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万俟知轩点了点头：“纪嘉辰走到哪里了？”
    “三楼，在电梯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哦，不对，一个半，那半个是安可的脑袋。”梁人陌强忍着不适，将镜头调转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说话了！”
    “说什么了？”
    梁人陌急吼吼地，牙齿都在打颤：“安可的脑袋，在跟他说话。”
    万俟知轩一愣：“画面转给我！快！”
    梁人陌也没有迟疑，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将画面转接给了万俟知轩，半分都没有延误。这孩子虽然有点皮，但是做事情的确也靠谱。
    万俟知轩看到了画面，镜头是从电梯的西侧壁拍摄的，正巧面对着安可血淋淋又疤痕丛生的脸，表情也十分诡异，看上去的确十分惊悚，就连他忍不住心里一颤，梁人陌被吓成那样倒也不像是因为格外胆小。
    画面转过来的时候，安可的人头的确正在说话，声音是她的，语气却十分怪异：“读取完毕，她在安家生活了十几年，的确对安夺宪夫妇的生活状态了如指掌。搜索到的关于‘论文’的记忆，有两处。”
    万俟知轩倒吸一口凉气，一直以来的猜测，终于验证了！但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依旧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这玩意儿现在附着在安可大脑中，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次进行转移，无论如何，他这次都必须把纪嘉辰这这个东西一块儿留下。
    纪嘉辰“哦”了一声，又说道：“复述一下，包括具体的时间。”但他仍是有些疑惑，皱了皱眉，“怎么会只有两次？”
    安可并没有解答他的疑问，应了一声，说道：“第一次是星历3088年5月23日，那一年两姐妹正好是小学毕业，放学的时候安可在门外偷听到了，安夺宪正在书房跟人辩论。书房的门没有关紧，安可就听到了，他情绪很激动，说‘他怎么能盗窃我的论文？！’”
    说到这里，“安可”停顿了一瞬间，才又继续说道：“跟他通讯的人说了什么没太听清楚，大致意思是，他人都不在了，你就别计较了。安夺宪就很颓败，那天晚上他都没吃晚饭，就连安阳去安慰他，他也只是抱着女儿沉默了许久。”
    万俟知轩将这个时间记了下来，后面又标记了“论文”两个字。——那一年，安阳正好十岁，距离两人相遇，还有十二年。
    “第二次，是3097年，10月19日，那天晚饭他跟家里人说，要外出一段时间。他妻子问他是不是又擅自接任务了。安夺宪说，不光是为了多赚点钱，刚好他也需要出去寻找一种药植，关系到他的新论文。”
    这个时间，万俟知轩当然无比熟悉，就是在这一年的这个月份里，3097年10月的最后一天，安阳母女，得到了安夺宪的死讯。
    而对于纪嘉辰，这也是个十分熟悉的日子。这个任务本来就是他发布的，本来是想钓出潜藏的细作，却没想到，一下子折损了那么多人，导致他一度很被动，不得不回到纪家，呆了两年多的时间。
    安可不再说话，静默地闭着嘴，有些恐怖的脸上，竟然显得十分肃穆。
    这时候，电梯也到了负二层的停车场。
    万俟知轩立刻发布了命令：“逮捕纪嘉辰，注意安可的大脑，一定要安全带回来，不要让纪嘉辰做任何手脚。”
    闻人语不明所以，但仍是立刻应了下来：“好，我们已经在等着了，他的接应者已经被控制了，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万俟知轩应下，也立刻起身，向着地下车库的出口方向走了过去。就在纪嘉辰出电梯的时候，他已经通知梁人陌，将其余出口全都封闭，只留下这一个，他就不信，这样还能让他逃掉。
    梁人陌看着他的前进路线，又问：“需要将纪嘉辰现在的画面转接给您吗？”
    “转给闻人语，我还得过一会儿才能到。”
    梁人陌立刻应下。
    纪嘉辰进入地下车库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但这时候他仍是十分自信，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他怎么可能毫无准备？而且，他手里还握着一张超级王牌呢，就算对上万俟知轩本人，他也并不虚，两年多以前的交锋，不就恰好证明了这一点吗？
    纪嘉辰可以很肯定地说，如果不是因为情势需要，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的话，说不定到现在，万俟知轩都还以为他是好兄弟的温柔可爱的好弟弟呢。
    抱着这样的心态，纪嘉辰脚步轻快地继续往约定好的地方走去，那些藏在暗道里的人，他早就看见了，也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自信，以为自己藏得很严实吗？
    纪嘉辰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微型爆裂球，只要他轻轻拉下导火线，这个地下车库，就会被炸掉一半。
    果然，安防部队的人从暗道里走出来之后，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纪嘉辰轻笑一声：“万俟知轩没有教过你们，妇人之仁很容易出事的吗？”
    最前面的队长抿了抿唇，依然冷冰冰地盯着他，警惕地看着他手里的爆破球，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开口。
