是一次次地尝试,那回我拼着挨了几刀,从守墓人手里抢到那枚龙形银质襟章,就一心想着送去给你,没想到足足花了一个月时间才能翻过墙壁来到那个小院。今天见到你,你还戴着那枚襟章,我很高兴,真的,我很高兴……’龙昶阁下喃喃地说着,龙姬小姐的眼神装满惊诧,又变得柔软。‘这一次我本报着必死的决心,带领分家乡亲冲上龙脊,谁知一见到你,我又觉得不能这么早死去了……所有请答应我,若我有一天将这可恶的墙壁推倒,你就带上凤冠霞帔成为我的新娘,好不好?’”
    “……请接着说,埃利。”
    “龙姬小姐捂住嘴巴,不知该说点什么。龙昶阁下露出微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子递过去:‘喏,请收下吧,到处都没有粮食,留着贵重的首饰也换不到馒头,还是留下给你当做信物吧。如果你答应我的约定,就戴上它,等到墙壁倒塌的那一天,我从千万人中一眼就能认出你,无论你躲在哪个角落……’说完这句话,他抱着糕饼转身就走,踏过尸山血海,走向暗淡无光的分家宅院,在墙边驻足回望一眼,然后纵身跃下高墙,消失在灯火阑珊的所在。龙姬小姐手指颤抖地打开那个木盒,盒中装着一团光华灿烂的银饰,她捧起那件饰物,那是二十四条缀着银铃铛的银链,链条纠缠繁复,铃声清脆悦耳,如同天鸟啼鸣的银河。她想了想,拭去脸上的血和泪,将那件饰物慢慢地戴在头上,银链与发丝纠缠在一起,铃铛在夜风里叮当作响,龙姬小姐望着远方,张开嘴唇说了一个字:‘好。’”
    “……”
    “你怎么了,约纳阁下?”
    “我没事,埃利,只是觉得……没什么。果然是阿赛的性格啊,他平常总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一旦认真起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非常可靠。那他们最终在一起了吗?”
    “当然没有,否则我们为何要走遍大陆寻找龙昶阁下的踪迹?接下来就是龙昶阁下成为刺客之王的故事,以及他做出的那件惊天大事……你确定要听下去吗?”
    “是的,埃利。就像你说过的,在出发之前,我需要了解他们,了解关于龙姬的一切。”
    默默走在路上的约纳回想着离珠小镇临行前的对话,情不自禁握紧拳头。
    第139章 龙腾通天塔(中)
    “我忽然觉得很空虚,埃利。”
    “为什么呢,约纳阁下?”
    “那些被关在高墙里的人,无论是为了填饱肚子终日争斗的分家人,还是从小被灌输了尊卑观念、自以为拥有正义的宗家人,他们的信仰是什么呢?无论杀人还是被杀,他们能够得到最终解脱吗?龙脊只是分开两个小世界的阻碍,其实他们都没发现,是龙家那圆形的院墙将他们隔绝在里面,一代一代无法逃离这种宿命吗,埃利?”
    “你是为什么而战斗的,约纳阁下?”
    “我?……为了那强加在身上的命运吧,——当然,也为了伙伴。”
    “那你是否有时感觉到巨大的空虚?会不会有迷惘?会不会总是思考战斗的意义?”
