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娃輓歌篇 第四章 鲜血的猛兽 2

    被打了？我的脸？
    岂有此理！雾刃抹开嘴角溅出的血，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之所以还只是「瞪」，是因为查理欧亚没有后续动作，所以这傢伙是打好玩的？知道我是靠脸吃饭的吗？
    「呸。」
    雾刃随地乱吐口水，这种时候就别顾忌流氓或帅哥的分别了。
    「好在我的牙齿还在，不然整型费就由你出。」
    「还真是强词夺理啊，我原本以为你会还手的。实力的差距，让你不敢任意妄为？」
    「你想干什么？」
    试探我的随机应变？看样子不太对——
    「啊……啊……啊啊啊……」
    不知何时，雅蕾丝被某种东西灼伤，痛得满地找牙。
    她的神情非常害怕，对某个事物变得恐惧——
    「为什么看我？是我……我的血？」
    「成了灵异组合后，长期与宿主的合作，使得妖怪不能再接受他人的血，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家犬与野狗的差别了。」
    变得没有生物最原始的谋生能力？这个理论套用到妖怪身上，便是……饮食方面的习惯？
    「所以，我对七十二公爵的传闻推论，也不无道理吧。」
    雾刃在成为灵异组合后，第一个得知的情报就是搭档必须按时服用自己的血，一段时间不进食就会情绪暴走，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幕？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听取别人的意见，活在自己的世界？」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挖苦我呢？」
    「……」
    这傢伙……
    「那时你们安插的插班生，果然不是单纯的骚灵现象啊。」
    基路伯的那番话，加上未末这几天的状况，综合起来嫌犯是查理欧亚，受害者则是范围性的人类，未末只是其中一个。
    灵媒想必是那天在未末家的小妹妹了，某人不只闯了空门，还在她家安置了传输妖怪阴气的媒介，藉由灵媒将雅蕾丝的复製姐妹请回家，暗中吸取人类的阳气，以此达成繁殖的目的。
    「这是乐园近几年发展而成的研究，透过这个技术，提炼出了妖气，并让那股妖气增值，成果便是这些姐妹。」
    「所以，你还是我的敌人！」
    雾刃出拳，也是要为刚刚莫名挨揍的那拳报復！
    「给我放手！」
    对查理欧亚这种干练的体型，雾刃的拳头软得不行，轻而易举就被挡下来了。
    「你会找上我，釐清未末委託我的那起任务也是这样吧？至少要让这些姐妹吸收到一个阶段才有效果，然而不到一半我就介入了，那个姐妹也被迫丢了工作，但由于已经长期接受未末的阳气，要让她再续摊，非得是未末不可！」
    果然不能掉以轻心，虽然雾刃还是想不通乐园用了什么手段，办到连专家学者长年研究都无法探究的领域，可是想想事发的一点一滴，很多问题就有得解释了。
    妖怪攻击人类是家常便饭，新闻上也时常指出人类身亡、人口失踪的案件，为了调查这些日子人类的离奇死亡，基路伯调动了最大批的人力，说什么都要早点让事件的真相水落石出。
    「你们是想要灭口吧，因为未末并没有出事，只是小感冒！而且她还是计画的目击者！」
    殊不知，这些人命攸关的事件，竟是雾刃眼前这个人的集团组织一手造成，他们透过这项研究，也要杀人完成的目的——
    「如果是那样，那我应该抓走你的朋友，而不是你。我今天对你说的这些，也不是要让你怀疑我，而且要是你朋友真的出了事，那也不是我害的。」
    凭什么用那种强者慈悲弱者的眼神看我！我并不弱，雾刃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想推卸责任？因为是你的伙伴干的？」
    反正只要自己能跨越眼前这道城墙，从他们口中偷走能用的情报，自己的时代就来了。本来是这么想的，难道没了憧那，自己除了读书就剩耍耍威风可取？
    「我并没有唆使他人，不管今天发生的事情与否，我知道的就只有将你约来这里，
    以及请你的朋友先一步离席。」
    过不去——自己的拳头没有半点力道，连碰到查理欧亚的寒毛都办不到。
    「这类的目击者我知道得可比你多，要是真想杀她——」
    「——犯不着我们的一根手指啊。」
    地下阶梯的入口处传来一道新的声音，是与查理欧亚截然不同，听来舒爽的声音。
    柔和的口气使人松懈安心，然而话语中的意涵，只让雾刃提高了警觉。
    雾刃狰狞的表情看着一名男子缓缓走下楼梯。
    「不过，要是你不放心我违约，你大可亲眼看看，那世纪绝伦的脱困秀。」
    对于突然公临的男子，其样貌连雾刃都不得不佩服。
    纤细的腰身与线条发达的手臂有着极度落差，但这份落差却不会扣分，反而会受部分女性的喜爱；脸上随时掛着微笑，使人有亲近感，以一面之缘而言，说实在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俊男。
