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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

    柳侠连连答应:“好好好,不想不想,以后小叔再也不想了,小叔永远都只想你一个人,长的再像你的小孩儿小叔也不会再想抱他。”
    猫儿盯着柳侠的眼睛看了几秒钟,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心满意足,坐回去继续看信。
    柳侠想了想,把小家伙拉怀里坐着,决定和他一起看信。
    后面还有六七张,他还写了好多事,就凭小家伙这小心眼的样子,后面那些事他肯定会更较真儿,柳侠觉得自己应该提前预警,主动把误会和危险解决掉比较好
    出乎意料,猫儿好像非常享受这样和他一起看信的感觉,乖乖地一直看到最后也没再就信里其他事件提出抗议,只不过,小家伙连续看了三遍才罢休,还让柳侠把他最喜欢的某些句子读出来,比如:小叔现在跟以前的你一样,每天都可想可想你,小叔觉得,比你当初想小叔还要想很多很多倍呢!
    柳侠心里发誓,以后如果出去,一定要计划好最后一封信的时间,这样和收信人一起看信,实在是太考验写信人的脸皮承受力了。
    猫儿和他的感觉完全相反,他说:“小叔,咱俩一起看你给我写的信可真有意思,以后你多给我写点呗,不出去,就在家里给我写吧?”
    柳侠毫不犹豫地拒绝:“坚决不,这是电话打不通小叔怕你着急真没办法了,你见过谁在一个屋子里天天见面还去写信的?”
    猫儿说:“张丹丹啊,她不就天天跟小蕤哥一个教室还写信,她都是写了塞在小蕤哥的书包里,后来小蕤哥中午放学也背着书包,她就塞在小蕤哥桌斗里的复习资料里。”
    柳侠说:“那能一样吗?人家那是早恋,爱慕之情没办法说出口所以才写信的,咱们这样,小叔给你写什么?
    难道小叔天天给你写‘亲爱的猫儿,今天下午小叔打算给你熬绿豆汤,你愿意吗?如果不愿意,你想吃什么,请回信。’这些吗?”
    猫儿咧咧嘴,摇摇头:“还是不写吧,人家会把咱俩当成神经病的。”
    柳川三天前已经结束了在警校的培训回局里开始上班,楚凤河是在医院门口碰到请了假和妻子一起去给儿子看病的马小军,知道柳川回来了,所以才想约柳侠他们见个面的。
    但他给柳川打了几个电话,接电话的人都说柳川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不清楚。
    楚凤河不好意思一直再继续给柳川打,但又怕说晚了柳川晚上答应了别人的邀约,就第一次打了柳侠的电话。
    柳侠在下午三点上班之前十分钟给柳川打电话,柳川果然已经到了办公室,听他一说,也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本来就打算晚上喊柳侠出去带着猫儿和小蕤一起出去吃顿夜市的,俩孩子终于考试完了,领着他们放松放松。
    七点钟,柳侠和猫儿一起,步行溜达着往古渡口路走,他们到的时候,柳川和楚凤河、楚小河已经叫好了下酒的小菜和啤酒了。
    可能因为职业的原因,已经上了一年班的楚小河说话办事给人的感觉还像个大学生。
    柳侠把他这个看法一说出来,大家都觉得很好笑,柳川说:
    “幺儿你知道不知道,你看着其实才像是刚上大学咧。
    你前儿后晌给猫儿他俩送饭,不是碰见我跟另外俩新同事吗,你走后,他们就对我说 ,如果不是听俺队里其他人说起过你,知道你已经上班了,还以为你最多是才考上大学哩年龄咧。”
    柳侠吃着羊肉串说:“哥,您那俩同事是老眼昏花了吧?我要是才大一,那得复读多少年才能熬成这样啊?”
    楚凤河说:“柳侠,柳川哥哩意思是说,其实你也是一口学生腔。”
    柳侠奇怪:“不会吧,我多成熟啊,光看看我这肤色他这就是老成持重啊!”
    柳侠说的是心里话,他一直觉得自己上班以后表现的特成熟老道。他不知道,他除了在专业上表现的比较成熟,平时的言谈话语间对工作、对生活那种单纯的热情、热爱,比楚小河还学生气呢!
