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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节

    裴英娘偷偷白他一眼,没挣扎。
    “郭文泰刚从长安赶来……”李旦捏着裴英娘的手,她的手很软,指节纤长,指尖才搽过凤仙花汁,颜色有点淡,手掌柔弱无骨,握在掌心软绵绵的,“执失云渐回长安了。”
    “嗯?”裴英娘靠着李旦的胸膛,空着的手抓他幞头底下缀着的帛带玩,漫不经心问,“阿父召他回来的?”
    李旦顿了一下,“不,事情有点古怪。”
    裴英娘怔忪片刻,手指慢慢松开帛带。
    ※
    宜州。
    秋色渐深,山间依旧一片苍翠,蜿蜒而过的溪水清澈见底,山色空濛,细雨茸茸。
    一匹快马飞驰而过,落了几场雨,山间道路泥泞,马蹄溅起阵阵泥点子。
    马上之人头裹巾子,着绀色竹枝柿蒂纹翻领长袍,额系红缨带,眉目清秀,是个年轻俊雅的青年郎君。
    骏马须臾驰到驿站前,早有随从等在路口,隔得老远就殷勤凑上前,“郎君,使君和明府等候多时了。”
    不等骏马停下来,俊秀青年撒开缰绳,翻身下马。
    旁边的人看得心惊胆战,等青年头也不回地走进驿站,才偷偷吁出一口气。
    郎君是使君的救命恩人,于年前从山匪手中救下使君一家八口人,还手刃山匪头目,领兵打退山匪暴乱,立下大功,被使君收为义子,接到府中教养。
    使君的几个儿子流连风月,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倒是这位义子身手利落,胆大悍勇,毫不畏死,和使君脾气相投,很得使君的喜欢。
    入夏的时候,马奴听府中人私底下说,使君预备把家业传给这位新收的义子。
    没想到郎君断然拒绝使君的厚爱,愤然出走。
    使君亲自追出三十多里路,才把郎君劝回刺史府。
    自此以后,使君对郎君愈发器重信任,府里的主母和几位郎君看出小郎君不会觊觎刺史府的家财产业,也对郎君越来越好。
    使君想把自己的外甥女嫁给小郎君,小郎君也没答应,说是家中亲人过世不久,他要为母守孝。
    马奴牵着骏马去马厩吃草料,摇摇头:小郎君真是个傻大憨,刺史府家财万贯,他说不要就不要,舅家小娘子貌美如花,他也不动心。每天任劳任怨,为使君奔波,啃干粮,喝冷水,至今没有攒下一点私房钱,他到底图什么呢?
    难道小郎君真的只是为了报答使君的知遇之恩?
    驿站里,宜州刺史和当地县令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县令皱眉道:“四郎虽然很有才干,但到底来历不明,使君贸然将如此机密的事情交给他去办,会不会生变?”
    宜州刺史哈哈大笑,捋须道:“四郎表里如一,是个好孩子,我信得过他!我一家几口的性命皆是被他所救,他不会害我。”
    县令想了想,刺史为人豪爽,喜欢谁,就真心交付,绝不会胡乱猜疑,劝了也没用,不如私底下去调查,等查到实质证据,再来劝使君。
    他起身告退,宜州刺史挥挥手,“你去吧。”
    县令下楼,走到转弯的拐角处时,眼皮跳了两下。
    刺史的义子周四郎背靠墙壁,手抱腰刀,冷冷地看着他。
    这一瞬间,县令想到丛林中的野狼,他们狡诈无情,悄悄潜藏在暗处,看似毫无杀机,等到时机成熟,他们忽然扑出来,一口咬断你的咽喉。
    县令汗如雨下。
    “明府。”周四郎向他颔首致意。
    刚才说的话肯定都被周四郎听见了,得罪了这个煞神,以后恐怕会招致祸患……县令勉强笑了笑,拱拱手,飞快奔下楼。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
    周四郎面无表情地看着县令离开,转身上楼。
    周刺史是武人,耳聪目明,他上楼的时候故意发出声响,他们早就知道他到了,却没有停下交谈。
    显然,刺史故意让他听见他们的对话,好让他感恩戴德,继续为他们卖命。
    周四郎笑了笑,推开房门,“义父。”
    周刺史坐在火盆前搓手,“四郎啊,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了?”
