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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6)

    闯进院里人出来后就变得有些浑浑噩噩, 目光呆滞,不停的喃喃着, 会死人的,会死人的...
    方才她进去了房中, 听得了太医们的讨论, 以及看见了房内的惨状。
    丁绍德回来没见到赵静姝,便询问了几个内侍,得知她去了隔壁的丁宅探望正生产的钱氏时,怒斥道:你们你怎么能让公主去!顾不得多说训。
    殿下!从两座宅子打通的长廊处看到了走来的赵静姝, 她急忙走近道。
    医官院的人说是横位,横位便是难产,十有八九会死!
    钱氏曾拿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心还是颤了一下,见着赵静姝在发抖,于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她自己的手常年都是凉的,如今握着的手却比她还凉。
    师兄...师兄能救,师兄能。
    殿下!
    丁绍德如今独撑一府成为了府上的男主人少不了要出去交涉应酬,赵静姝一个人在家无聊时,且又是一个耐不住性子的人,钱氏与丁绍德的事她出于好奇,于是与钱氏便有了来往,从师门中算起,钱氏还是她的师姐。
    她原以为钱氏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可接近之后发现不像她所想的那般。
    丁绍德放下顾虑将她拉扯入怀,紧紧抱住,她不会有事的。她没有去想钱氏的状况会怎么样,始终将赵静姝放在第一位,觉得她太过善良,也太过单纯。
    小六!
    阿郎,去告诉钱氏的贴身女使,想要救她家姑娘的话就去马行街的驸马府找大驸马。
    唯!
    哦,将我养的那匹马牵出去给她代步。
    那可是吐蕃进贡的马,阿郎您...
    快去,耽误了人命,你可但罪不起。
    是。
    丁宅。
    驸马爷这阵仗,是来查抄丁府的吗?
    长房院中,女使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进出房门,走廊处的小厮则负责从后院端来热水,反反复复不曾停。
    我师姐怎么样了?
    师姐...什么师姐?丁绍文作不明白的样子,你们不是早已经还俗了么。
    李少怀没有心情在这里与他耗时间,丁绍文伸出手拦住想要走过的人,道:这是我们丁家内宅的私事,还请驸马自重!
    李少怀尝试推开,却发现推不开,张庆本想上前,被她拦下,转从侧面绕过,我师姐的性命危在旦夕。
    丁绍文站在原地,背对着李少怀道:李若君,你身为人夫,身为驸马,可要想清楚了?
    名声,难道还会比亲人的命更重要吗!没有丝毫犹豫的迈步走向了屋子。
    黑暗中,没有人看见丁绍文回头时的一抹勾笑,凌厉的双眼盯着李少怀的背影,半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我就不信,赵宛如能继续容忍你这只蝶!
    不管是世家,还是宗室,出于男女有别,女子生产时,翰林医官院医官产科的御医只能在外询问状况,里面只能由坐婆接生。
    即便贵如皇妃,也是如此。
    承旨!几位太医朝李少怀作揖,张则茂走近道:情况不容乐观,许要主刀。
    不行!李少怀否决道。
    若不这样,很可能大人与孩子都保不住,用上麻沸散,剖腹的话兴许还能...
    孩子兴许能活,可那些坐婆又不是大夫,哪晓得如何下刀,如何救人?李少怀冷眼看道张则茂。
    张则茂低下头,走近一步,小声道:禁中有禁中的规矩,便是妃嫔生产我们也不得入内,里面的情况或许不是横位。坐婆不是从大内派来的,从她们给的一些状况,张则茂另有推断。
    贞节名声,难道比命还重要吗?她几乎是颤抖着说的,转身走开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这几个医官的不屑。
    张则茂拉扯着李少怀的衣角,我自大公主出生便为其诊脉,服侍至今已快有二十年了,大公主的心性我最是清楚,你与钱娘子虽为同门,然如今已各自成家...
    若因为你们口中所谓的礼制,而让人就此殒命,想我几位师叔祖与老师也会替我心寒!
    秋画见着李少怀进了产房没有横加阻拦,反而对着张则茂道:翰林医官院里的太医自赵院首病故后,就数张院首你的医术最为精湛,可你知道为什么你会不如驸马吗?
    白色的胡须微动,驸马天资聪颖...
    你错了!
