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楚凌晗面上看不出什么, 可眼中却含着浓浓的笑意，她望向被琉璃拉走的无忧。叶闻卿看着一脸无辜的琉璃，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的戳了戳她的额头, “别学你师父，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正经人、可师父不是龙吗？”琉璃说“龙”字的时候，只无声的比了一个口型。
叶闻卿失笑，“鬼灵精。”
被琉璃那么一插科打诨，方才的事就被带过去了。加上这件店铺东西很齐全，衣服鞋帽能够直接买齐, 不知不觉的叶闻卿沉浸在了给琉璃挑衣服的过程中。
起初的时候，她还让琉璃去试试。到了后面, 基本上尺寸差不多就直接让包起来放在旁边，衣服鞋袜披风披肩, 应有尽有。
妖族的孩子不似人族，他们长得慢，成年之前十几二十年才算人族的一岁, 而且身形变化主要出现在成年前的十年里。
楚凌晗坐在旁边干等，她从一开始的淡定到后面有些无奈，这买衣服挑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她告诉自己得习惯, 以后说不定经常会这样，毕竟有媳妇和单身狗的生活是完全不同滴。
掌柜的回柜台后面去了，他偶尔抬头就能看见那修为高强的前辈，神情淡漠却耐心等候着自己夫人。
大部分的修士多是没闲心的，即便是被道侣拉来也会不经意间露出头疼、烦躁, 怎么还没好的神情。
这位前辈不是定力好, 就是对妻女爱之深。
看无忧挑选完, 楚凌晗站起身走过去，扫了一眼掌柜边上正在打包的数十件衣物。眼都不眨一下，眉头都没皱一下的直接就把钱给付了。
还问了一句，“只要这些就够了么？”
“暂时就这些吧。”叶闻卿说，她是按四季买的，一个季节的衣服也不过买了二十几套，在她看来这远远算不上多。
穷惯了，还没富裕起来的琉璃，看着师父丢出去的大把流光璀璨的灵石，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抽痛。
她差点脱口而出喊师父，后来想起来好像刚才喊的是爹来着，于是就差泪眼汪汪的说：“爹啊，我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刚才挑的时候没注意，怎么会有那么多件，还要那么多的灵石呜呜呜。
琉璃觉得门内发的衣服就挺好的，不要钱，坏了还能再领。而且这些衣服不就是普通衣服吗？为什么要用灵石结账？？用银子不行吗？
“不多，都收起来。”
出了布庄，隔两家店售卖饰品的店铺。
来都来了，自然要进去看看。
这次倒是没买多少东西，无非就是买了一些配衣服的配饰，诸如腰间玉佩、环佩，缀着玉坠的发带，手镯、手链和戴在颈间的璎珞。
楚凌晗看专心给琉璃挑选东西的人，问，“无忧，你没喜欢的么？”
“不需要。”叶闻卿头都没抬的说了一句。
琉璃自上家店出来，身上一句除去了蓝色的弟子衫，穿着最后换上的鹅黄色的小裙子，此时正被当做洋娃娃一样打扮着。
楚凌晗在旁边看的都有些手痒，徒弟长得可爱还乖巧，换装打扮无压力。但是她不能，毕竟还需要维持形象。
掌柜的多少都有些眼力见，看他们三人就知道不是普通修士，穿着打扮皆是上等。此时拿出来的东西，也多是珍贵之物。
每一件都巧夺天工精致非常，哪怕只是垂髻孩童所用也是一样，她们身前木盘里摆放着的任何一件，拿到凡俗去都可谓是稀世珍宝，传世之作。
她将目光投到无忧身上，无忧的身上没什么多余的配饰，这一点和自己是完全不同，唯有一头乌发用一根沉香木的发簪挽住。
楚凌晗点了点柜台，看向掌柜身后做展示的那一套涵盖耳饰、项链、发饰的首饰。
“拿下来我看看。”
她在这店里看来看去，也就看上了那么一件还能入眼的。楚凌晗心里想着自己要是没记错的话，墟海的私库中有不少适合佩戴的首饰，改日回去倒是可以取出来给无忧。
如果不怕麻烦，开墟海龙族的宝库库房也不是不行。
“好的，我这就给前辈您拿来。”掌柜转过身，将东西取下来，放到他面前，“前辈您的眼光真好，这一套首饰采用的事天山冰晶和熔岩火晶，再由巧手工匠所造。”
浅白色的透明晶石，看起来有些像是白水晶，又有些像是钻石。发簪上红色的晶石被雕刻成花，白色的则成了其上展翅欲飞的蝴蝶……
“不错。”
前世楚凌晗在网络上看过一句话，说的是女孩子的饰品该由最爱的人送，才是最好的。虽然有些歪理邪说的意味，但现在想想，这话说的很对。
她看向身边的人道：“无忧，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叶闻卿根本没注意到她做了什么，听到她的话，抬起头看了一眼。
楚凌晗指了指面前的东西，说：“这个如何，喜欢么？”
