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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8

    【2013年。连】
    我并不是单纯那种毫无同理心的血刃之徒,实际上过去丰富的心理治疗与临床经验告诉我,她的眼神已经背叛了她的人生。
    虽然只是一瞥瞬间,我看见了那眼神中背后的危险。
    连我这种不需再害怕黑夜与意念的人都会感到一丝恐惧的危险。
    那是生活在迷途城市之中,因为被世故文化与社会性所侷限住的野兽,一旦开啟了通道,她的新人格将会全新佔据她的一切。
    多数人对解离性人格有所误解,依据解离性人格的定义与分类,我们总是框架在那些充满电影味道的人格转换现象,实际更接近过『人性转变』的我更能分辨出那些细腻过程。
    人格的复杂性其实超越固态晶体的晶体结构,那些固定排列、晶向、物理特性的差异,其实像是微小性的人格分野。我们敏锐及敏感的天性会把所有投射在自己周遭的事件有效的分门别类,都在那些默默的状态下进行。
    所以,稍不注意,染上坏习惯只是发现了这些状态已经扎根而已。
    那些被隐藏的人格,其实是社会中更加危险的一群,被所谓的社会性给框架住的人生观,只是他们的偽装,他们只是想对世人说,『我也一样呢』而已,殊不知他们心底深处的恶意若用言语描述可能会使你眉头深锁。
    就像看着天生可爱的宝宝哭闹,满怀爱意与稍有困扰的表情安抚着,实际已经想好背后一百种可以取人性命的作法,而装作微笑的人,可能不是少数。
    每个人深藏在内心的恶意,就像孤岛一样,就像圣域一样。
    除非自己,生人勿近。
    有时甚至自己,也不得靠近。
    为了确认我的直觉是否正确,我做了一个较为生硬的庆祝party。那是她心情不好喝红酒的夜晚。从社区的监视摄影机都清楚地看见她带了好几瓶红酒回家。
    整个火锅party其实是一场心理测验的包装,三位邻居都拥有可独立进行『树木绘画测验法』分析的雇员。在餐桌上进行树木描绘当然是相当不自然的作法,因此三位学生都准备七到八种简单的心理测验对话,虽然只是对话测验,我已经蒐集到足够有用的资讯,但若有更为具体证明的树木测验,那是再好也不过。
    利用钢琴教师谈到教授小朋友描绘小豆苗的基础下,他们悄悄地进入了树木描绘的范畴之中。由于喝了大量红酒的酒精效应之下,她那令我印象深刻的笔触更加确定我的猜测。
    试图掩饰的笔触,看见了树木中具有大量切断枝条的现象及树干伤痕,几乎不用判断树木的高度就可以看出应是小时候造成的阴影影响了她。
    然而因为后天成长关係,可以发现笔触细节及树干阴影,呈现着一种极大反差的差异,内心敏锐善感但有充满威胁知觉,彷彿同一颗树中拥有两种灵魂一样。将铅笔放平涂色及树枝前端尖锐是否代表着一旦探听到危险,就会奋不顾身地攻击他人呢?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她第一次进行这种测验,那种刻意的描绘方式应该是经过训练,或者经由有研究心理测验背景的人指导,让她刻意地将衝突的笔触堆叠在一个画面。我自己记录了她描绘的先后顺序,藉以分析实际潜藏在她潜意识的答案。
    最后,我们在聊天中可以发现她似乎有好几件感到怀念或者遗憾的事,一个在高中时期及大学时期。这种答案的确定都是来自于『话题转移』,由于三个人各自认领了不同属性及领域的话题,我们藉由先前的职前训练,已经将这些话题先后顺序作了调整,这样可以快速地在几场谈话中分析出聊天者的印象深刻的经验以及不愿说出的经验。
    那天之后,我找了几个擅长调查的奴隶,发现了几个有趣的消息。她的高中男友似乎前景美好,大学就出国留学。我们不特别将触角延伸到她高中男友的现在成就,而是转往把高中的所有蛛丝马跡查证乾净。她大学的社团生活经验似乎更好查证,我们很快地确认她可能非常接近我想要的目标。在所有调查进行过程中,我指派了『代号715』进入她的公司面试,由于常驻于她公司的派遣员工还是新手,要让他搞清楚状况,我还多花了一些力气。