    “这可是改良过的哦，我还是头一回用呢，你们想不想知道效果如何？”
    依旧是冷寂的沉默，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人想要跟他说话。
    纪嘉辰又笑了起来：“西南角还有一队人吧？不出来吗？还是说希望我用特殊的仪式欢迎你们？”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小队也不得不走了出来，这一个小队只有五人，身上也没有带重型武器，不过倒是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
    纪嘉辰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果然，万俟知轩也不过如此，凭借他积累了这么多年的人力物力，不也依旧无法查探到他实验室的所在吗？
    就凭这一点，纪嘉辰就知道，他们这些虚伪的所谓“正义的勇士”，是绝对不会轻易杀了他的，他们还需要从他嘴里，得到更多的消息呢。
    纪嘉辰十分得意，几乎是带着张狂的笑意，往出口走去，然而，就在他拐进通道的那一瞬间，意识突然就有了瞬间的停滞，然后整个人直直地躺了下去。
    ——他万万没想到，跟闻人语见面的一瞬间，他就被能量枪射中了太阳穴，生怕他不死似的，又在他身体的重要器官上，挨个补了几枪。
    “你……”纪嘉辰脸上的讶异都来不及消失，然而他想要说的话，也只能全都带着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闻人语拿起了安可的脑袋，对着身后跟进来的十几个安防部队的人说道：“带回去，千万注意，有可能很快就尸变。”
    小队长有些不明白，听他说的这么严肃，一时之间有些呆愣，结结巴巴地：“那、那……要是尸变了，咱们该怎么办？”
    “所以我说，让你们看好了，等着研究所的人来，最多3分钟，他们就到了。”
    “是，明白了。”
    闻人语看着手上的这颗脑袋，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往回赶，同时联系了万俟知轩：“你到哪了？纪嘉辰死了，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
    “西门口。既然已经结束了，那我就不进去了，你出来就能看到我。”万俟知轩说道，又切换了一下频道，问道梁人陌，“快到了吗？”
    “到了到了，看到您了。”梁人陌边回应边往这边跑。
    “上车。”
    万俟知轩探出头来，吩咐道。闻人语和梁人陌立刻爬了上去，这才发现，车里面竟然还有好几个人，不过梁人陌一个都不认识。
    闻人语倒是认出来了，是舰队的外科医生当时万俟知轩要他带两名医生过来，还指明要这两个擅长动刀子的，他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更是古怪：“难不成你要让军医帮你解剖这个人头？是不是有点狠啊？”
    看到他，两位医生也微笑示意：“闻人副官。”听到这话，却又忍不住吐槽他，“您的想法，就不能正常一些吗？”
    看到那血淋淋的脑袋，梁人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抱着胳膊：“非得这样吗？您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玩意儿的吗？”
    “少废话。”万俟知轩示意闻人语将脑袋放到一边的简易手术台上，看向两位医生，“不需要解剖，但是她大脑皮层的某个部位，必定有一枚芯片，两位试着取出来吧？”
    这时候，“安可”的脑袋突然尖叫出声：“别取出来！我会死的！”
    几个人均是被吓了一大跳，连闻人语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卧槽，这什么妖怪！”
    梁人陌更是吓得屁滚尿流，也顾不上身边的人是他的顶头上司了，立刻就抱住了闻人羽的胳膊，瑟瑟发抖：“果然殿下是没安好心吧？”
    万俟知轩倒是丝毫不意外，挑了挑眉，看向“安可”的脑袋：“不取出来？不取出来我怎么读取数据？”
    “安可”说道：“取出来你也无法读取。我所有的数据，均是以脑电波的方式进行记录的，除非你能够将我植入到另一个即将死掉又保持了极度兴奋的大脑中，我可以借由他的记忆进行扮演之外，你若是想要获得我所拥有的全部信息，就只好想法子，让我进入你的大脑中去咯。”
    说这句话的时候，安可十分冷静，删掉了刻意的伪装，看上去这张脸也没有那么恐怖了，若是光听她说话的口气，甚至会觉得，这是个十分冷静睿智的人。
    万俟知轩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你知道现在的情况吧？”
    “知道，除了与你合作，我别无选择。”
    “那就好，咱们慢慢说。”万俟知轩说完，然后转头看向闻人语，“先去打扫战场吧，顺便安排飞船将梁人陌和两位医生都送回基地去。”
    闻人语也不着急，又看了一眼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他也并不担心，看万俟知轩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知道，他这段时间，的确是获得了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情报信息。
    几人走了之后，万俟知轩才又问道：“我要将你放在什么地方？冰冻？”
    “安可”沉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不需要，抹点防腐剂就很好。——纪嘉辰对你判断失误了。两年前偶然的成功，让他膨胀了。”
