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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春归再一次见孟姨娘时,又是七、八日过去,那天她在怫园里的桃花林游逛,想着择一花枝瓶供,正逢孟姨娘也在这里,春归本没看见她的人,先耳闻的是她的歌声,听清的也就两句洛阳花酒一时别,春去也,闲煞旧蜂蝶。
    而后歌声余韵未尽,歌人腰身曼转,手里拈着花枝,笑靥对来人,左右复更深。
    “今天真有幸,在这儿撞见大奶奶了。”孟姨娘将手中花枝,向春归一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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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 美人美人
    真不知为何,春归面对孟姨娘时也懒得去拘俗礼,她接过花枝,赞许道:“姨娘的歌声真好。”
    “谋生的本事,自然得不俗些。”孟姨娘一点不谦虚,见春归正看着她身边婢女提着的鹦哥,伸手接了过来,凑近些让春归看仔细:“这是我养了些时日的鸟儿了,我唤她玉光。”
    这鹦鹉不同常见,葵花凤头通体雪白,一双褐眼很是灵动,似乎带着好奇也正打量着春归。
    “玉光,你可真漂亮。”春归见鸟儿有趣,发自内心的称赞她。
    孟姨娘却毫不温柔的敲了一下鸟儿的头:“大奶奶赞你,你也不吱声,真拿乔。”
    就见那大白鸟爪子握紧铁架,呼呼扇动翅膀,发出两声很是粗砺却清晰可辨的招呼“美人、美人”。
    春归:……
    孟姨娘:……
    “扑哧”一声,是今日跟着春归进园子里闲逛的菊羞忍不住笑出来。
    “这鸟儿可真有趣。”春归觉得自己都快眼红了,尝试着伸手去摸她,鹦鹉就更兴奋了,扇着翅膀大叫“美人也有趣”。
    “这种鹦鹉不常见,是魏国公从一个西洋来的商人手中购得,养了一段儿就不耐烦这鸟儿离不开人,否则就会大声聒躁,我便求了来饲养,玉光跟着我倒乖巧不少,大约她也知道再淘气就又得被抛弃了。”说着话孟姨娘便轻轻掸了掸鹦鹉那金色的葵花冠,惹得又是一连串“美人美人”的谄媚讨好。
    孟姨娘见春归把自己的爱宠看得眼都不眨,莞尔道:“大奶奶若喜欢……我也舍不得割爱,不过咱们可以常约着一齐来园子里遛鸟,或者偶尔让她跟你住个一、两日也不打紧。”
    因为一只鸟儿,春归和孟姨娘又像更熟络几分,两人结伴在桃花林里闲逛,话题大多是围绕着玉光,只不过当在一处亭子里坐下来歇脚时,孟姨娘才忽然转了话题:“我对大奶奶,其实是闻名已久了,又自从闻名时便期望着若有机缘结识才好,又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机缘,大奶奶和我脑子里描
    摹出来的神貌情性倒是一模一样,真真的幸得机缘。”
    春归看她性情倒不像谄媚奴颜之流,就是不知这未曾谋面先生好感是从哪里说起。
    “我是从郑三爷口中听闻了大奶奶的事迹。”孟姨娘笑着说道。
    恍然大悟,春归也笑:“郑三爷恐怕是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断的,骂我骂得厉害吧。”
    “郑三爷那德性,他若把大奶奶赞不绝口,反而是玷辱了大奶奶的名声。”孟姨娘笑得露出两排珍珠般的牙齿:“那时我们姐妹在魏国公府,个个都把郑三爷厌烦得不行,却没法子摆脱他,只好应酬着,听他骂大奶奶那些话,都知道了他之所以吃这么大的亏,全是拜大奶奶所赐,我们个个都觉痛快,也很是佩服大奶奶的勇气,不畏权贵这四字说来简单,但却鲜少有人真正做到,且大奶奶又没选择宁死不屈的蠢办法,为了一个混帐东西白白送了性命,可真是智勇双全巾帼不弱须眉。”
    春归受这赞誉倒也不脸红,但突然意识到似有哪里不对:“我当时可就是用的宁死不屈这蠢办法。”
    孟姨娘捂了嘴,风情万种的斜飞了一眼过来:“魏国公问清了来龙去脉,就知道大奶奶是在演戏呢,为的就是引起沈夫人这看客注意,哪里是真想寻死?”