    去年柳侠刚上班的时候来这里吃羊肉串,还是一毛钱一串,够一块钱了就多送一串,今年就成了两毛钱一串,经常来吃的老熟人买五串才会送一串,要不还是买十串才送。
    几个人感叹工资没涨,多少发了几个奖金,这物价就哄起来了。
    楚凤河说:“去年之前咱这里哩家属楼,一般都是先交两千,房子成了再交剩下的部分,最好哩楼层,最大哩三室一厅,也就是八千来块钱。
    今年就都涨了,俺刚刚交工这个,造纸厂哩家属楼,跟人家好单位哩比可不咋样,就那最贵哩也要快一万,最小最便宜哩顶层,两室一厅,还四千多块咧,以前都是论套卖,大套多少小套多少,今年开始,好几个单位按平方算了,说大城市都是这样,这样最公平,楼梯啥哩也都算进去。
    就这样,房子还总是不够,都是托人找领导哩,分不到哩人,还都骂哩不像样。”
    楚小河说:“就是啊,都是挣工资哩,人家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钱。”
    柳川说:“都是借哩呗,俺单位那房,好几年了,我知道哩几个人,除了马小军家条件好,他伯贴他了三千多,不用他还,他现在不欠账了,其他哩都还没还完咧。”
    楚凤河突然问:“柳侠,您那里边有人偷偷接活儿没?俺老板可能最近会接个大活儿,他老想一炮打响,啥都想使最好哩。
    他本来就是跟建筑公司闹翻才出来单干哩,也看不上他们公司测绘队那几个人哩水平,老想使您单位,可他打听了一下,说您单位要哩老贵,比建筑公司那破测绘队贵一倍还多。
    他就跟我商量,想问您单位有没有人自己承包个小分队单干哩,能商量一下便宜点。今儿见你了,我正好问一下。”
    柳侠摇头:“没,我还没听说过俺这种测绘还有单干哩咧,我听他们说,俺是最近三四年才开始接底下哩小工程,以前基本都是国家下派哩任务,都是大型工程,那个可不是三五个人能干得了哩。
    主要还是俺那活儿技术性比较强,不是随便拉几个有力气哩人就能干哩。”
    楚凤河有点遗憾地说:“我知道了,其实我预计到了会是这样。柳侠,你要是能接私活儿就好了,咱这儿未来二十年肯定都会是快速发展,二十年里您那个都不愁没活儿干,你要是自己能单独干,得挣多少钱呀!我估计你随便干俩小工程,买房哩钱就用不完了。”
    柳侠笑起来:“我不做这白日梦,我才上班不满一年,就是有钱,哪有资格分到房子呀。
    俺单位哩两栋家属楼已经成了,我估计最多国庆节就会分房,设计哩都可得劲儿,没有那种客厅一圈都是门哩,一楼台子还起可高,我记得俺三哥他们单位哩都是两个台阶,俺单位都是五阶,前面可宽敞,一大片杨树林,采光特别好。
    可惜,就是轮不到我。”
    猫儿说:“咱现在哩房就可美,我哪儿都不想搬。”
    柳侠说:“你去马鹏程家几回,不是觉得人家有专门哩书房跟客厅,可美嘛,要是咱也有个套房,你不待见?”
    猫儿说:“我就是说说,又不想住,我就待见住咱现在哩房。我待见大房子,是想叫俺奶奶他们都来住咧!哎,啥呀?啥滴我头上了?哎呀小叔,你赶紧去那边房檐底下,下雨了。”
    猫儿说话的同时,大雨点噼里啪啦就下来了。
    雨来的太猛,毫无征兆,所有的人都顾不上桌子上的东西了,纷纷找着宽一点的屋檐下避雨,但附近都是近几年盖起来的三四层的楼房,很多根本就没有房檐,大部分人都被找不到地方躲雨。
    楚凤河满头满脸的雨水,推着柳侠和柳川说:“雨老大,都赶紧走吧,回来有时间咱再耍。”
    柳侠想过去给站在大树底下的老板结账,楚凤河和楚小河一起把他给推到了路上:“快领着孩儿走吧,别搁这儿争这几块钱了,没意思。”
    雨太大,三轮车夫们也都找地方躲雨去了,柳川、柳侠和猫儿觉得,反正也已经淋湿了,再找地方躲也没用,就干脆一口气跑回了水文队。
    柳川往荣高传达室打了个电话,让传达室的人告诉苏晓慧,如果雨下的时间长,他就住在柳侠这里了。
    雨真的下的时间很长,一般情况下,夏季这种突如其来的暴雨都是一阵就过去了,可这次,大雨下了三四个钟头后转成了中雨,然后大大小小,一直下了三天。
    这三天里,柳川正常上班,晚上住在柳侠这里。