    “……会的,埃利。但是有你们在身边,我会一次次地战胜自己,找到答案的。”
    “这就是你我与高墙内那些人的不同。信仰是帮助我们找到方向的明灯,伙伴,誓约,命运,这些珍贵的力量。但生存本身是最值得尊敬的,我们并不比他们高尚,挣扎在泥泞里的无知者若是有机会同样可以改变世界。龙姬小姐的故事说到哪里?时间不早了,简单讲完这一段就该出发了,约纳阁下。‘朔月’惨剧在龙家的历史上留下了永远的伤疤,长老会不得不屈服于压力,向分家发放赈济粮,暂时解除了这场饥荒,但龙脊右侧挂起上千颗暴民的头颅,宗家以冷酷的态度展示着隔绝分家的决心。就像龙食月死前曾说过的,长老会很快下令增高龙脊,在四丈零七尺的高墙上加铺了一丈六尺五的麻石方砖,让总高度达到六丈三尺五寸,在上面又筑起垛口、箭楼、炮塔、烽火台、驻兵所,一到夜晚就燃起火炬、煮起沸油,日夜防备分家人的偷袭。”
    “这是理所应当的吧。宗家人非常害怕墙那边的血亲。”
    “是的。哦,对不起,应该长话短说了。那以后几年间都没有再发生暴民冲击龙姬的事件,而龙昶阁下带着糕饼不知用什么法子逃出了龙家大宅,比起戒备森严的龙脊,那八丈零九寸、角度内倾的外院墙才是更难逾越的吧……糕饼一直维持着那种半生半死的状态,龙昶阁下想要找到拯救弟弟的方法,更想找到打垮龙脊的力量,于是四处游历,直到遇到一个人,一个垂死的人。上一代的刺客之王。”
    “他就是在那时获得了刺客之王的头衔。可是真是悲哀呢,阿赛那么努力,也只是想推倒龙脊而已,将外墙打破、让分家人可以到外面的世界闯荡,不是更好的事情吗?”
    “龙家人有龙家人的骄傲。除非像龙姬小姐那样秉承着坚定信念、拥有尊崇身份的人才会游历世界,生在那里,死在那里,终身不离故土,东方的生存哲学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吧。总之,没人知道龙昶阁下的境遇究竟如何,但本来就拥有强悍的‘甲躯‘之力,又获得了刺客之王的青睐,他强大起来的速度超过这世上的每一个同龄人。最终,有一天,衰老的刺客之王死去了,龙昶阁下决心实践自己的诺言,他知道就算自己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仅凭一击之力摧毁整堵高墙,这时候,糕饼的寿命也走到了尽头。用尽世间的方法也不能再挽留孩子的灵魂,徘徊在两个世界之间的糕饼做出了一个濒死的决定。这个孩子也是一名‘人彘’,从龙昶阁下捡到他的那一天,就教给他压制血脉能力的方法,因为糕饼的血液里藏着最疯狂的东西。‘恶变’有无数种形态,可最恐怖的形态,就是糕饼所拥有的潜能,那种能力叫做‘化龙’。糕饼对龙昶阁下说,反正他即将死去,就解放这种恶变之力,帮助他完成心愿吧。”
    “他们想到了什么方法?”
    “就是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约纳阁下。”
    “……通天塔?”
    “是的。龙家宅邸靠近高塔‘天璇’,兄弟两人想到的就是这座高塔。计算好角度,将高塔折断,倒塌的通天塔会砸毁龙脊,这是唯一的方法。”
    “果然是这样,这太疯狂了……这就是龙姬小姐所说的惨剧……”
    “终于那一天到来了。龙昶阁下准备了丰盛的食物,而糕饼只吃了一小块糕饼,就满足地闭上眼睛。他们居住在通天塔脚下的天璇小镇,实际上,上代刺客之王本身就是天璇高塔的代理人,这里就是龙昶阁下与他相遇的地方。借助这个便利,龙昶阁下才能经过通天塔的试炼,获得可怕的力量。兄弟两人在告别时说了些什么,这没人知道。那天正午时分,阳光最强烈的时候,一条巨龙从天璇小镇升起,刹那间将小镇摧为齑粉,咆哮着升入天空。居住在附近的人说此生从未见过一条真正的巨龙,那是一条何其雄伟的龙啊,拥有三百丈长的身躯、金色的鳞片、雄壮的头颅、五只利爪和两条长须,腾云驾雾,盘旋飞舞。有一个人昂首站在巨龙头上,手向上一指,五爪金龙就沿着高塔天璇盘旋飞升直入云霄。”
    “恶变后的人不是会丧失理智吗?”
