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顾萌萌坐了起来，越想越觉得可行。这样的想法对于以往的顾萌萌来说极为大胆，但是……她可以尝试一下不是吗？
    客厅里又传来了顾太太的声音，她在欢迎新一些新来的人。虽然现在是大半夜，顾萌萌家的客厅却极为热闹。
    顾萌萌面无表情的穿上鞋子，打开自己的包开始找钱，她知道在这样的时间，哪里还会有开着门营业的商店。她也知道在爸爸的床头柜里放着一盒安眠药，因为爸爸失眠的原因得到医生批准买的药。
    心里下定决心，顾萌萌摸了一把九命猫的头，拿着钱就准备出门。结果就在她要开门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顾萌萌疑惑了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来电是爸爸的手机号，可是接通电话后，电话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的成年男子的声音。
    “喂？你好，请问是萌萌吗？”
    “我是顾萌萌，这是我爸爸的手机，请问？”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微有些迟疑，“……这是你爸爸的手机啊，那请问你妈妈在家吗？有一些事情要说一下，跟你的爸爸有关。”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顾萌萌压下心中的疑惑、无视门外的声音道：“妈妈也不在家，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吧。”
    “这样啊……”电话那头的人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声这么晚怎么家长都不在家，“这里是xx路，因为一些人晚上在这里飙车发生了严重车祸，你的爸爸路过这里时被波及，除此以外……”
    顾萌萌只觉脑子里面“嗡——”的一声，电话那边的人还说了什么，顾萌萌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好一会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跌坐在了地上，她的脸色煞白，两只手一起抓着手机声音都变了调，“我爸爸……爸爸现在怎么样？！送医院了吗？！”
    电话那边的人停下了声音，良久后用极为沉重的声音说：“很抱歉，但是……顾先生在被发现之前已经身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个世界上好像发生不好的事情时，总是喜欢这样挤在一起，仿佛要考验一个人的承受能力到底有多强。
    顾萌萌自己是如何走出房间的，她都记不清了。
    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打开房门走进客厅，客厅里热闹聊天的客人在看见她后，面上的笑容全都收了起来。他们的面色变得有些尴尬，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他们这些无关的人却在此处。
    顾太太感觉到客厅中气氛的变化，顺着客人的眼神看见了女儿的侧脸，她想要再一次训斥女儿，把她赶回卧室去，可是在顾萌萌转头看向她后，顾太太的话也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因为顾萌萌的脸色真的太难看了，难看到犹如鬼魅。
    “妈妈……”顾萌萌完全看不见其他的客人，脸上全是不知何时流下的泪痕，她死死的盯着顾太太说，“妈妈……爸爸死了。”
    爸爸死了。
    再也见不到了。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顾萌萌的爸爸……死的很惨。
    在她赶到现场时，看见的只有一片血肉模糊。它们被盖在白色的布下,安静而又死寂，仿佛那不曾是一个活着的人,只是一堆死掉的血肉而已。
    造事车辆停在路边,被撞扁的车头、还在冒着烟的车盖。
    车里面的驾驶座上也有死在那里的年轻人,正在被警方的专门人员想办法往外面搬。还有拿着白纱布捂着头的年轻人站在另一侧垂着头跟警察说着什么,他们也不太好看,脸上青青白白一片眼眶都是肿的。
    这一带被警方带来的灯光照得极亮,亮到让人觉得一片浑白。
    顾萌萌的眼睛从那些年轻人身上飘过，最后找到了给自己打电话的中年警察。这个警察有着方子脸，年龄与她的父亲差不多。
    在看见顾萌萌后,那位警察的脸上是不忍的神色，特别是顾萌萌脸上那种无法形容的让人光是看着便觉得悲伤的表情。