    张则茂愣住。
    医者仁心。
    医官世家,年幼时便随父入宋,十几岁时就入了翰林医官院,宫中的形势让他一直谨小慎微的行事,他所做一切,大多为医官世家的家族利益。
    不到膝盖高的床榻近呼成了血泊。
    送进来的热水是为了消毒以及给产妇保温用的。
    体力的流失会导致越来越危险,如此折腾一天,榻上的人仍还醒着,对这几个经验老道的坐婆来说是感到惊讶的。
    坐婆们都是东京里极为有名的接生人员,她们替许多获封诰命的命妇甚至是宗室中的郡主县主都接生过,但即便是经验老道的人,也无法避免死亡。
    这可如何是好?
    在这样下去,会失血过多面对止不住的血,坐婆们感到了压力。
    钱氏的脸色苍白,体力已经所剩无几,含在嘴中的白娟都咬出了血,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唇,用刀划开!!!
    这像是万箭穿心般的疼痛持续了一天,即便再强硬的人也遭受不住。
    对于她的话,坐婆们恐慌至极,大娘子,您再加把劲,若是剖腹,您
    她虚弱道:赌上一把,总比都死了要好,起码
    吱
    房门被人推开,换水的女使刚刚才走,而进来的是一个男人
    或者是说一个看着极为年少的年轻人。
    几个打下手的坐婆忙的起身将她拦着,惊慌道:官人,这儿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这可怕的礼制,让她深恶痛绝。
    坐婆们看着他的年龄,若是大夫也不至于请个这样年轻的大夫。而且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当朝副相的宅院,这个生产的女子是郡夫人,房中怎么会有外男进来。
    好像有些眼熟,又见其衣着极贵,坐婆便用着还算客气的语气推搡着她,官人还是快些出去吧,这地方可不是男人能来的。
    外头的人越来越没规矩了,没个人拦着?
    李少怀也没有说什么,绕开拦她的老妇径直走向床榻。
    我说你
    备好一切,你们就可以出去了!她将随身带来的医箱放下,你们若还不出去,稍晚一刻耽误了我救治,参政府的几条人命你们担得起?
    她的话并没有让坐婆们立即离去,参政府戒备森严,能进来的也定然不是普通人,但是女子生产可不是闹着玩的,榻上的人身份尊贵,为保安全,她们怎么可能不问清就撒手交给这个年纪轻轻的人。
    房门再一次打开,进来一个衣着较好的女使,抵在坐婆耳畔嘀咕了几句。
    年长的那位老妇亮起了眼睛,态度来了个大转,眯眼躬身道:嗨哟,老妇有眼不识泰山,您既是神医的高徒,那我们便也能放心的交给您了,我们就在门口侯着,有需要您唤一声就行。
    吱
    衣服被褥褶皱发出细微的声响,正在查探胎位的人被汗水浸透的手握住。
    我是不是快死了? 握住的手微颤,死了也好反正没人希望坏人活着~
    额间的秀发也都湿透,失了气血的人,脸色煞白,李少怀鼻头突然涌上一股酸涩。
    不,师姐不会死的!
    已无力的手颤动了两下,她用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她,你还当我是师姐吗?
    当年决绝,是我在气头上,师姐十多年的庇佑,怀不敢忘。
    十多年的情感,却比不上一个相识不过几年的女子,而真正让她痛心的是,李少怀眼里,于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亲情。
    当年入山门,是师父到东京徒经钱府说我天资聪颖与道有缘,便将我带去了江南。
    我幼时便超少时,少时便已过成年,之后我自满了,可我没有想过要害死谁,只是不甘他们这么安排我的命运,出家也好,嫁人也罢,从来就没有人问过我的意愿,从来。是我太蠢,千算万算,最后都只是让无辜的人终究是我自己应得的报应,你又何必来救我。
    汗水夹带着泪水从眼角流出。
    东京城里的这些人,生来就是长舌,不分黑白,听风就是雨,这样,只会对你
    别说了!李少怀迫使自己镇静下来,我自有分寸,嚼舌根就让他们嚼吧,见死不救,我做不到。
    若不救人治世,我学这一身医术,又有什么用!
    钱氏转过头去,眼里燃起几分光逐渐消失殆尽,坐婆说是横位,几乎是九死一生。
    尽是些庸人!或许是庸人,又或许是另有所图,即便不是庸人,即便她们如何的厉害,她们也不过是东京城里的底层,行事终究是要听主人家的意思。
    只不过钱氏的危险不假,单靠那几个有经验却不懂其他医理的老妇人接生恐怕真的就要天人永隔了。
    屋内放着几盆供暖的碳火,与那白烛散发出的光亮了整整一夜。
    整个一夜院子里都很安静,直到次日城楼上的鼓声敲响后没多久丁宅闯进了几个人。
    我家二娘怎么样了?