    “既然宗家有能够控制恶变的‘赤铜偶’,那么从理论上压制恶变之力就是有可能的,像糕饼这样精神强大的少年——是否由于他如此喜爱金黄的糕饼,才会变为金色巨龙呢?——借助咒符的帮助,在正午时分能力最弱的时候恶变,就有可能保持短暂的清明。五爪金龙飞入云端,与塔身一起隐没在翻滚的云层里,雷声轰隆隆地传来,天摇地动,就像世界末日一般。农民们在田地里跪拜,祈祷巨龙平息愤怒,不要降祸于这片大陆,龙家长老会一定也察觉了异样,可是就算全力戒备,又能做出点什么呢?雷声滚滚,闪电隆隆,天上正在展开一场战争,终于高塔天璇发出可怕的破碎声,大地像海洋一样波浪翻滚,空气卷搅着沉重的波纹,阳光逐渐黯淡了,比雷声强烈一万倍的低沉轰鸣震撼人的心肺,有庞大的阴影逐渐遮盖了云层。农民们抬起头,看到天塌了。天空裂成了两半,一条黑漆漆的缝隙正在不断扩大,风从各个方向吹来,掀翻屋顶,吹皱农田,那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仔细看去,那是一段长得无边无际的塔身。高塔天璇从中而断,正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向龙家宅邸倒塌下去!”
    “好可怕的场景,只要想象一下,就同世界末日一般。”
    “断塔挟着风雷从天而降,龙家有一个男人站在外墙边,向着天空举起双手,似乎想凭自己的双手托住这通天塔。他就是上一代的龙家家主,登上试炼之塔八十层、获得风暴骑士称号的男人,他发动了‘砲阵’的血脉能力,无数巨炮的虚影浮现在背后,一切进入领域的物体都会被狠狠轰碎,炸碎空气,炸碎云团,炸碎风,炸碎砖石,炸碎空间,炸碎一切!但上古的高塔是如此庞大,又如此沉重,就像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般坠落,‘轰!’断塔终于砸中龙家宅邸,冲击波将方圆一千亩的良田化为戈壁,大片的龙家建筑在一瞬间变成齑粉,蘑菇云升起于天际,五爪金龙从云端降落,双眼通红的男人俯视着尘烟冲天的末世景象,手中握着锈迹斑斑的黑剑,嘴角露出微笑,眼中流出泪水。他取得了镇压通天塔的名剑‘睚眦’,才能将高塔摧毁;他没想到通天塔的坠落会有这么可怕的威力,被摧毁的不只龙脊而已,从天空俯瞰,龙家宅院的太极图被抹去了三分之一的面积,宗家与分家不再有分隔,而都成为陷入混沌迷雾的废墟。”
    “阿赛闯下了大祸。”
    “龙昶阁下并不后悔。他乘龙降临宗家宅邸的废墟,在被震昏、击倒、惊呆的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龙姬小姐,因为唯有她的发间有银色铃铛叮铃作响。五爪金龙忽然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龙吟,接着化为漫天金色光点消散,龙昶阁下轻轻落地,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摧毁高塔时他已经唤出甲躯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我依约到来,跟我走吧。’他伸出手,说道。龙姬小姐咳嗽着醒来,抬起头,看到一片苍茫的世界,怔怔地说:‘你真的做到了。我答应你,会做你的新娘。但我是龙家人,你毁了龙家,我必须杀掉你。我会杀死你,然后嫁给你,用这身体,给你陪葬。’龙昶阁下愣住了,说:‘为什么?’龙姬小姐回答道:‘你有你必须做的事情,我有我的。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道墙壁,不死,不终。’她站起来,唤起了‘冥婚’之力,骷髅举起骨刀,龙昶阁下却跪在那里闭上眼睛:‘你要我死,我就死,这样子,我已经很满足了。’龙姬小姐站在那里,过了好久,才说:‘我欠你一次,这回,我们彼此在不亏欠。逃吧,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将你杀死。逃吧,……夫君。’”
    第140章 龙腾通天塔(下)
    那时埃利奥特叙述的语气非常平淡,约纳却觉得惊心动魄。“龙姬居然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阿赛呢,他就那样走掉了吗?”