    让代号715成为诱饵只是我私自的恩怨,刚好一鱼多吃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果要牺牲一些人员来达到效果,最好要找已经准备汰换的傢伙,代号715、737、785都是。
    接着根据她这几天在房间的习惯,我挑了六个细节进行微小更动,最后令她最惊讶的竟然是闹鐘,而不是我认为更为明显的细节,于是调查的奴隶又多了一项代办事项。
    为了确认她的心理状态,我走访了她前任男友的住处,以及拜访了杜小姐,访查方式自然是利用737雇员进行调查。为了加快调查的速度,我们以半胁迫的方式要杜小姐配合我们进行调查,包括前任男友詹正奎跟她的所有相处细节。
    一开始我并不了解杜小姐为何如此恐惧小曼,后来从那些小细节中我才确认小曼那看似微不足道的报復,更胜于一般的报復。
    杜小姐提过小曼早就知道詹先生跟自己的事情,时间长达半年。身为同是女人的争宠模式,要在男人留下一些女人才会注意的细节,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情。
    小曼能够忍下半年的煎熬,竟然只是沉浸在『套话』当中。要女人改变姿态与外貌是很简单的事,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绝对可以重回旧梦。杜小姐非常确认小曼在最后半年的过程中,仍然在知情的情况下与詹正奎发生频繁的性关係。最终,一直到杜小姐发现自己的生活逐渐失序与受到莫名的迫害之下,才强制要詹正奎结束这段藕断丝连的过程。
    令她感到更为不舒服的是,小曼可是非常轻易地就答应了。
    就像是『好啊,我随便』的态度结束这一切。
    实际上会被觉得只是利用性的性爱,应该就是因为资讯密度随着多次的性爱开始递减过后,詹先生应该开始变得一无是处而已吧?
    这与我当时看到灌醉自己的小曼相差太远,我的猜测是她身上存在着某种程度的自己,就像是心底的『军师』。会下意识地为她打造心里所想要『世界』,而外人不知情的眼里,只会看见故事中楚楚可怜的自己。
    那深陷于悲伤失恋中的她,的确不像是演戏,
    除非那个军师已经深化在她的心底角落,
    就像是个导演一样,她本人只要做好上戏的角色就可以。
    光是如此臆测,可能有失谨慎。
    为了测试这女人的底限,只能利用动物。
    实际上带夫肯去动物医院进行检查诊疗的人是杜小姐。
    我们对夫肯掉了包,牠现在应该还跟杜小姐安置在我的仓库里。
    如果连自己的宠物都无法感受伤心的话,
    那应该就可以确定答案了。
    当我决定将计画说给詹正奎听的时候,
    就听到他的激动地允诺,
    不过他就算他不想配合演戏也没关係,
    我对男人没有怜悯之心,
    即使他配合演出也绝不能留下活口。
    我必须设计出一些不自然现象,将送去医院的时间拉长、告知时间、死亡时间拉长。詹正奎那种奇异的行程,若是给常人知悉,恐怕会引来不停地追问与质疑,但是小曼的态度就道尽了一切。
    那有点像是作给外人看的感觉,虽然她看起来真的伤心。
    否则她不会连自己的宠物都认不得。
    好像只是看到大体,哭了哭,签完手续,就可以下班了。常人也不会在接到如此噩耗的情形下,还能跟一个不熟的邻居聊天吃饭吧。我甚至多次引诱她回到这个话题,她只是继续嚼着口中的美好,即使哭花了双眼,我仍然看尽她的眼底的眼神。有点像是,『事件结束了呢』、『我都处理完后事了啦』。
    这种人可能比杀人放火的反社会人格更加危险哦,
    如果你们只是定义在『做的事情』上。
    对我来说,深层的心理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隐藏最后爆发宣洩的火焰,可不是能够轻易熄灭的。
    如果一个杀人魔可以随机杀人,逕自结束掉四到五个他人的生命。
    那眼前这楚楚可怜的女人,可能足以毁灭多两个零的人次。
    也许这没有根据,也许只是直觉。
    所以我又多做了几个验证。
    小曼对于衝击性场景的反应,
    是否还能够完美演出?