    春归:……
    好吧,连她家大爷都说了魏国公城府深沉,看穿她的小把戏也不足为奇。
    这回怫园巧遇之后的没几日,孟姨娘遣人再邀春归遛鸟,可惜的是这日春归“佳人有约”。
    原来兰庭纵然是积极备考,也没有疏忽春归已经服丧期满,这日便是择定的小祥祭除服礼,因为妇人为娘家亲长祭祀,不能在夫家行礼,所以兰庭在外择了处庙观举行祭礼,在小祥祭后,春归再着素服一月,便算真正的服丧期除了。
    这也是春归自从入京以来,第一回 有了机会出门。
    不过当然仍是不能尽情玩乐的,从车换轿子,一路上不曾抛头露面,便是到了已经清场的庙院,脑袋上仍要带着帏帽,有了这层遮挡,别
    人看不清你,你也未必看得清别人,看不看得清别人对春归而言不重要,但她连景色都看不清,真可谓白出了一趟门。
    好在今日出门是因小祥祭,春归本也没打算着游山玩水,所以心里也说不上失不失望沮不沮丧的。
    当她独自跪于三清天尊像前祷告时,终于得以除去帏帽,虽说四周也没什么景致可看,春归又并非佛道信徒,但因为眼前减了一层遮挡,头上少了一顶累赘,似乎精神就焕发了三分,于是盯着神像揣摩了一阵雕漆工艺,脑子里的思绪有一阵浮游得漫远,春归想无论佛教道教,受世人以诚心挚志供奉的这些泥塑雕像,不知在那位玉阳真君眼中看来又是什么。
    “就是泥塑雕像,还能是什么。”脑子里忽然响起一道冷声。
    “真可恶,又窥刺我的心念。”春归愤愤不平。
    “我这都是为了让你更便利,才分了一丝神识系你身上,当你一介凡夫俗子的心念稀罕么,窥刺?有这功夫本君还不如打个坐精进功术。”玉阳嗤之以鼻。
    神人殊途,春归拒绝和这个以神仙自诩的家伙再多交流。
    却不由得想:未知阿娘是仍在溟沧呢,还是已经转世。
    便“听”玉阳回应道:“就放心吧,你阿娘已经转世了。”
    “真的?”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本君有必要骗你一介凡夫俗子?”
    春归:……
    可又忍不住在脑子里想:我知道若问我阿娘转世成了何人,也是白问吧。
    果然受到了奚落:“就算让你知道了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能和你阿娘相认?她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人,和上一世没有丝毫联系,她不记得你你也不可能从一个襁褓幼儿身上找到丁点熟悉的音容笑貌,她已经涉入新的因果,你再纠缠无非徒添困扰而已,愚蠢的人类。”
    “自以为了不起的神类。”春归愤愤的想。
    玉阳真君却突生一种莫名的满意:这个愚蠢固执的人类总算承认了本君是神仙非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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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亡父旧交
    除服之后,因着兰庭的提醒,春归已经有了忙于交际应酬的心理准备,不过起初想着怎么也得等到春闱之后了,应该不会有人专挑这时候登门叨扰,怎料到就在上巳佳节的次日,一张请帖就送进了斥鷃园,不过人家也知道邀请赵大爷不合适,针对的人是春归,帖子写得既显热情又具雅意,让春归简直不忍拒绝,只好拿着去找兰庭商量。
    “又是那位舒娘子,仿佛她真是算着我这个时候已经除服了。”
    春归已然知道这位舒娘子和她的父母年岁相当,多半就是和父亲当年先有婚约那位,算来也是她的长辈了,不大可能如孟姨娘般因为闻名便生神交之意,这般三番两次的显然示好,就不得不让春归心生狐疑——真要是当年和父亲毁约那位,可不能再存下什么情谊,怨气倒说不定未消,可毁婚的本是舒家,总不至于他们反而还对顾家怀恨吧?