    玫瑰骑士悠悠叹道:“是啊。龙昶阁下离开了已成废墟的龙家大院,从此换上新的名字,以刺客之王西米昂?龙昶的身份行走世间。他从不在一个地点停留,从一个国家旅行到另一个国家,完成一桩惊人的刺杀任务,立刻飘然远走。他的威名流传于世,可是谁知到,他只是为了逃避而四处流浪呢。”
    “那么他对龙姬的感情……”占星术士艰难道,感觉口中充满苦涩。
    “在龙姬小姐述说这段往事的时候,银玫瑰亮起了从未有过的灿烂光辉,我们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圣洁的、强烈的、真实的。”骑士回答道,“但感情没办法开花结果,龙昶阁下一直在逃避,他知道只要两个人都还活着,就会有一条无形的纽带在天各一方的两人拴在一起,就算相隔万里,也能在梦里相见;而龙姬小姐一直在追逐,她知道一旦停下脚步,她就什么都不剩了,她此生所相信的一切都在这个决定当中,对龙家的忠诚、对现实的怀疑、对感情的忠贞、对敌人的仇恨,她一路上背着这么沉重的东西,没人能替她分担。”
    约纳忽然想起在樱桃渡的日子,龙姬曾经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谢谢你。我明白的你意思,可是你没法帮助我。没有谁能帮到我,就算埃利也是一样,你们都是为了别人可以付出一切的傻瓜,而我,只是会带来不幸的女人罢了……”17岁少年按住心口,感同身受地体会着那种孤独的痛苦,她的爱人,是一世不相见的敌人;她的敌人,是注定死于她剑下的爱人。天长水远,岁月易老,这场没有终点的追逐究竟如何才能结束?——换做其他人成为故事的主人公,有几个人能像龙姬一样坚强地挺起胸膛,勇敢迎接这悲剧的宿命?
    约纳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心中的苦痛埋在深处,“龙家究竟怎样了,埃利?”
    骑士想了想,答道:“一场灾难。具体死亡人数龙家秘而不宣,但龙家在东方十七家占据多年的榜首位置立刻丢失,这个强盛了千百年的大家族终于开始衰落了。龙姬小姐在龙家宅邸的废墟中放走了龙昶阁下,这件事没有其他人知道。长老会立即发出了七面准许外出的‘迢’字令牌,战力尽出,派遣七支小队追捕龙昶阁下,作为宗家第十四代最优秀的刑堂成员,龙姬小姐带领第七支小队出发,追踪到大陆东北方的晚唐国境内,发现第一、第二支小队已经全军覆没;又追蹑着敌人的踪迹转而南下进入后秦国,这时第三、第四支小队也成为满地碎尸;等途径第五支小队全灭的残齐国转而向西进入南商国境内,龙姬小姐终于缩短了与龙昶阁下的距离,但这时第六支小队已经被尽皆斩杀,龙姬小姐派遣手下继续追踪,自己在睢阳城与龙家大宅取得联系。她被长老会晋升为第四掌刑使,获准离开东方大陆,追杀敌人,不死不休;但等龙姬小姐追上组员的脚步,发现在波涛汹涌的圣河古难北岸,第七支小队已经只剩她一个活人,龙昶阁下消失在圣河彼岸,尸体铺满山谷,站着的,只有偶然经过的我们而已。”
    “这就是一切。原来是这样……”约纳长长出了一口气,“龙姬的故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而阿赛,原来有着这样的过去啊。”
    “没有比这更纠结的爱情了。”玫瑰骑士悠然道,“我无法想象这朵银玫瑰会在什么样的情形下盛开。”
    骑士的语声逐渐远去,明晃晃的日头提醒约纳现在还行走在南商国的驿道上,前面是沉默的龙慎麟,后面是悠长的道路和绿油油的农田。他的目的地,就是故事中的龙家大宅,那古老的、装满光辉和丑恶的、遭遇灾难又再次重建的庞大庄园,那藏于围墙后面的诡异世界。他忽然想起什么,加快脚步赶到龙慎麟身边,酝酿一下语言,开口道:“小龙,介意我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龙慎麟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他并没有转头望向发问者,只心急如焚地瞧着前方。
    “六年前……通天塔倒下来的时候,你在哪里?可以说说当时的情景吗?”占星术士小心地问。
    影宗外务使像触电一样跳向一旁,停下脚步四处乱看,然后满脸冷汗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约纳前辈!这个是个说不得的话题,若传到别人耳朵里可不得了!”