    柳侠和猫儿第一天冒雨买回来了一大堆容易存放的菜,洋葱、土豆、豆角、茄子、番茄,然后就安心地呆在家里。
    猫儿第三天中午就写完了全部的暑假作业,然后,柳侠做计算绘图的时候,他就坐在柳侠对面练字。
    猫儿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是太美好了,不能出门也开心。
    第四天早上,雨停了。
    这天是星期三,猫儿中午要到学校领通知书,然后就正式放假了。
    柳侠没陪着猫儿去学校,因为付东不到八点就在楼下叫他,说马千里让他上班之后拿了东西直接去队长办公室找他。
    八点钟,柳侠拿了已经计算汇总出来的部分数据资料和图纸跟猫儿一起下楼,猫儿要和柳侠分开去车棚推车的时候,忽然笑嘻嘻地对柳侠说:“小叔,别担心啊,我听话,不玩儿大撒把。”
    柳侠骂了声“臭小猫儿”,扬起巴掌作势要打他,猫儿大笑着跑了,柳侠看着他跨在横梁上骑着车子出了大门,才往办公楼走。
    吴小林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独立完成哪怕分阶段的测量报告,绘图更是短板,所以柳侠等于是要一个人完成他负责的这块所有后期数据计算和制图。
    同时,因为孙连朝年纪大了,跟着他们连续高强度外业两个月身体也有点顶不住,回来后就休息了,李吉跃后期的工作量也很大,马千里对这个工程又非常重视,他看了两个测绘小队全部的初期数据后,和柳侠谈了一次话,让他和李吉跃结合一下,把整个工程的制图部分全部承担了下来,所以,柳侠最近虽然不用外出作业,依然非常忙。
    马千里用十几分钟时间看了柳侠的部分资料,神色非常满意,岳德胜中途因病退出这个工程,现在,柳侠直接对马千里负责。
    马千里把资料还给柳侠,端起茶杯:“我最近要出去几天,你接下来的工作依然是这个工程的后期数据和图纸。
    你放心,咱们的奖金结合的不光是野外作业时间,还和工程本身的价值、造价等因素有关,不可能因为你们每天加班加点的干,把工程提前完成了,反倒因此少拿奖金,如果那样,谁接了工程后故意磨洋工多拖些时间,反而可以多拿奖金,不就成笑话了吗?”
    柳侠心里豁然轻松了,他是前几天看到郑朝阳他们和一科的工程师们又组成了一个小队外出作业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他当时的感觉就是对不起和他一起作业的其他人,他以为当他们结束了这个工程野外作业部分后,工人们和这个工程的关系便随即结束。
    现在知道了工程造价有关,他觉得一下踏实了,要不,他真怕以后再也没人愿意和他搭档组队了。
    柳侠拿了东西站起身准备走的时候,马千里说了一句:“如果最近听说或看到什么和你有关的意外传闻或决定,表现的沉稳些。”
    柳侠疑惑地看着他。
    马千里带点神秘地笑着说:“别看我,看也不会告诉你,很快你就会知道了,记着我说的话,别拆我的台,我为了你这事可是还专门去找了储局长一趟,让他关键时刻帮我圆场呢,可别最后在你这里掉了链子。”
    柳侠虽然压根儿猜不出来是什么事,但他还是很坚决地表示:“不可能,我历来都是关键时刻更能扛的。”
    马千里笑:“那就好。”
    柳侠上午炖着排骨都在想马千里的话,差点让溢锅。
    昨天吴小林拿了借他的大学课本过来找他答疑解惑,同时还拿着一本杂志,柳侠随手翻了一下,看到上面的一篇保健常识,说补钙对正在发育中的青少年非常重要,多喝牛奶、多吃排骨可以有效补钙,同时还要注意保持充足的睡眠,因为生长激素在熟睡状态分泌得最旺盛,所以在晚上睡觉前喝牛奶能达到最佳的补钙效果。
    柳侠庆幸自己原来只是为了让猫儿健康长胖逼着他每天睡觉前喝一大碗牛奶的习惯,同时也决定,以后每星期至少买一次排骨,可以吃两到三顿,猫儿每天必须睡够十个小时,他自己也要增加睡眠,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再长高几公分,追上柳海。
    中午和猫儿大吃了一顿排骨炖土豆,俩人都吃得有点撑,猫儿摸着小肚皮说:“小叔,你让我吃那么多排骨,我现在快给撑死了,咱下去遛遛食儿吧?”