    儘管他还是自认略逊自己一筹，总之这个对手十分可敬。
    「……欧洛辉亚.葛多拉叶。」
    查理欧亚的危机意识连雾刃都感受得到。
    「唷，老哥，自计画之后，我们好久不见啦……最后一次见面是——三天前？」
    雾刃好像可以确定了什么，欧洛辉亚的举止，与查理欧亚的确有几分相似，他们果然是兄弟？
    「小子，我建议你可以用心听听看，是不是能听到清爽优美的演奏曲。」
    「这是——」
    不是很清楚，可是当雾刃放平心情，有一股不知何处的声音，正伺机骚动他的听觉神经。
    说什么清爽，是某种野兽的惨叫声？声嘶力竭、很难过，但难过的人又好像是——
    「憧那的声音！」
    雾刃放弃打倒查理欧亚的机会，拔腿就往地牢深处直奔，从声源的发祥地，应该是这个方向。
    情绪失衡，理性快要崩溃，那种声音雾刃怎么想，都无法往好的方向思考，而且为什么憧那会在这里？
    从那对兄弟的对话，莫非未末也在这里？种种不祥的预感将导致局面往崩坏迈进。
    「……我吗？」
    是我的关係吗？因为自己胡来的决定，连累了他人。
    没时间胡思乱想了，就快到了她们的所在之处了。先将她们救出来，再去收拾那对狐群狗党的兄弟。
    可是——按照憧那的近况，那疯狗似的乱叫，怎么想都不是遭受敌人的拷问，真被拷问了，未末也不会被放过……
    结果只剩一种。
    「……憧那……」
    人家常说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最好随时做足心理准备，那一定就是指这个时刻。雾刃原本想好了，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他都要让憧那好好任性一回，事实却永远出乎预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雾刃的三魂七魄都被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吓得不知何去。还能动的他，早已缩到墙壁的一角。
    雾刃使力放声尖叫，要说他不是男人，那就去说吧！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尽全力解放自己的嗓门。
    雾刃心惊胆颤，别说想唤回憧那原本善良单纯的心，光是这染血的画面，就令人闻之色变，谁会相信这个世上还有这种案发现场。
    好想死，死了是最好的，但他却难以不去目睹搭档一手创造的人间炼狱。
    憧那所处的隔离病房，遭受了大肆的残虐破坏，屋内的各处满是利爪的痕跡、瘫流的血河，然后是散落一地或黏在墙上，被硬拖出来的人体器官。
    屋内的空无一物，更凸显了憧那疯狂的行为。
    疯狂的小野兽正处于隔离病房的中央地带，一下瞪雾刃，一下抓起尸块痛砸强化玻璃。
    雾刃还能保命，是憧那始终无法衝破这道城墙，看得出来她使劲了多少力气，强化玻璃都被抓伤，房门也有被破坏的跡象。
    乐园的成员当初在进行这种技术的开发时，就设想好了所有的可能性，彻底强化了隔离病房的强度，让一般妖怪只能在里头尽情破坏与廝杀吧。
    这就是缺血状态下，走火入魔的憧那——？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对雾刃来说，这无疑是一场噩梦。
    雾刃吓得腿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未末呢……？未末是被关在其它地方？」
    四周不见未末的踪跡，别的病房也是空无一物。
    无情的老天看不下去，给了雾刃一个提示，黏在左墙上的人体，那个乾扁、血快被抽光的人脸——
    「未末——！未末！」
    雾刃激动地重新振作，使力也要敲破这道门。那意思不就是地上碎成烂泥的是未末的血肉之躯？
    荒谬，简直荒谬！为什么这一天会来得这么突然！
    真的都是我的缘故吗？
    ——雾刃，你可不可以别再从事灵异组合的工作？也不要再以七十二公爵为目标了？
    ——我是个復仇者。这件事自七年前起就注定了！在我杀了憧那之前，我就是为了復仇而活。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成为灵异组合，未末就不会遇上这种事，憧那也能有更好的成长环境！
    撕心裂肺不足以叙述他的心情，死更不够弥补对藤祈家的亏欠，自己究竟能做什么！
    他连接近都做不到，不是这片强化玻璃的阻挠，而是他没有勇气接近！
    「站起来啊……读了那么多书，结果连站起来都办不到！」
    雾刃大吼，不甘心的泪水终于因情绪而释放。
    「学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一天，结果现在是……！」
    滚烫的血水从门的缝隙渗出，当自己的泪水落下的瞬间，彷彿能听见她来索命的声音。
    「幼稚的人是我，不会想的也是我！凭什么和别人争吵！我既没后台，也没那种本事！」
    雾刃的哭喊，憧那不可能听见。她需要的——只有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