    “那场灾难是禁忌的话题吗?对不起,我并不知道……”约纳抱歉道。
    只见龙慎麟的身影忽然淡了下来,化作一抹青烟融入约纳的影子当中,消失了行迹,一个声音在占星术士耳边响起:“但约纳前辈是掌刑祖奶奶相信的人,倘若你要问,小龙一定要回答。那个时候,我是分家东南四十四条街坊的一个平常小孩,那天天气很好,天很蓝,没什么风,我吃过了一天当中唯一的一顿饭,正在屋顶练习打拳,忽然间天崩地裂,当时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南二十条街坊以西的所有房屋都被灰影遮住了,劲风把我从屋顶掀飞,跌倒一个满是污泥的池塘里,屋子一间接一间倒下,天地间都是灰尘和烟雾。我在世上认识的所有人都在那时死去了,只有我自己幸运地在泥塘中活了下来。”
    “真对不起,又让你想起这样的往事。”约纳不禁叹息道,“后来你们意识到发生什么了吗?墙壁确实倒塌了不是吗?无论是‘龙脊’,还是龙家宅院的外墙,被关在两重墙壁之间的分家人可以到任何想去的地方了。”
    “墙倒塌了?……是啊,如此一说,墙确实是不见了呢。”小龙的声音显得有点意外。
    约纳脸上浮现喜色:“那么许多分家人获得了自由对吗?可以选择隐藏在宗家宅邸,等待大赦到来,也可以踏上东方大陆,开始自由自在的生活,再也不用过食不果腹的苦日子了!”
    “哦,前辈,你说的也对。”小龙犹豫道。
    “……什么叫‘也对’?”约纳奇怪地发问。
    龙慎麟沉默了半晌,“当时没人想到逃走。活下来的人都很害怕,在搞清楚状况之前,我们都聚在未被波及的街巷里,挤挤挨挨拥成一团,这样才不会颤抖得太厉害。那年是丰收年,我们大约都能吃饱肚子,谁会想到那样的天灾发生呢?后来宗家长老会派人来说明情况,让我们冷静,不要害怕,很快新的围墙就会筑起,龙脊也会恢复功能,在非常时期下宗家会开仓发放赈济粮,给每个分家人分配足量口粮和油、盐、肉。等废墟被清理出来,分家人可以自由分配死人的财产,在无主之地自由搭建房屋;参加清理废墟和重建围墙工作的,每日三顿精粮,晚饭有猪肉和酒,表现突出的人还会被影宗优先选取录用,甚至传授龙家九法以资鼓励。现在想起来,那真是分家人的好时代呢,只要肯卖力气就能过好日子,一下子死了很多人,街巷立刻变得不拥挤了,新建的建筑都有与从前不同的气象,而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影宗选中,学到九法,成为外务使,彻底改变命运的。”
    17岁少年愕然无语。良久,他开口道:“你是说,就算内部与外部的墙壁都被推倒,分家人还是停留在原地,什么也不做,哪里也不去?”
    “是的,前辈。”小龙回答道:“潜逃至宗家的有十人,或许几百人吧,而离开龙家的一个也没有。我们生在那里,也要死在那里,外面的世界太可怕,分家人巴不得快点将高墙建起来,将危险都挡在外头。”
    “你们一点都不渴望自由吗?……那、那阿赛的这番苦心究竟是为了什么?糕饼的牺牲还有任何意义吗?千百年来,你们就完全没有想到改变什么吗?”约纳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
    龙慎麟从影子中缓缓浮出,表情平静而坦率:“自由是龙家人不需要的东西,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枷锁,没有一个人能完全自由,不是吗,前辈?龙家大宅的围墙是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能隔绝所有的危险,而龙脊,只是将两群龙家人分隔开来而已,只要吃饱肚子,分家人与宗家人一样安身立命,别无所求。我虽然成为影宗外务使、离开大宅执行任务,可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家乡,巴不得立即回去呢。这是我们东方人的想法……你或许不大理解吧,前辈。”