    还是会不小心漏了馅?
    代号785,外号为小雨的雇员,我拿来做为女尸,画上杜小姐的易容。
    虽然有点浪费,但我相信拿去做biodynamicwine只是多了一个不足为奇的作品,比起这样,让她跟代号715,外号为阿庞的男朋友成为死后相伴的身躯也是不错的选择。
    实际上我没有空作出复杂的鲁米诺美妙图形,
    而且我根本没有时间作出两个尸体,
    我的工作都拿来精心製作这具女头男尸。
    第六分局谢警官已经长期与我合作,
    基于我动用了今年最大笔的经费,
    要他们修出一些可以令人畏惧的照片应该不是太难的事。
    绝对安全的正牌修片,合法又合理。
    巧妙声音机关也是一份技术报告而已,
    只要后来补上就可以。
    只要透过警方的口说明调查结果,
    就能塑造出一个完美的罪犯,
    所以你们应该猜得到,另外一件男头女尸案基本上不存在。
    我们的时间只拿去解决掉詹正奎。
    由于我不喜欢他,更没有杀男人的喜好,
    因此就交给常用的奴隶去处理。
    真相有时出奇地简单,
    就像科学论证一样,
    只要有一个错的前提,
    基本上就可以毁灭一个学说。
    只要相信你眼前的警方,
    那么就会相信自己遇到一件完美谋杀案,
    有超越物理极限的双线佈尸,
    有美好戏謔天分製作犯罪现场,
    完美又精妙的机关。
    好美,又愚蠢不是吗?
    也因如此,我已经非常确认了小曼的内心了。
    虽然她极度地偽装,还是不能欺骗与她近距离接触的我。
    我看见她冷静的做笔录,
    几乎在一种稳定的状态下讲完案发过程,
    常人在看到那种现场之后,肯定会有极大的心理负压,
    她好像只是不小心拍拍沾到脏东西的裤子一样,
    几分鐘的害怕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吧?
    这世界,只要骗倒了自己,就能骗倒全世界。
    她的眼神让我决定试一次看看。
    我要直接让她确认我是兇手,又必须製造出一层层堆叠感。
    我设计了几种剧本,选了一个危险度比较高的剧本。
    为了让这个礼拜有所进度,
    我要一次解决掉两名少女,
    我锁定了她的同事『小雅』及代号737外号小麦的雇员。
    小曼并不清楚我跟小雅曾经见过面,要在有固定生活流程的单身女性生活中巧遇,并非太难的事情。我曾经试图在案发之后,她借住小雅家的过程中,聊到这块话题,但显然效果不彰,倒是顺便测验了小雅对我的好感度。不过光是当下见到小雅的反应,我就确认小雅应该是容易上手的角色,很快就可以顺便达到业绩了,我想。
    在成为『专业土壤修復专家』之前,我是一个画壁画的艺术家,
    只是工具不是普通顏料而已。
    这只是我个人不可告人的喜好及病态而已,
    就这么做吧。
    蓝图就这样从脑海划开。
    剧本为了製造出诧异感,肯定要超展开才可以。
    代号737,外号小麦的雇员根据詹先生生前的指示,到最有可能上门的店家准备。这样的目的就是让小曼可以把巧合之处连接在一起,我不自然地出现及小麦不自然的表现都是刻意要宣达答案而已。她肯定会回忆一些我作出的细节,要揣摩出我是兇手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小麦的应答很好,我都看在眼里,我就像是魔王一样,不是吗?