    还在房中!
    姓丁的!年轻人抓着丁绍文的衣领,愤怒的眉毛扭在了一处,我告诉你,二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绕不了你!
    丁绍文低垂着眉,十分忧伤的样子,长兄此事听的是天命,我
    呵,你若真是疼爱她,还顾及那么多礼教,就因为我妹妹是你们家长子的正妻?名声比我妹妹的命还重要?他几乎狂怒,我爹怕你们,我可不怕你们!
    产房里已有先生进去了,是神医的徒弟。
    听到此,年轻人才将他放开。
    天边的朦胧逐渐破开,院中忽然传来孩啼的交错声。
    整个宅子里消沉的人都变得精神起来了,女使们奔走各处告喜。
    滴血的刀子落入盆中,血迅速在水中扩散,她一身浅色衣裳也早已经染红,坐婆听着声音入内,她擦了一把汗,孩子交给你们。
    旋即又将内房的门关上不许人进,直至天完全亮,房门才再一次的打开。
    她低垂着眸子无力的吩咐道:这几日不能让她碰水,也不能吃辛辣刺激的东西,方子已写好在案上。
    腿上如同附了千斤重物,使得她每一步都走的十分的沉重,抬头间,眼睛所视,将她身上仅剩的力气带去了。
    全身瘫软无力的人,倒在院中站立的女子怀中,女子静静的低头的看着她。
    我已托了人到大内向官家替你告了假。女子温柔的声音瞬间击溃她内心深处的脆弱。
    也许,本就不是坚强之人,因情所迫,迫使强大。渗有汪洋的眸子不敢再对视下去,转而深埋进了女子的肩头,藏起自己,藏起累。亦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将她刚换上的红衣染湿。
    温柔的抚了抚她发凉的后背,朝身后招了招手,侍女抱来一件狐裘,她接过与之披上。
    肩头的湿漉带了几分不舒服,也带来了她的几分欣喜。因为她知道,她的泪水,都是为她而流!
    她不知道李少怀在房内经历怎样的生死搏斗,当她从房内走出虚弱的倒在她身上时,她明白了什么。
    死神不会眷顾任何人,任何女子,医术再高的人,总会有救治不了的病和人。
    也许昨夜她没有踏进这个门,今日就会从房内传来死讯。
    生命很可贵,但也许对于李少怀来说,赵宛如就是她的命。
    第114章 生来是佳人如玉
    雷允恭从殿外端持着双手走近, 躬身道:圣人, 丁宅有消息了。
    情况如何?
    大郎的妻子郡夫人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哦?刘娥将手中的剪刀放下,丁家倒是好福气,竟得了一对龙凤胎。
    去库房将那一对西域进贡的玉如意拿出来送过去。
    是。
    虽次子丁绍武早已经让丁谓抱了孙子,但是他向来偏爱的是长子,而长子迟迟不肯娶让他一直心急,如今丁家处境不如之前, 但是长子得了儿女双全,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他自然是高兴的。孩子刚落地,他便重谢了医官院的几位太医, 还厚赏了坐婆与府中的下人。
    殿下与驸马还真是情深!他算中了惠宁公主会寻夫而来, 却没有算中她的好心性,因为这不符合公主的作风。
    很是迷惑, 甚至到了他无法理解的程度,这个李少怀究竟用了什么迷药能让她如此?
    赵婉如冷冷的看着丁绍文, 极厌恶他这般惺惺作态, 为你之妻,实在可怜。赵婉如甚至生了一丝愧疚,愧疚设计让钱氏嫁给了他。
    一句话,让丁绍文皱起了眉头, 原来殿下,早已经厌上了伯文。没得逞的人反而用着一副轻松的姿态从他们身边略过,愿公主的心上人, 日后所做,能够对得起公主。
    冷冷的离开,面对着房内的人命关天,丝毫没有愧疚忏悔。
    丁绍文踏上阶梯入了房,先是瞧了几眼睡着了的孩子,随后入了内房。
    疼痛让她从昏迷中醒来,本想看孩子一眼,此时却看见了孩子父亲的到来,于是将头扭向了另外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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