    约纳喃喃道:“原来是这样……现在我才完全听懂这个故事,原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连一点意义都没有……”
    “什么故事?”小龙奇怪道,“快些赶路吧,前辈,我们要快点回到大宅,救出掌刑祖奶奶才行。”
    “当然。”17岁少年叹道,“她是最无辜的人。从头到尾。”
    第141章 双螺旋海洋(上)
    “我在哪里?”顾铁睁开眼睛,感觉眼皮上缀着二十磅哑铃一样沉重,由于眼角膜充血,看到的世界是一片迷蒙的粉红色。左眼失去视力,右眼看到半张侧脸,那张脸正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安全的地方。你居然醒来了,你这笨蛋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啊,三支奋发剂,足够让一头强壮的公牛心脏爆裂而死了。”
    “咳咳,怎么能用常人的角度来揣测我……阿齐薇,我们去加勒比海晒太阳啊,不,还是去马达加斯加看树懒。我很喜欢树懒,有时候想想,要是能像它们一样该多好,整天吊在树上不动弹,饿了就张口嚼两片树叶,无论思考、大便还是睡觉都保持同一个姿势,花三天的时间爬上一个树枝,因为最高时速只有100米每小时,而且每天只活动四个小时呀……就算跟女树懒嘿咻,也只是撅起屁股慢慢凑在一块儿,这就要花去三个小时时间……阿齐薇,你说时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我们这么忙忙碌碌的时间,和树懒一辈子倒吊在树上看到的时间,是不是连流动的方向都是不一样的?你们那里有没有转世轮回这件事情?要是真的有下辈子,请满天神佛一定保佑我转世当头树懒吧,这辈子真是太累了……哎呀,头晕头晕,我得睡会儿……等等,马达加斯加有树懒吗?要是阿根廷……”中国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终于悄无声息。
    雨林之花转头紧张地看了一眼心电图仪,代表心跳的波形还在缓慢而有力地跳动着,“呼……”阿齐薇松了一口气,咬紧牙关转动方向盘,鸣着警笛的救护车以八十公里的时速甩尾通过一个路口,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冒出焦臭青烟。长长的刹车痕迹立刻被阴影遮盖,四辆挂品川车牌的黑色轿车咆哮着缀在后面,黑洞洞的枪口从车窗伸出,向救护车倾泻着弹雨。
    几分钟前,阿齐薇背着昏迷不醒的顾铁离开战场,在靠近警戒线外围的地方幸运地找到了一辆救护车,这辆千代田区神田第一病院的箱式救护车应该是在emp爆炸之后进入这个区域的,蓝白相间的警灯还在不停闪烁,驾驶室的门开着,车内空无一人,几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躺在街上,身上弹孔流出的血液尚未凝固,他们是被封锁线区域的兄弟会成员击毙的。“博特,发动车子!”爱娃喊叫着,“顾铁需要输血和注射强心针,不能让他死去,绝对不能!”
    “闭嘴!”阿齐薇怒吼道,拉开后车厢门奋力爬了上去,肩膀一松,毫无知觉的男人就扑通一声落在担架上。她疯狂地翻找着药品,将袋装血浆、输液针管、剪刀、止血钳、伤口黏合剂、肾上腺素注射液和注射器稀里哗啦倒在地上,熟练地将强心剂吸进注射器,注射进顾铁的肱三头肌,飞速挂上血袋开始输血,接着用打火机给剪刀消毒,剪开男人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用止血钳和黏合剂粘住出血的动脉血管。这些工作她在非洲雨林中不知做过多少次,作为自由十字军中罕见的女战士,她除了开枪杀敌之外,当仁不让地兼顾了战地护士的职责。
    心电图仪上顾铁的心跳已经趋平,微弱的波纹即将延展成一条直线,这颗经受了太多冲击的心脏已经无法将血液泵向千疮百孔的身体。“见鬼!你也太放松了点吧,混蛋!”阿齐薇用力撕开顾铁被鲜血浸透的衣服,啪啪打开开关给除颤仪充电,将两个电极按在男人胸膛上,“给我回来!”