    周四郎脱鞋走上簟席,矮身坐下,腰刀放在一边,“义父,羁縻青州的刺史、县令皆是山民出身,并非汉人,不懂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只服从强者,他们亲口向孩儿保证,只要义父一声号令,他们一定追随左右,为义父效犬马之劳。”
    周刺史双眼微眯,稍一沉吟,打量周四郎几眼,微笑道,“四郎,时至今日,你应该明白,为父正在做一件大事。”
    周四郎眼观鼻鼻观心,望着火盆里跃动的火焰,静默不语。
    “我身负皇恩,不能眼见着妖妇把持朝政,残害忠良!”周刺史长叹一口气,“你救过我的命,我也不瞒你,我已联络宗室,暗中筹谋,此事关系重大,妖妇积威颇深,难以撼动,我等起兵,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十有八九会落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你还年轻,不能被我连累,再过两天,会有南下的商队经过驿站,你随他们一起走吧,天涯海角,总有你的容身之处。”
    圣人快不行了,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一天,等圣人驾崩,新君根基不稳,朝野震荡,他们趁机起兵反对太后,杀进长安,把太后赶下台……
    至于太后还政之后,新君听谁的,自然是起兵的人说了算,甚至于他们可以换一个人当皇帝。
    周四郎心中冷笑,面上却平静无波,冷声道:“我跟着义父。”
    简简单单一句话,其他的不愿多说。
    周刺史就是喜欢周四郎的简单干脆,闻言嘿然一笑,“好,得此佳儿,为父三生有幸!”
    他不怕周四郎反水,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可能以前少年意气犯了什么事,一直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除了依靠自己,谁能不计前嫌重用他信任他,给他荣华富贵?
    他只能效忠自己。
    如果他不识时务,杀了他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易如反掌。
    周刺史胸有成竹,微笑道:“为父要派人去长安打探消息,其他的人我不放心,四郎,你会说雅言,就由你亲自走一趟,来日若能办成大事,为父帮你讨个大将军的职衔,随你折腾去!”
    大将军?他不想当什么大将军,他只想要一个清白干净的出身,一个可以重新返回长安,光明正大出现在她面前的新身份。
    周刺史一家的性命,他们私底下制定的计划,就是他的投名状。
    周四郎凤眼微垂,“孩儿一定不负义父所托。”
    第190章
    春光烂漫, 柳林如烟,碧水荡漾, 汀州点点, 杏花桃花开满枝头,花朵一簇簇挤挤挨挨, 丰腴娇媚。
    裴英娘坐在船头, 斜倚凭几, 手持一柄孔雀锦团扇,白地穿枝绣球花鸾凤龙纱披帛垂在船舷边沿, 发间缠绕的缥色丝绦飘飘荡荡, 拂过水面, 皱起潋滟波纹。
    “英娘,你看, 那边是禁苑的樱桃林, 每年初春头一批樱桃成熟,阿父和阿娘举办樱桃宴,只有几位相公、宗室皇亲有资格参加……”李令月抬起手, 纤指点着岸边一丛篱笆围起来的庭院,“有一年我和七兄一起偷偷钻进去, 把快成熟的樱桃祸害光了, 阿娘很生气,罚我和七兄去东市买樱桃,宫里都没有樱桃,东市怎么会有?后来还是阿父想办法让人从洛阳送来一批, 我和七兄才逃过一劫……”
    裴英娘双手托腮,听得很认真。
    她的幼年时光全部拘束在裴府的内院之中,除了半夏,没人陪她玩,李令月说什么她都觉得有趣。
    “禁苑没什么好逛的,宫里也只有空旷的殿宇,什么时候我带你去曲江池泛舟,那里的景致连江东学士都夸赞呢!”李令月揪揪裴英娘的脸颊,有妹妹的感觉真好啊,妹妹什么都听她的,认认真真和她一起玩耍,听她讲故事,一天到晚陪着她也没有不耐烦,比咋咋呼呼的七兄、冷淡严厉的八兄要好多了!