“不喜欢也无妨，我们可以再看看其他。”
叶闻卿看了他一眼，道：“我用不上，不用买这些。”
……什么用不上，楚凌晗想到那凤血玉簪的事，她敢保证那玉簪无忧肯定还留着。没见无忧戴过，或许是太喜欢了。
楚凌晗：“只用木簪，看着素净了一些。”
叶闻卿将手上的珍珠配玉的软璎珞戴在琉璃脖子上，口中回答着他，“我这样就很好。”
“琉璃，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喜欢吗？”
琉璃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她怎么可能说自己不喜欢，不说这些本就好看，但说这是师父和少君的心意，她也不可能拒绝啊。
而且从上一家店的情况看来，就算自己说不喜欢，少君也不会就此作罢——很大可能会从旁边拿其它的给自己挑选。
琉璃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喜欢。”
只要是少君挑的，她其实都很喜欢。
楚凌晗在旁边看着，想着是不是无忧看不上自己选的那套，又或者自己直接买很没诚意？也许该向过去的自己学习学习。
……不过，女子的饰品该怎么做，这是个问题。
买完饰品，接着是笔墨纸砚房间摆设，作为师父她不能一点都不参与。
咳咳，只是她那有限的参与真还不如没有。全程都是无忧在选，她负责点头附和，当然主要还是要看琉璃的喜好。
等那么一套流程走下来，时间差不多到了中午。
她和无忧不需要吃饭，琉璃却是还没辟谷，又是孩子饿不得。于是楚凌晗就近找了一家酒楼，进门的时候看琉璃有些好奇的在大堂看来看去。
本想要雅间厢房的她，改变了注意，决定在大堂找个安静些的位置。
小二恭敬的将她们带到位置上坐下，这个位置比较安静，却又能够看清楚大堂中间的说书人。
三人落座，她和无忧各座一边，琉璃坐在中间。
这样方便她们照顾。
楚凌晗知道她们的口味，就随意点了几个菜，又让上了一壶茶和几碟子点心。逛了那么久，也该有些饿和渴了。
“……话说在这二十万年前，东域出了一位名动天下的女修，一生诛杀邪修恶妖，除魔卫道无数，最终却是堕入魔道，成了万魔之主。”
“在座的看官都应该听过万魔之主，可这万魔之主究竟是谁，时过境迁怕是早已没多少人记得。”
台上那说书人，今日说的是青州城过往的一段奇闻轶事。她们也是赶巧了，这说书的刚好开了个头。
点的菜需要一些时间，点心和茶很快就上来了。
楚凌晗对琉璃说：“吃些茶点垫一垫肚子，但不可多吃。”
“知道了，师父了，师父你们也吃。”琉璃乖巧的捏了快点心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后忽然有些好奇的问，“师父，你知道那个老先生说的是谁吗？”
楚凌晗一愣，没想到琉璃会突然问这个，想了想说：“二十万年前，东域弃道入魔的女修，为师曾经在古籍中看过有关她的事。”
“应当是飞霜宫的末代宫主顾漪。”
楚凌晗对于这位古籍中记载的，曾经的道门天才一派之尊，后来堕入魔道的万魔之主并没有太多的了解。
二十多万年前，由顾漪一手主导的道魔之战将整个山海混元就都卷了进去，而彼时的玄阳剑派不过刚刚建立。
玄阳剑派能有今日的繁盛，或许也要感谢一下顾漪，如果不是顾漪掀起道魔之战。玄阳剑派建派祖师也不会在灭魔一战中扬名，更不会有后来成为东域执牛耳的现在。
楚凌晗失神片刻，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台上的说书人早已继续说了起来。
琉璃正竖着耳朵听着，看样子是对着故事很感兴趣。
“——万魔之主，正是二十万年前东域排名第三，如今已经消失的飞霜宫末代宫主顾漪！”说书人一拍惊堂木，手中扇子倏地合拢。
“飞霜宫宫主顾漪，放在二十万年前那可是天之骄子，道门天才。关于她的生平传说众多，今日我们便来说说她尚未成名，到光华初绽的过往！”
“山海混元界自开天辟地生灵诞生以来，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惊才绝艳，冠绝当世威压一世的存在。”
“顾漪在其中，亦是佼佼者。”
楚凌晗喝着茶，她对这些过去的历史没兴趣，当年在藏书阁里也不过是随意的看过几眼。而在座的各位，恐怕很多连顾漪这名字都没听过。
二十多万年前，距离现在已经很遥远了。
在东域的传说之中，有那么一个耳熟能详的传说是关于万魔之主的，没多少人知道这万魔之主的名字，却都知道这是个非常恐怖的存在。
能治小儿夜啼，所做所为令人胆寒。
放在顾漪还存世的那些年，根本没人敢称呼“顾漪”这个名字，他们都怕被听到。
万魔之主统率所有的魔，当年道魔交战，魔族耳目遍布各地。但凡是让魔族听到说他们尊上一句不好，轻则屠杀一人满门，重则以一城杀戮献祭。