    “啪!”电流击穿顾铁的身体,浑身肌肉痉挛起来,心电图仪上出现一阵紊乱的波纹,但很快恢复为一条直线。阿齐薇咒骂一声,将输出能量提升到300焦,再次启动除颤仪,“啪!”男人身体猛烈弓起,在担架上弹动数次,这回期盼已久的波峰与波谷终于在液晶屏上出现,刺耳的警示音停止了,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开始继续跳动。雨林之花长出一口气,抹去头上的汗水,她并没有发现上千根白金发丝正悄悄拔出顾铁的皮肤,这些有生命的白金导线——准确地说是高纯度的4微米直径铂金导线——遵从着主人的意志,从毛孔进入男人的身体内部,如蛛网一样将心脏包裹起来,将除颤仪的电荷均匀输送到心肌各部位,从四面八方按摩着心脏。
    阿齐薇感觉非常虚弱,她觉得这只是长时间幽闭生活(尽管有电脉冲刺激肌肉活动以防坏疽的措施)和激烈战斗的后遗症,此刻顾铁已经暂时脱离危险,她从冰柜里找出高浓度的葡萄糖水,又在壁橱中找到综合维生素b,将这两种材料混入生理盐水,就变成了最简单实用的功能饮料。女人仰头咕咚咕咚喝下一大瓶自制饮料,饮料中的维生素b是糖分代谢过程中的关键性物质,能够帮助身体迅速分解葡萄糖,提供充沛能量。她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身上产生了某种变化,“那两个穿西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阿齐薇皱着眉头自语道,艾德和德沃鲁的可怖实力令她心有余悸,这时她的眼角余光看到什么东西在身后一闪,扭头一瞧,车厢里并没有什么活动的物体。“……见鬼。”她揉揉眼睛。银色长发静静飘落于主人身后,就像从来没有移动过一般。
    “锵!”
    忽然一蓬火花在救护车门上爆裂,跳弹擦着阿齐薇的额角飞过,噗地嵌入木制药品橱。“敌人来了!数量很多!”小白脸乔治喊道,半跪在车子侧面开火还击,这时驾驶座的博特终于在脚垫缝隙里找到救护车钥匙,“轰轰……”发动机启动了,络腮胡高叫道:“快上车!我们冲出去!”
    “砰砰砰砰!”一串子弹射中车厢,白色漆皮飞溅,车身蒙皮登时出现一行深邃的弹孔。街道对面冲出一队敌人,黑色作战服,北约制式枪械,又一支残存的阿斯蒙蒂斯损管部队出现了。“不行,这样的火力,不可能冲得出去的!”爱娃的两柄左轮交替开火,血污的小脸满是狰狞之色,“开车,博特,你们先走!”
    “什么?”清道夫愣住了。
    小萝莉没有再啰嗦,她奋力从地上拉起昏迷不醒的小丑特里,将他推上救护车,然后将侧门狠狠砸上,“我说开车!旁边有两辆车子应该也能使用,我和乔治分头走,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你们不要停留,一直冲出去!”
    “我拒绝!这根本就是自杀!”博特大声吼道,想要推开车门跳下救护车,这时爱娃忽然举起对准他的头部,正色道:“博特·伽马·银矿。……这是命令。”
    “轰!”乔治掷出的手雷在街道中央爆炸,烟雾将敌人暂时笼罩,但谁都知道装备精良的敌人正在部署班用机枪和榴弹发射器,将自动步枪调节至连发模式,准备以压倒性的火力强行压制,紧接着到来的,将是一拨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
    清道夫深深地看了爱娃一眼,流血的嘴唇颤动两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狠狠踩下油门,轮胎吱吱空转了几秒钟,救护车猛然启动加速飞驰。阿齐薇抬起头,眼神透过玻璃窗与爱娃的视线交汇,雨林之花冰灰色的眼瞳中有着短暂的惊异,而小萝莉的湛蓝双眸如月光下的贝加尔湖般坚定。在这一刻,阿齐薇向对这位身份不明、与自己生命只有短暂交汇的女孩说点什么,可爱娃已经扭开头去,巨蟒左轮击发的火焰吹起金黄的马尾辫。
    “轰轰……”救护车冲出战场,爱娃与乔治扑向旁边的几辆汽车,有车载收音机还在嗡嗡作响,有转向灯在闪烁不停,这些位于冲击波边缘的汽车还活着。烟雾被风吹散,凶猛的火网立刻将整条街道笼罩,若是多犹豫一秒钟,救护车早已被5.56毫米弹头撕成碎片。敌人开始转动枪口向救护车射击,这时两辆家用轿车忽然发出咆哮,一左一右疾驰而出,敌人的火力分散了,子弹纵横交错在空中横飞,右侧的丰田轿车撞翻一个垃圾桶,眼看就要转弯驶出火力范围,却猛然刹车做出一个漂亮的u型回转,再次冲向战场,方向盘上的枪口喷出火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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