    “不，那不是偶然。在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我一意孤行，出来追逃犯，然后追到了他头上，能活着，已是幸运。”万俟知轩对于那次的失败从不避讳，是他将事情简化了，也想的太简单了。
    若是当初他能躲调查一些事日，就绝对不会贸贸然去行动。
    “你很理智，也很冷静，也比纪嘉辰要聪明谦虚得多。我很欣赏你这样的人类。”
    万俟知轩眯起了眼：“你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就说来话长了，你确定现在要听？”“安可”看着他，脖子上的血液还在往外流，面部却已经渐渐开始变得苍白，因为血液的缺少和不流畅，五官也渐渐变得扭曲，看上去越发恐怖了。
    万俟知轩便真的将防腐剂刷到了她的整个脑袋上，还仔细地刷了好几遍。
    “安可”一脸陈静：“谢谢。”感觉，说话的时候脸总算是不那么僵硬了。
    这时候，闻人语也从外面回来了，一打开门，看到他的动作，顿时惊呆。
    万俟知轩没理他，又问：“‘黑色五号’是谁？”
    这次换“安可”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回道：“是‘曾经的我’。”
    闻人语听得目瞪口呆：“等会儿，这是个什么进展？为什么这才几天不见，你就突然知道这么多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安可”看向他：“你脑子不太好使，就安静听着吧，听完了你就明白了。”
    闻人语：“……信不信我现在就锤爆你的狗头！”
    “这是人脑，不是狗头。虽然我挺不喜欢这张脸，但是没办法，最近的确没有合适的试验品，只能将就了。”“安可”一本正经，仿佛丝毫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调侃和嘲讽。
    万俟知轩没有理会他们，眉眼垂下来，认真想了一会儿，又联系了一下所得知的情报中的各项时间线，才又问道：“你跟纪嘉辰狼狈为奸，是在他十岁那年吗？”
    “安可”十分困惑，甚至下意识地做了个歪头的动作，只不过看着这张脸，并没有人觉得萌，反倒是更加惊悚了，浑身飞起鸡皮疙瘩。
    “请说具体的年限，我并不知道纪嘉辰今年多大年纪，我是说，具体的年龄。不过，应该没有那么久，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是在四年前我的前任死了之后，才变得牢靠的。因为，他是我第二个寄居体。”
    听到这里，闻人语倒是约莫明白了一些：“也就是说，‘基因计划’实验室的创始人，是你的第一个寄居体。不过，四年前他死了，你的寄居体变成了纪嘉辰，实验室也就变成他的了？”
    “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时间顺序上并没有错，逻辑上一塌糊涂。”“安可”看着他，倒是没有嘲笑或者鄙视，目光中一片清亮，也很认真地跟他解释，“继承实验室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那里面人际关系错综复杂，野心勃勃的人也不在少数，并不是都听话。而且，那些控制类的药剂，如果不能按时更新，也很快就会被他们破解。那样的话，领导人的地位，也会岌岌可危。”
    闻人语：“……你当我是傻子呢？我这不是长话短说的吗？”
    “安可”：“哦，你们人类的总结方式真奇怪，总是避重就轻。”
    闻人语闭嘴，不说话了。
    万俟知轩正打算继续问，就接到了纪嘉晔的通讯请求。
    “我先带孟大少爷回去？他的状态十分差，我有些担心……”纪嘉晔皱了皱眉，哪怕明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孟展获的神情也没有多大变化，仍是一副木然的样子。
    万俟知轩立刻回道：“你们即刻出发，来之前我跟安阳说过，如果你们回去的话，直接将人送到孟家的研究所就行，安阳会在那里施救。”
    纪嘉晔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这时候“安可”又说：“孟展获身上的控制剂是新型的，三天前才研制出来的，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研制出解药。而且，这些东西从来都是以毒攻毒，用得越多，他只会死的越快。不过，我挺喜欢他的大脑，可以让他作为我的第三个寄居体吗？”
    万俟知轩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让你再次寄居？”
    “安可”沉默片刻：“我也说过了，我与每一任寄居者，都是关系密切的合作者，我们互助互利，双方互赢，你不应该将我视为敌人。”
    闻人语笑了起来：“这东西，有点意思。”
    万俟知轩没有理会他：“先将实验室的地址都说一下吧。现在他们群龙无首，一旦出了岔子，我们彼此都很危险，不是吗？”
    对于这一点，“安可”深表赞同，她一直是实验室的首要研究对象，要不是因为她的实体只是个芯片，早就不知道被切成多少片了。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太喜欢那样的日子，这样想想，换个合作对象还是不错的。
    闻人语看着她爽快地将地址传给了万俟知轩，便好奇地问道：“你这么暴露自己，就不怕我们过河拆桥吗？”
    “不会。人性自私又贪婪，我有你们需要的东西，足够换取我生存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