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叶萱下车便往公寓跑，路昀尾随其后，直到进入了一片死寂的电梯，看着叶萱心急如焚的模样，路昀伸手便握住了她的手。
    叶萱在来这里的路上已经打了无数通的电话给思思，听着嘟嘟响声她变得愈加着急，但思思直到最后还是没把电话接起。
    叮。
    叶萱拐了个弯，停在一道门前。钥匙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咔嚓一声，门被推开，她衝进客厅一瞧，没有发现思思的踪影。
    「姐！」
    她往思思的房间跑去，门微微虚掩，她没有多想就直接推开。
    一阵麦芽清香夹杂着点点苦涩的气味窜入她的鼻腔，只见思思抱着双脚坐在房里的角落，脸埋进了手臂，地上散落好几个啤酒罐。
    「姐！」叶萱的心跳彷彿在这一刻停止，她快速地跑到思思的身边。
    思思缓缓抬首，她蓬头垢面，脸色覆上一层不自然的红，仔细一看，上面还佈满泪痕。路昀怔住，思思此时的模样与她初见大不相同，但看见人没事，路昀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网上都是酸民在闹，路昀无法控制，然而不管怎么说，思思这次被攻击，路昀还是有些责任，看着自己的事为别人带来如此大的衝击，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叶萱……」思思看见熟悉的脸孔眼泪瞬间狂掉，「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你说得没错，人在做，天在看，我当时就应该听你说把照片删掉……对不起……我这次真的知错了……」
    叶萱内心泛起一阵心疼，儘管之前因为这件事而跟姐姐有些争执，但到了这个时候，她没有多想便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知道错了就好……」
    「不好……那些网友是不会放过我的，他们就是想要我去死……呜……cloud知道后也不会原谅我的……她一定也希望我去死……」
    叶萱任由思思在她怀里哭了一阵子，她轻轻拍着姐姐的后背，等到哭声渐渐平缓下来，她才温声说：「她会不会原谅你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她绝对不希望你想不开。她现在就在这里，不信你可以问——」
    叶萱的语未落，思思便诧异地挣开叶萱的拥抱，这才发现站在一旁的娇小身影。
    路昀与思思的双眼在空中交会的那一刻，路昀也只能怔然地看着她。
    她方才一直都在旁听着思思与叶萱的对话，瞬间就被轰得晕头转向。虽然还不能确定她们说的与她内心想的是否相符，但她心里也有个底，感觉没十也有八九。
    路昀嚥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先开口：「是你把那些照片放上网的？」
    思思先是直愣愣地望着路昀半晌，接着才敛下眉眼，心怀疚意说：「对不起。」
    叶萱站起，但也垂下目光不敢直视路昀。就是那一声的对不起和叶萱此时的表情，路昀顿时釐清了所有的事。
    她面无表情地问叶萱：「你是知情的？」
    「我姐拍下照片的那个时候，我就在她的身边。」
    叶萱接着说，当时候思思因为受到了网友们的谴责，开始出现忧鬱的倾向，叶萱得知以后便要她搬回高雄与她同住。
    思思回来不久，叶萱便带她到桃花心木散心，却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碰见了路昀。
    思思那时心里还有股怨气，于是拍下了这些照片。叶萱当下并没有阻止，毕竟那时的她对路昀没有特别好的印象。如果不是因为路昀，思思也不会被网路霸凌。
    谁知世界就是这么小，她们竟然升上同所大学，还成了室友。
    叶萱一开始很抗拒与她示好的路昀，殊不知时间久了，她也从观察中发现路昀其实是特别善良友好的一个女生，所以她把这些都告诉思思，希望她能放下仇恨，并让她把那天偷拍的照片删掉。
    「对不起。」叶萱深感愧疚地说。
    思思大力摇头，有些心急道：「不关我妹的事，她后来有让我把照片给删了，我骗她说已经删除，她根本不知道我会把它们放上网。她知道我这么做后就跟我起了争执，之前她还为你说了很多好话，说我误会了你的为人，但我就是不听，是我的错……」