    虽说如此,我仍然持续关注小曼的表现,她的紧张中,总携带着一种压抑的感觉,那种压抑并非恐怖,而像是阻止什么。
    由于春水前后延伸到福全路对街及至胜街都是我的『势力范围』,我指派了多个店家都派有我的线人。小雅的喜好可以从平常穿着就揣测的出来,我在几间有机率上门的店安排好人员。她们的试衣间都备有昏迷系统,其实就只是粗暴有效地强行敲击被害者而已。
    这是我常用的设备,试衣间后面的墙壁都设有暗门,只要一不注意,就很容易昏迷呢。关于让人昏倒的技术有很多,尽量不產生外伤的方式就是让攻击接触面有多层缓衝,最常携带具有缓衝效果的细沙来作为媒介敲击。当然,如果要直接用更粗暴的方式带走也无所谓。
    方法有一百种,只要做好一个暗门就好。
    总之还是不要进试衣间试衣服呢,这是我的劝告。
    为了突发状况,我多了准备几部车。
    除了救护车,还有消防车、计程车、黑头车、警车等等。
    情节要怎么处理,已经配套了几个方向。
    我可以随时依据小曼的回答,决定要不要上救护车。
    她要是不上也无所谓,
    只是要是被医护人员强行昏迷的惊讶程度可能会比较高。
    感谢她顺从我邀请的手一同前往,如此赏光。
    至少她不必品嚐我随时可以加入的迷幻药,
    或者是更为粗暴的方法。
    在她昏迷的过程中,
    我要代号737顺便帮我买宵夜,
    她大概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到了,
    迟了十五分鐘后,被在外巡逻的奴隶带回来了。
    为了告诫她这是不好的事情,
    我破戒让奴隶们享用她。
    由于太久没上工,刀感有些误差,
    虽然最后没人会注意,我多花了几小时调整墙上画面的对称性,
    为了让小曼能看这一幕,我延后一天要交货给凯。
    但我清楚,交货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而是既然已经佈局到这个状况,
    那么剩下就是正面对决的时刻了。
    我找了她唯一听得懂的古典乐来听,
    及她最爱的早餐组合,
    顺便留下一抹血腥,提醒着她。
    她的眼神似乎可以穿透我,
    当她说出『我的眼神背叛我的时候』,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我非常确认这样的她并非只是在装傻。
    我有句话含在口中未提,
    『有时我们在别人眼神中看见的,
    或许只是自己的投影。』
    我们是同类啊。小曼。
    我将2009年第七支好喝的经典作品留给她,
    她最美的表情从我眼前溜过。
    我专注地观察,
    近距离地与她互动,
    比女头男尸的画面更为凄美的画面,
    是不是能激发出她内心一直压抑的潜力?
    最终,那股悲伤突然化为一种勇气,
    她吻了我。
    很棒的一个吻,
    她嘴中含着的并非恐惧,
    而是一种充满力量的制伏,
    在那之后,就是一股测试的味道,
    她在测试我是否能受到这个吻的波动,
    她在分析环境中所有可能性,
    她在试图从中妥协与选择。
    那是受到内心军师的呼喊才会做的决定。
    而现在才是开始。
    真正的坦诚。
    赤裸地面对彼此。
    她的下一步将是我们重新交手的时刻,
    如果我的预测没有错的话,
    我看看镜子中的自己,望向眼神深处的自己。
    【2013年4月29日曼春水居二楼】
    我的手机从下楼前就无法接受到讯号,
    能做到电波干扰的男人,
    能私自使用救护车、警方的男人,
    放下细腻罪犯的男人,
    喜欢使人崩溃的男人。
    如果逃跑,应该是最坏的选择。
    如果让这男人动怒了,他会如何杀我?
    不。
    诚如他说的,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下手不是吗?
    他在等待什么?
    别的让他更为期待的动作吗?
    我呼了一口气,
    打开化妆包,
    一笔一笔地掛上美好的偽装。
    像是穿上战袍一样,
    我回忆起记忆中的某个片刻。
    或许过去熟悉的事要再次温习并不是太难。
    我优雅地换装,
    刻意地放慢穿上丝袜的角度与速度,
    我知道他正在监看。
    那么这样会是最好。
    『我们来约会吧。』我认真地看着镜子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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