“顾漪三岁入飞霜，五岁拜入飞霜宫宫主门下，少年时韬光养晦沉浸修炼不为外物所扰。”
“十四岁筑基，渡心魔第一劫问心。”
“十八岁以金丹修为，携一琴一剑于东域演武大会上，拔得头筹。”
“一百七十岁，入化神。”
“三百二十岁，成就合体境，渡问心劫。”
“此后千年携琴仗剑游遍东西南北四域，斩杀为恶之徒……一千六百七十二岁，闭死关。”
“整整闭关三千载，入大乘！”
说书人的语气跌宕起伏，调动着所有人的情绪，将他们带往那二十多万年前的时代。
即使是楚凌晗听了，也不得不说一句佩服。
“好、好厉害。”琉璃听着，有些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向她求证，“师父，她真的有那么厉害么？”
楚凌晗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自己过去看的内容，给了琉璃一个肯定的答复，道：“没有十成也有七成。”
有人直接朝着说书人身前的桌上扔出几枚灵石，提高声量问道：“听你那么说，这顾漪应当也是正派之人，怎么后来就堕入魔道了？”
说书人挥袖将灵石一收，笑了起来说：“这位道友不要着急，接下去马上就会说道了。”
“道友说的不错，顾漪的确是个正派之人。”说书人说到这里顿了顿，露出些叹惋的神情，“顾漪出身的飞霜宫，当年也是正道的中流砥柱。”
“东域人族多出一位大乘修士，本是可喜可贺之事，然而谁能想到后来竟会是如此的造化弄人……”
说书人说到这里，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音一转说道：
“想当年顾漪名动四域，以化神修为封君号“凌霜”，可谓是春风得意第一人。当时其他门派的天才，在她的盛名之下，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那名气比之今日的凌墟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凌晗突然听到自己的君号，眉头一挑，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她发现无忧和琉璃都看了一眼自己，心中有些好笑，道：“看我做什么，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多吃点。”楚凌晗给琉璃夹菜。
琉璃：“谢谢师父。”
一枚灵石砸在说书人桌上，还伴随着个疑问，“这封号为何是‘凌霜’？这里面应该有些讲究吧？”
酒楼中的说书人，听的人可以打赏也可以问问题。
说书人：“讲究自然是是有的，凌霜二字取自顾漪的佩琴‘凌霜’。传闻中，当年顾漪剑名傲月，琴名凌霜，琴剑双绝。”
“一曲长歌，退却数万妖兽。”
“顾漪的一生中，傲月出鞘次数不计其数，凌霜却是鲜有耳闻，具体为何以‘凌霜’二字封君以不可考，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凌霜’之威必然在傲月之上。”
“妖族恶蛟作乱，顾漪血战三天三夜取其首级……魔修屠十数座城，数十万人以修炼邪法，顾漪追踪其百年将其斩杀……”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人不由的热血沸腾，只恨不得自己化身为顾漪，也好真真正正的做个快意除魔，修为高深的修士。
楚凌晗这一桌慢条斯理的用膳，那边说书人唾沫横飞，很快就讲到了顾漪当年堕入魔道的原因。
说是原因，她却没觉得有什么可信的，这些说书人说的多半是各种野记传闻，其中能有三分真，已经是了不起了。
“顾漪当年作为名门正道修士，不但实力强大，容颜更是姝色绝美，不知道有多少修士欲与之结为道侣。”
“可顾漪全部都拒绝了。”
“这是为何？”有人问。
说书人：“据说是因为顾漪修的是无情道，不沾染世俗情爱，若是沾染了……轻则修为倒退，重则走火入魔。”
“真的是这样？”
说书人抚着胡子笑了笑，“真正的理由，老朽也不知，毕竟老朽只是个说书的，这说的书是真是假，怎么判断要看各位自己是怎么想的。”
“说了那么久，还是没说到顾漪为什么弃道入魔，又是如何成为万魔之主的，别吊人胃口了。”
说书人：“原因老朽已经说了。”
“说了……难道是走火入魔？”
说书人：“然。”
“除去走火入魔，还能有什么能让一位大乘期修士，堕入魔道？情之一字，向来不由人，哪怕是修无情道的顾漪也败在这一字上。”
有不少客人议论纷纷。
“这能让顾漪动心的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人？那可是未来的万魔之主。”