    柳侠也觉得这么躺着有点不好受,就一翻身坐了起来:“ 走,这么窝着一会儿非吐出来不可。”
    俩人下了楼,却没地方去,大院里虽然树荫密布,但刚下完了雨的高温天,到处都闷热难耐。
    猫儿看了一圈,说:“要不咱去那边看房子吧,咱们俩原来最喜欢的那一套,不是都说是马鹏程他爸那种领导才能住吗?我上午回来的时候碰见马鹏程,他说他听他爸跟他妈说,现在住在他们那个楼上的人都不能买新楼,新楼只分给现在没套房的人,如果分给别人,咱以后就不能进去看了。”
    猫儿中午学自行车的那些天,柳侠和猫儿去看过几次那边的新家属楼,猫儿和柳侠都很喜欢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但这不影响他们向往更大更宽敞的套房,每次猫儿都会对着那些中间还互相通着的房子计划:
    “这一套好,两个卧室和客厅都向阳,如果咱们能分到这一套,咱们俩住这一间,在这里摆个大桌子,冬天太阳照过来,小叔你在这里画图计算肯定就不会那么冷了;
    大爷爷和奶奶他们住这一间,奶奶喜欢坐窗户下面干活,正好有太阳,奶奶能看清楚;
    大伯和娘他们住这一间,这一间不是可美哈,不向阳,娘干活的时候不亮堂。”
    ……
    柳侠直接往那边走:“行,多看看人家的房子,咱们要是有一天有钱了,盖个独家小院,一定得设计的特别合理,跟橡树园一样。”
    柳侠和猫儿这个纯粹是因为吃饱了撑的临时起意的行为,在两天后的下午四点钟,被很多人当做了柳侠当初进地质勘探局时,总局确实给他许诺的证据。
    要不,柳侠一个刚来不满一年的小年轻,这么热的天,没事大中午的带着小侄子去看别人的房子干什么啊?
    柳侠站在那张公布单位购房人员资格顺序表的大红纸前,激动地心都要跳出来了。
    柳侠终于明白了马千里那天那句话的意思,他看着大红纸上他名字后面括号里“进入总局时,总局承诺的条件之一”的字样,在心里暗暗对马千里说了声“谢谢”。
    办公室副主任苏春红和付东一起贴的告示,贴完后就站在那里看其他人议论,看见柳侠的表情,她走过来拍了柳侠一巴掌:“小柳,你可真够沉着气的啊!原来看见你领着柳岸去看房子,还以为你们就是没事去看着玩呢,原来你是胸有成竹,早就知道有你的一套啊!”
    柳侠做出自己认为最恰如其分的高兴的表情说:“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正好赶上咱们单位盖了新家属楼,咱们队长也没食言。
    我听说有不少单位当初要人的时候许诺的挺好,一旦人进了单位,就想办法推脱耍赖,我一直有点担心,怕自己也会遇到这样的事。”
    付东走过来说;“怎么可能?马队长不是那种人,只要他答应你了,肯定会兑现的。小柳,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挺庆幸当初选择了咱们单位?”
    “是,确实挺庆幸的,咱们单位虽然外业多了点,但干起来过瘾,奖金来得也痛快,如果每年能给我三个月寒暑假我就更满意了。”柳侠发自内心的说,眼睛却突然看到了一脸悻悻的张树宝和跟他站在一起、高傲地仰着下巴、满脸带着不忿和不屑混杂表情的丁红亮。
    张树宝前一段应该一直也是在野外作业,前几天下大雨才回来,柳侠因此对他的反感少了些,但看着头发打着发胶的丁红亮,他真心觉得倒胃口,再想起吴小林说的,他不断地跟人诉说他在大学里领导学生*运动时的一呼百应叱咤风云,每天都在抨击时事,宣扬欧美国家的先进民主与自由,痛斥中国的落后专制与腐败,柳侠觉得看见这个人都感到糟心。
    一个和人同住一间宿舍三四个月,不但一次卫生都不打扫,连自己的衣服都是多天洗一次,鞋子脏了都不刷只是拿毛巾擦擦外面,碗里的剩饭菜都臭了也不去洗,把宿舍糟蹋得跟猪圈一样的人,却天天高喊什么法制救国民主万岁自由至高无上,不是他妈开玩笑吗?
    在219,连最不会干家务的云健,轮到值日的时候都会认真地两天拖一次地,张福生帮他擦桌子擦窗户的时候,云健还会从床上倒栽下来半截身子对张福生说:“老大,明天请你吃热干面哦!”
    而丁红亮对忍无可忍要求他注意点卫生的王建军却只有满腹的优越和一脸的不屑:“当男人应该志在四方为国家建功立业,我不会整天去想这些芝麻蒜皮的屁事儿,我学的专业也不是用来干这种小事的。”
    周彩凤说丁红亮满口大话是真没说错,柳侠这种从小看着家人每天辛勤劳作还可能填不饱肚子的人,对他这种人真正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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