    警察的声音在顾萌萌的耳中听着有些遥远,但她还是在警察的带领下找到了她的爸爸。
    她几乎无法相信那是她的爸爸，那躺在担架上盖在白布下的死掉的血肉……
    在我们以为生活已经很糟糕的时候，它总是能够让你觉得更加糟糕不是吗？而她也仿佛失去了再努力的动力,她的家庭……终于破碎了。
    顾萌萌倒了下去。
    那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不是那么冷清的葬礼，因为顾萌萌爸爸的死亡，她和妈妈拿到了爸爸意外身亡的巨额保险，还有造成车祸者的赔偿金。原本跟他们家在破产这一段时间完全断绝往来的亲戚们再次出现，让她爸爸的葬礼看起来不是那么凄凉。
    妈妈跪在旁边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亲戚们安慰着她还要担心她哭晕过去。
    顾萌萌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与她隔绝，在她的脑海中全都是与爸爸有关的画面。
    虽然爸爸一直一直都很忙……虽然她的爸爸不是那么的清楚她喜欢什么，又有什么困扰。但是她喜欢她的爸爸，喜欢爸爸认真工作的样子；喜欢爸爸每次带给她的自认为她会喜欢的礼物；喜欢爸爸每次听见她大声说喜欢时面上露出的笑容……
    公司破产后，压力最大的也是爸爸。
    她没有帮助爸爸的能力，所以她让自己做一个乖女儿，这是她可以做的事情。
    就算爸爸在公司破产后变得不再如同以往的挺拔；就算爸爸偶尔会对她倾泻怒意；就算爸爸会背着她和妈妈独自躲起来哭。
    她爱她的爸爸，她知道爸爸也爱她和妈妈。
    她只是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曾经对爸爸说过的埋怨的话，埋怨爸爸不理解自己不愿意振作，是她自己没看见，是她自己在抱怨。
    她好后悔……后悔最后跟爸爸说的话，竟然是一句抱怨。
    除了顾萌萌家的那些亲戚，葬礼还来了一些顾萌萌爸爸公司里曾经的员工们，他们来看看他们曾经的老板，然后又离开。还有韦正也出现了，不过这一次的韦正却并没有在顾萌萌面前说出来什么，因为在他刚开了一个话头的时候，顾萌萌的眼神让他停了下来，并且把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顾萌萌的眼神……
    有些可怕。
    不是愤怒、不是激动，而是那种沉静的让人觉得可怕的死寂。
    心善的亲戚在帮顾萌萌和她的妈妈处理了爸爸的葬礼后便离开了，还留下了“需要帮助就来找我们”的话，而那些别有他意的亲戚们留下来，缠着顾太太拐弯抹角的提着巨额保险金的事情。
    顾萌萌的妈妈以前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太太，有些横却又没心眼，不然也不会被那些亲戚朋友带的染上赌瘾。
    而这些亲戚们的话也说的让人无法反驳，好像真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们娘俩考虑，顾太太差点就要答应这些亲戚把保险金拿出来去做什么生意和投资了。
    不过这些亲戚全都被顾萌萌赶了出去。
    顾萌萌变了，变得让人害怕，她拿着刀站在那些“亲戚”的面前，眼中没有任何波动，情绪也不见起伏，就那么说：“都滚出去。”
    非常不可思议的，那些亲戚全都走了。
    所有认识顾萌萌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顾萌萌变得很不对劲，还有人私底下说顾萌萌疯了，然而顾萌萌不在乎。
    顾太太在破产后还能够埋怨丈夫、埋怨上天，对那些让她不如意的人大呼小叫，如今顾先生死了，她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变得软弱下来，整日以泪洗面还把自己灌醉。
    顾萌萌这下也不再说她、不再管她。
    爸爸的保险能够让她和妈妈维持生活，顾萌萌从商场里辞了职，然后成日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不再做饭、不再仔细打扫房间。如果不是还有九命猫一家需要照顾，她大概真的什么都不会去做了。
    她依旧非常认真的照顾着九命猫一家，好像这是她灰色的人生中仅剩的需要去关心的事情。而这一次，就算九命猫一家成日里围着她转，她的精神也没有好转过。
    因为顾萌萌这样，九命猫急的毛都要掉光了，它的猫妈妈和三位兄姐们也差不多。
    唯一能够让九命猫感到安慰的，大概就是它们一家随着顾萌萌的绝食跟着一起绝食，让顾萌萌不得不吃一点东西继续维持自己的生命。
    顾萌萌看着无精打采的九命猫一家，毫无波动的情绪终究并非完全冰封，她没有什么精神的说：“我不是不饿，只是吃不下去而已。”