    她越捏越觉得好玩,很想把小十七捧起来亲一口。
    裴英娘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无奈地仰视着李令月。
    “啪”的一声,一柄芦草编的圆扇突然伸过来,打开李令月停不下来的手。
    两人愣了一下,一起扭头。
    俊眉秀目的锦衣少年郎站在蔚然春日之下,眼眸亮如星辰,淡淡瞥一眼裴英娘被揉得通红的脸颊,眉峰微蹙,“快靠岸了,回船舱。”
    是相王李旦。
    李令月有点怕八兄,喔一声,乖乖回船舱。
    裴英娘跟着起来,坐了太久,双腿发麻,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一双大手伸过来捞起她,扶她站稳,那把翠竹柄芦草圆扇伸到她面前。
    她莫名所以,抬起头,怯怯地看着李旦。
    他生得高挑,她只到他腰间,仰头看半天才和他目光相接,他背对着日光,面容模糊,看不清神情是喜是怒,唯有黑白分明的眼睛清亮锐利。
    李旦垂眸看着她,轻声问:“喜欢吗?”
    “啊?”她呆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接过扇子,芦草圆扇材料简单,就是普通的芦草,但是编织工艺非常复杂,做一把扇子要费时好几个月,价格高昂,“送我的?”
    她不敢置信。
    李旦点点头,取走她手里原来那把团扇,送她回船舱。
    裴英娘举着芦草圆扇挥来挥去。想起前几天在含凉殿陪李治吃春饼时,抱怨说团扇太笨重,举一会儿就手酸,当时李旦也在场,一个人默默坐着喝醴酪粥,喝完告退出去。
    相王竟然会留意她说的话,还记在心上,特意送她一柄轻巧精致的新扇子?
    简直不可思议。
    裴英娘惊愕许久,手指抚摸扇面,纹路细密。
    万般滋味浮上心头,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
    下船的时候七王李显和李令月不停打闹,兄妹俩扭来扭去闹成一团。
    小船剧烈摇晃起来。
    裴英娘不会凫水,脸色发白,下意识后退一步,抓紧身边人的袖角,脸颊蹭过宽大的袍袖,袖子里蕴着淡淡的墨香。
    裴玄之的书室她偷偷进去过,墨的味道是臭的。宫里几位亲王用的墨非同一般,里头掺了香料,味道很好闻。
    她不知不觉攥紧青年的衣袖,指节用力到发白。
    李旦皱眉,弯腰俯身,干燥温热的手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
    就这么被推开,她又羞又窘,莫名想哭,在裴家时她很少哭,因为知道不会被善待,所以不想哭给别人看,哭得再可怜,只能换来嘲笑和鄙夷。
    这会子她却鼻尖发酸,觉得委屈。
    下一刻,她吓了一跳,身子猛然腾空。
    李旦抱起她,让她靠着自己坐稳,“小十七,别怕,就到岸了。”
    说的是安慰劝哄的话,声音却硬邦邦的。
    噼噼啪啪,裴英娘双颊一阵烧热,仿佛能听见一团团烟花呼啸着冲上云霄,同时在脑子里炸响。
    她抱紧李旦的脖子,为自己刚才一刹那的误会而感到难为情。
    到了岸边,她小声说,“多谢阿兄。”
    然后蹬蹬腿,预备下地走路。
    李旦嗯了一声,手臂没有放松,反而收紧了些,继续抱着她走。到了沉香亭前,才把她放在栏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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