    兰庭却认为春归不如赴请:“我打听过这位舒娘子,在京城女眷中素有才望,都赞她雍容尔雅,甚富坐镇雅俗的风范,就连圣德太后,对舒娘子也是赞誉有加,她既一再示以亲近之愿,对于辉辉日后的交际应当有益无害。”
    春归听明白了,兰庭说舒娘子是“素有才望、雍容尔雅”,而不是贤良淑德、贞孝节烈,素有才望在有的人看来对妇人来说并非美誉,那这名声大约没有掺杂太多的水份,也就是说舒娘子极大可能确然是个雍容风范、才望出众的人。
    那就鲜少可能是奔着挟失报复的恶意才一再示好了。
    兰庭既然没有异议,老太太当然不会阻止春归出门,彭夫人虽然想添阻挠,奈何找不到理由,无非就是说了两句阴阳怪气的话,企图损毁春归的心情,但春归心宽得能跑马,对于不好听的话从来具备自动功滤的功法,一转身就忘得干干净净,心情还是那心情——不知这位舒娘子因为什么才一再示好,好抓挠,希望今日弄清缘由才好。
    不过就算满肚子的好奇心,春归竟然还没忘交待青萍:“之前答应了你去问候旧主,可大爷在备考,便一直没因这事烦扰他,今日你既然跟我出来了,且我身边又跟着梅妒、菊羞两个,你正好能抽出空闲来,让车夫送你走这一趟吧,午后能赶来沈家便是。”
    青萍千恩万谢的去了,渠出浮在半空:“要我跟着她么?正好验证一下她对你是不是忠心耿耿。”
    春归用脑子道:“信人不疑疑人不用,不劳你了。”
    渠出挑了挑眉,忍不住又想讥刺几句春归的天真白痴蠢,但想到春归在大庭广众下若忍不住反唇相讥,岂不是又要劳动玉阳真君代转?!渠出可不是春归,没长着豹子胆竟然利用真君的神识斗嘴皮子,于是闭紧了她那张往常极不安份的嘴,在春归脑袋上三尺高的地方,百无聊赖的飘浮着。
    舒娘子邀请春归,打着的是一见故人之女的名义,但今日她请的却不仅仅是春归,还有七、八个妇人,年轻些的二十左右,也有和舒娘子一般年纪的客人。
    因着舒娘子是长辈,不大好亲自迎接,所以春归先见着的是舒娘子的女儿沈五姑娘,她还未及笄,生着好一双水杏眼,看人睫毛忽闪着,极是天真稚趣,但应当是娇养闺阁的缘故,礼节虽说周道话却不多,也可能是和春归不熟的缘故,总之是带着笑意观察时多,一般春归问一句她才答一句,虽说不上腼腆,也论不上跳脱。
    舒娘子却生着双修长的眼,见人便含三分笑意,固然是举止雍容谈吐雅致,但乍一看也领会不见坐镇雅俗的威势,她对待春归极是热情温和,甚至当介绍其余客人之时,她仍不忘声明:“阿顾是我故人之女,所以今日酒宴,是我专为阿顾所设,你们可都是我请来做陪的,别看她年轻,得唤我一声世母,就个个都把她也当晚辈看,一码归一码,谁敢端着长辈架子拿腔作势,今日可别想轻易脱身。”
    说着是威胁的话,脸上却带笑意。
    就有一个妇人连连摆手:“不敢了不敢了,上回舒姐姐执罚,还是在我家里呢,都灌得我后来拉着我家相公的手直喊爹,我家大哥儿也在一边看着,惊得眼珠子险些没掉地上,直至今日一见我拿起酒杯,还愁眉苦脸在旁劝诫我不要贪杯。”
    引得举座忍俊不住。
    舒娘子便对春归先介绍这妇人:“她姓严,性情却是最欢喜的,偏她家相公姓乐,性情又最严肃,不愧是佥都御史,教个儿子也是自来板正,这才多大年龄,就晓得劝谏约束阿娘了。”
    春归于是晓得了严娘子的丈夫已经官至四品,隶属都察院,根正苗红的一位言官,律法赋予了他只要秉持正义,甚至可以指着皇帝鼻子斥骂的特权——当然,如果不幸遇到位暴君,也是会掉脑袋的。
    紧跟着的客人,有丈夫职属六部的,有翁爹权及廷议的,且这些人看上去都对舒娘子不管调侃还是笑谑都安之若素,也不介意今日是给春归做陪的说法,显然都是舒娘子真正投契交好的知己,而舒娘子邀请她们,目的也相当明确。
    就是为了给春归在京城交际圈打下基础。
    这简直让春归受宠若惊,她实在没有想到舒娘子竟然热情到了这个地步。
    说来今日做陪的这些官眷,其实也都在诧异舒娘子为何对春归如此看重,虽说她们都明白春归是太师府的长孙媳,但也心知肚明好友绝不是攀高奴颜的习性,但心中固然抓挠,也懂得并无必要追究,只需要知道春归在好友眼中非同一般就行了。
    一场酒宴后,舒娘子还拉了春归去起居的院子,在亭台里坐着喝她珍藏多年的普洱,听春归竟然直问出为何善待,舒娘子眉开眼笑:“辉辉难道未听你父亲提起过我?”