    自然界中绝食而亡的例子有不少，九命猫可不允许顾萌萌也跟那些想不开的动物们一样把自己饿死。
    所以，虽然没有办法安慰顾萌萌的丧父之痛，它还是希望可以让顾萌萌好好活下去。只要能够一直活着，将来定然会有变得坚强起来——它相信顾萌萌会走出来变得坚强。
    偷偷的说，为了可以让顾萌萌精神起来，九命猫连让自家傻白甜兄姐卖蠢的事情都做了不少，比如故意在顾萌萌的面前把兄姐绊倒什么的……然而效果并不大。
    随着时间推移，悲伤沉淀。
    虽然顾太太依旧经常会在客厅里喝得烂醉，顾萌萌依旧不想走出自己的房门，但比最开始的时候好像好了一些，九命猫为此感到极为庆幸，可是顾萌萌却突然来了一场极为可怕的爆发——在顾太太再次把那些狐朋狗友请回家里来打牌后。
    九命猫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客厅里巨大的动静惊醒，顾太太的那些狐朋狗友被扫地出门，而顾太太竟然扯了行李要离开。整个客厅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碎的家具与玻璃瓷器，这些可都是顾太太舍不得动的属于曾经富有时的记忆。
    九命猫一家被猫妈妈全都藏到了顾萌萌房间的角落里，远离一切可能的危险，而九命猫在听见外面终于安静下来后小心的踏入了客厅的范围。
    这一次顾萌萌忘记关上自己卧室的门，九命猫很轻易就走到了客厅。
    但是顾萌萌没有注意到九命猫，她一直垂着头，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种死寂的情绪里，什么人都没有办法靠近。她就那么突然的起身，带着一身青紫，赤着脚踩着满地狼藉去了浴室。
    九命猫想，也许萌萌是想洗漱？
    因为它听见了放水的声音。
    在这一段特殊的时间里，为了体贴顾萌萌，就算是九命猫也收起了自己的任性，尽量顺着顾萌萌来。它安静的呆在客厅里干净的角落望着开着门的浴室，脑袋里想着该要如何安慰顾萌萌。
    虽然顾萌萌作为一个人类并不能听懂猫咪的话语，但它每次还是会喵喵喵的和顾萌萌说着自己的大道理。
    可是这一次真的不一样……
    蹲在客厅里的九命猫，突然闻到了血腥味，非常浓厚的血腥味。
    而那些鲜红的血水，随着浴室中清澈的水，蔓延到了地上。
    “喵嗷————！！！”
    在九命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伴随着一声极为尖锐的仿佛要扯破喉咙般的尖叫它蹿向了浴室，同时飞奔而来的还有猫妈妈，另外三只小猫也用尽全力跑了过来。
    浴室里的水一直没有停，从浴缸流到地上，混合着血水。这本应该让猫咪们又讨厌又有一些害怕的水，此刻却被猫咪们忽略，它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尖锐的叫声，张开自己的嘴巴咬着趴在浴缸边一动不动的顾萌萌的衣角、裤脚，用力的想要把她从浴缸边拽下来。
    它们一团混乱，不知道该要怎么办，只是想要去救顾萌萌。
    就算它们的犬牙发酸好像快要断了，伸出来勾住顾萌萌的指甲也断开，但是它们想要救顾萌萌。
    猫妈妈更是跳到了浴缸的水里，不顾那些能够将它没顶的水，对着顾萌萌垂在浴缸里的胳膊被割开的手腕部分舔着，企图让那不停流血的伤口可以愈合。
    但是不行……
    它们拉不动顾萌萌，也没有办法为顾萌萌止血，它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够在这里“发疯”一样的发出尖叫，只是希望有一个人，不管是谁都可以，来救救她。
    可是在这里又怎么会有人来呢？就算它们叫得再大声，能够被这栋楼里的其他人听见，大约也只会感到厌恶，觉得这是哪家的猫疯了吧？
    九命猫作为一只有见识的猫妖，它很快就意识到了眼前的事情它们这群猫根本无能为力。它掉头冲了出去，感谢上苍，顾太太在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把门摔上，这门是开着的！
    九命猫疯了一样的在楼道内奔跑，到每一家应该有人居住的公寓门前去抓他们的门并且发出求救的尖叫。可是在这白天并没有多少人会在家里，他们都出去工作了，更何况还是这样老旧的公寓，这里住的人并不是那么多。
    九命猫的内心在叫喊，喊着救命救命救命……
    来一个人救救那个女孩吧……
    它跑的那么快，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都没有停歇。
    然后……
    它终于找到了人，并且用力的，拼尽一切的……
    终于把路上的陌生人拉到了顾萌萌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