    路昀不发一言地杵在原地良久，看着眼前的两姐妹面如死灰、羞惭满面的，她吐了一口气，不疾不徐地说：「既然你知错了，那就算了吧。反正事情已经过去，我也不在意了。」
    彷彿路昀说的是什么天大的笑话，眼前的两姐妹瞠目结舌，一脸难以置信，但从路昀口中说出的话却特别清晰地传进她们的耳里，久久不散。
    虽然这两姐妹的外型相差甚远，但两人的表情在此时毫无二致，五官乍看终于有了点相似之处。
    路昀顿了顿，又对思思道：「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是我不乐见的。就如叶萱所说，我不希望你想不开，但你最应该在意的是叶萱，而不是我怎么想。你没想过你刚才在ig发布的帖文让她多难过吗？」
    叶萱闻言蹙着眉头，表情依然凝重。思思心疼地转头望着自家妹妹，下一秒便张开手直接抱住了叶萱。她的嘴里不断地说对不起，并承诺不会再让她担心了。
    叶萱微微垂下眸，但嘴角最后还是有些释怀地勾起。
    思思的情绪稍微平復以后，她们三人走出房间，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思思望着路昀，满脸惭愧地又说：「对不起，是我的报復心态太重，加上当时候看到小一帮你说话，我嫉妒得不得了……后来我的某些工作也被撤回，像是电影的首映礼还有一些业配，厂商说我的形象过于负面，网友不会买账，所以想要解除合作。结果不久，我却看到你接下了同样的工作，我脑袋一热，觉得你把我的一切都给抢走了，才会把那些照片放上网……」顿了顿，她又道：「真的很对不起，我会再去ig发帖文好好跟你道歉……」
    路昀摇摇头，「我其实很不喜欢现在的人有什么问题都在网上公开解决。比起向网友交代，我觉得跟当事人直接当面解决更重要。反正你都私下向我道歉了，也说了你动歪脑筋的理由，那就没必要把这件事放上网了。」如果放上网，思思肯定又会遭受另一波的攻击，这实在没必要。
    思思听了头垂得更低，「是我太不成熟了。之前骚扰小一的事情也一样，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我也不敢再找他了。明明你的年纪比我还小，可是处事却比我成熟多了。叶萱说得对，你真的很善良。」
    而坐在对面的叶萱皱眉看着路昀张口欲言，没说出半句话来。路昀猜出她的心思，她淡然一笑：「真的觉得抱歉的话，那就多帮我补习吧，我好多课都跟不上了……还有，你下一次也可以帮我拍影片，我的小伙伴不在身边，我需要一个助手帮我掌镜。」
    叶萱愣着不说话，但路昀还是能从她的双眼看出一丝感动的情绪。
    「……就这样？」她有些难以置信。
    路昀嘴边掛着微笑：「觉得太少的话，那就让我再想想还能让你帮我做什么。」
    路昀和叶萱回到宿舍时，也夜幕低垂。
    路昀回了封讯息告知温澈源她已经安全抵达宿舍后，叶萱突然开口：「路昀，谢谢你……肯原谅我们。我姐这次一定会改过自新——」
    路昀把手机放下，没好气地说：「叶萱，朋友不该老是道歉和说谢谢。不过我要老实说，其实我会原谅你姐，很大部分是因为你。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才相信她。」
    叶萱的内心再次翻腾，感动的情绪再次迎面扑上，她轻轻弯起嘴角：「可是我还是想说……」
    「够了，别说了，我不听喔！」路昀虽然双眼直瞪叶萱，然而唇边却带着笑意。
    桌上的手机微微震动，路昀立即伸手抓起。叶萱看着四周冒着粉红泡泡，她把本来要说的话给吞进肚里消化，直接换了另一个话题：「是你的那个小伙伴？温……什么的？」
    路昀没想到叶萱会提起温澈源，她的脸上忽然就涌上一股燥热，「嗯，温澈源。」
    「他的名字挺特别的。」叶萱说。
    「而且有好多水。」路昀也笑道。
    「好多水？」
    「温暖的温，清澈的澈，源源不绝的源，每个字都是水字旁。」路昀耐心地解说。
    叶萱听着，脑袋随即闪过什么，她笑说：「怪不得你这么需要他。」
    「……什么？」路昀脸颊再度发烫，「你突然在说什么啊……」
    叶萱笑了笑，随即解释：「因为你是云。没有水，又怎么会有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