    当舒娘子问春归表字时,春归已然如实相告,只是在众人跟前,舒娘子不好以表字相称,直到现下是单独面谈,才称谓得更亲近了。
    “实不相瞒,先父并未提起娘子,倒是旧时家中听族人闲言,知道了我家和娘子本家的瓜葛。”
    舒娘子一时间仿佛突生伤感,隔了许久才道:“我就知道你父亲,是不会提起那段旧事的,他是个真君子,明明是我们舒家背信弃义,他却丝毫未有怨言,说放下就真放下了,不提这段旧事,是为了保住舒家的声名。”
    “娘子是当初……和先父……”春归本想直问,又一时结巴了。
    “我的父亲,和你祖父说来也算挚交好友,所以我自从知事时,就知道父亲已经为我择定了良人,就是辉辉你的父亲,但我虽是自幼定亲,和你父亲却是从未谋面,直至今日……我其实从未见过你的父亲。”
    像是沉入了幽深的时光,舒娘子柳叶一般的眼睛里如忽然被东风吹入了薄雾,弥漫开轻烟恍惚的情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所以仿佛从知事时始,就接受了自己将为顾门妇的事实,我听得多的是你祖父多么才华斐然,重情重义,但并不知你父亲究竟如何,直到你的祖父受到连累,断绝仕途而我的父亲高中进士。”
    舒娘子摇了摇头:“人生已经两样光景,知己也是不同层次了,当我现在的翁爹,试探着向我父亲提出联姻的意思,父亲立即便满口答应了,在他看来,我和你的父亲这门亲事,只是两家人口头之交,并未文定,便是取消了,我们家的声誉也没有任何损失,但好处却是一目了然的。”
    春归忍不住颔首,她赞同的倒不是背信弃义利益至上,只是觉得何必勉强,舒娘子的父亲既然有了毁弃前盟的念头,祖父硬拿着过去的誓言要胁别人践诺,这是联姻呢,还是结仇?她点头,是觉得祖父及父亲当年答应取消婚约作法极为明智。
    却把舒娘子逗笑了:“你这孩子,跟你父亲一样,都是宽容的人,你跟着我这话点什么头?”
    但舒娘子也并不需要春归给出答案,往下说道:“可我当时想不开,觉得父亲这样的背信弃义简直就是卑鄙无耻,我宁死都不会答应背弃婚约另嫁他人,宁死都不做荡妇淫/娃,所以当知道父亲取消婚约那一刻,我就开始绝食,态度极其坚决,几度失去意识,是被母亲硬灌一口参汤才苟延残喘,但我只要恢复知觉,又便咬紧牙关不肯饮食,反复折腾,身体已经是眼看受不住了,母亲日日守在我身边悲啼,甚至求我父亲回心转意,奈何无论是我还是我的父亲都是一样固执,谁也不肯妥协,父亲说我是不孝女,寡廉无耻,和外男私定终身,死了活该,他报个小女已夭折,沈家不会怪罪,日后仍能来往交近。”
    春归:……
    天下竟然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舒娘子这时说来却不存一丝半点悲愤了:“我那时命悬一线,母亲甚至都在为我准备棺椁了,还是我的乳母不忍心,她也没了其余办法,突发异想也许你的父亲能劝服我,悄悄给你父亲送信,于是你父亲说服了我父亲,让他在我闺房外,隔着窗户一场劝说。”
    舒娘子又笑了,看着春归:“所以辉辉,我之所以还活着,还有今日,是你父亲救命之恩,但我竟然从来没有见过他,如今也无从报答他的恩情,唯有报答在你身上,我没有恶意,我是真的想尽己所能,报答你的父亲,还望你能成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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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 自尽而亡
    这时回想当年,应是不知情为何物。
    不曾谋面的男子,只因父母定下了盟约,就当成是终身所托,还在闺阁时,就决定要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了,原因?全天下都是明白的,贞洁节烈四字。
    我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时候,身心仍为自己即将这样死去激动兴奋着,其实从未深究过值与不值,直到……那个未曾谋面的人隔着窗户让我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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