“应该是极为出色的道门才俊？只是就算走火入魔，也不可能成为万魔之主，这里面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说书人继续道：“顾漪堕入魔道，修为大退，当时以飞霜宫等各大门派对其发出追杀令。”
“入魔者，等同于背弃仙道，无论是何出身是何身份皆是格杀勿论。”
这一条现在还在沿用，魔修和道修不同，魔修天生和道修站在对立面。互相之间是生死大仇，永远不会因为时间过去而磨灭。
魔修最早是道修的分支，后来对立的越多，渐渐的就发展到了水火不相容的情况。
“当时整个东域都在追杀顾漪。”
“你们一定有疑惑，区区一个魔修何必整个东域追杀？毕竟二十多万年前和现在不同，魔修的数量虽然没有道修多，却也经常能见。”
“东域所有门派会追杀顾漪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顾漪入魔之时屠杀了大大小小近十数个门派。那些门派之中没有大乘境前辈，因此全都死在了顾漪的手中。”
“这是再打整个东域道门的脸！你们可以想想这样的事发生在如今，会是何种情况。”
道魔之战的结局不用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门赢了。还将魔修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些魔大部分都被杀死，少部分跟随他们的“尊上”被封印在了南域无底深渊。
……
楚凌晗抿了口茶，发现叶无忧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她道。
叶闻卿抬眼看着他，道：“在想这个传闻是真是假，我在南域时，从未听说有那么一处地方。”
“无底深渊不过是个称呼，他说的未必是真的。”楚凌晗轻笑了一声，“我知道的地方叫做‘暗界’，想来有很多不同的称呼。”
“没什么好想的，不过是个传说，当不得真。”
“二十万年过去，没有过魔的踪迹，魔修和过街老鼠一样不敢冒头。万魔之主，也就如此了。”
楚凌晗勾了勾嘴角，她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好注意的。
叶闻卿嗯了一声，心里却并没有放下。
“等会儿我陪你去买用来炼丹的灵药，琉璃就先让她留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楚凌晗说。
琉璃将目光从说书人那里挪回来，看着师父，“师父，我不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楚凌晗说：“那很无聊，难得出来一趟，你可以在这多听一会儿说书。”
琉璃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样，犹豫了一下点头，“那我在这里等师父你们回来。”
说到这里，琉璃突然想起君师叔的叮嘱，连忙又补了一句，说“唔，师父你们其实可以不用太着急的，买完东西也可以到处去逛逛啊。”
“我一个人在这里没有关系的。”
楚凌晗看着无忧，却见对方直接低下头根本不看自己，她想无忧这多半是害羞了。
“人小鬼大。”楚凌晗抬起手揉了揉琉璃的脑袋，语气平静的道了一句。
叶闻卿面无表情的扭头看着琉璃，问，“一个人可以么？”
琉璃眨了一下眼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可以的可以的，放心和师父去吧。”
楚凌晗离开前给琉璃留了不少的灵石，重新叫了点心茶果。又和酒楼叮嘱了一句，让他们帮忙照看一下，这样才放心的和无忧离开酒楼。
琉璃看着师父和少君的身影消失，双腿晃啊晃的看着说书人，却发现说书的老先生下台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跳下凳子跑过去，“老先生，您不讲了吗？”
说书的老者没想到会被个孩子拦住去路，一时有些发愣，而后看着琉璃笑了起来，“没人请我讲了，所以我就下来了。”
琉璃眼中闪过一些疑惑，想了想后说：“那我可以请您讲吗？只是不知道您需要多少灵石。”
说书人觉得有些有趣：“你要请我讲？”
“嗯嗯，您讲的很好，我还想听。”琉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说书人：“那你想听什么。”
琉璃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她说：“我想请您说关于凌墟君的事，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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