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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节

    “四月十五日,多云。又到了每周一次去采风的日子,我一个人背着画板去了翠云山,上面的风景果然让人迷醉,怪不得有那么多富人都选择在这儿建别墅。画了不少图,真是收获好大啊。一路正想下山,路过半山腰的住宅区,被一个园子吸引了,里面种着很多李树,此时正当季,李花如雪,纯白粲然,简直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如果有幸进去一观就好了。只是我并不认得主人,所以只能站在围墙外面,看着白生生的树冠,即使只看得到这美景的冰山一角,我仍舍不得离开。就在心里可惜的时候,园子大门开了,从里面开出一辆红色跑车来,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呼啸着从我面前飞驰而过。可不一会儿,那辆车忽然刹住车,倒退回来,开到我面前。驾车的男子摘下墨镜,俊朗的五官便呈现在眼前了,竟然是夏清江。他看见我好像有点生气,至少摘眼镜的动作看起来不那么温柔。可等他看着我还一会儿,又摇着头笑起来,我被他笑得一头雾水。这时候,副驾驶位上的女人冲他嗲嗲地喊了一声,我心想他的确配得上花花公子的名头。便和她打了招呼,就准备离开。他却开口问我,愿不愿意进去观赏里面的李树林。我当然想去,但又不想欠他人情,于是说算了。他却忽然十分无赖地抢过我的画板,说不跟他进去,画板就不还我,说着就往园子里面去。我只好急忙追赶他,身后是那个娇媚女人,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但我何其无辜。后来我扛不住他的无赖,应他的要求,画了一幅李花图给他,他很高兴的样子,摘了一小枝李花,簪在了我的头发当中”
    ……
    前面是他们的相识经过,夏清江看了几页,便往后翻,终于找到她脑瘤确诊的那一天,“我拿着化验单,以为自己会哭,但其实没有。清江到现在都还沉浸在即将做父亲的的喜悦当中,当我得知自己是宫外孕的时候,心已经死了一次,现在不过第二次罢了。母亲就是得了这病离世的,我只有七岁的样子;后来,父亲熬不住对母亲的思念,也跟着去了,我永远记得自己推开门,看见他倒在血泊中,周围一地他给母亲所写的情书的场景。我眼睁睁看清江这一路是多么爱我,宠我,不肯让外人有丝毫委屈我,我怕自己有一天突然有个差池,他会不会像父亲一样,悲痛欲绝?那我宁愿他不爱我,不在乎我。如果可以的话,干脆让他讨厌我,如果我真的结束生命,他也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吧?”
    夏清江的眼泪顺着下颌滴到笔记本上,只是在泪水溅在上面之前,纸上早有几处皱巴巴的痕迹,他想象得到,当时她多么绝望地写下这些文字。
    泪水朦胧间,他往后翻,她写:“我跟清江说,自己因为时装秀的事,自作主张把孩子拿掉了。我永远记得他惨白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面前的我是个刽子手。第一次看他痛得快要发狂的样子,他将给孩子买的玩具,衣服,在院子里架了火,烧得一干二净。我知道自己将他逼到绝路了,但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宁愿他永远不要原谅我,甚至想他一气之下和我离婚,这样我的生死,便和他无关了。但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因为深爱他,所以不敢去看他这么伤心的样子。清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夏清江额头抵着方向盘,泣不成声。
    这时候,突然有人在敲他的车窗,夏清江抹了一把脸,抬头一看,是拿着袋子的包子铺老板。
    他已经顾不得别人是否看见自己哭得这样狼狈的样子,降下车窗,一声不吭地拿了东西,将钱塞到对方手里,绝尘而去。
    包子铺老板拿着钱,楞楞地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刚才夏公子是在哭么?
    夏清江此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医院,立刻回到温璇身边去。他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火急火燎地赶回医院,他大步往住院部走去。手里的纸袋传递出热烘烘的温度,但远没有他心里的岩浆温度高。
    气喘吁吁地到了温璇病房门口,他脚步一顿,突然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深吸一口气,他推开病房门,可里面却空无一人!
    四下一望,里面更是连温璇的东西也不见了。
    他心里慌成一团,刚要去找她的特护,扫到茶几上自己的手机下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的手机我偷偷拿了,现在还给你。不要找我。温璇留。
    夏清江像冰冻了似的站在那儿,原来她早就计划好了的。把他骗走,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握着手机越来越用力,却不小心将屏幕给按亮了。
    夏清江忽然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壁纸,不知何时换成了枝州机场。
    来不及细想,他拔腿就往病房外跑。等不及电梯来,他一路跑着到了停车场,车子被他开出赛车的速度,一路见车超车,疾驰着往机场方向去。
    温璇打定主意要走,肯定不会留线索给自己,那么换了他手机壁纸的人是薄迁?
    夏清江这样想着,却倒霉遇上红灯。他等不及了,生怕错过温璇,见根本无人过人行横道,顾不得此处有电子眼,油门一踩径直往前开。
    他开到十字交叉口中央时,横向突然有一辆车飞快地开过来。
    夏清江已经来不及打方向盘,“嘭”一声巨响,两车相撞,夏清江的车已经变了形,横向飞出去五米远。
    ------题外话------
    哦,今天要早点啦
    ☆、248.祸害遗千年
    撞了人的面包车司机下车一看,自己的车头已经瘪了,正要去理论,见飞出去的豪车比自己惨几十倍,当即心里有些害怕。
    便走过去一看,那辆跑车已经侧倒在路边。这时候有一只沾满血的手突然从碎掉的车窗里伸出来,吓得肇事司机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候相继有人围上来,面包车司机虽然受了损失,但也不能见死不救,便打开车门,把里面的年轻男子拉了出来。
    夏清江满头是血,顺着侧脸嗒嗒地往下流。
    他已经痛得全身发木,走路都满脚蹒跚,跌跌撞撞。
    周围人赶忙让他别乱动,说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
    他不理,眼睛都被血给糊住了,但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不倒下去,赶快去机场,再不去就晚了!
    似乎这股念想给他全身注入力量,他抹了一把脸,顾不得脸上一片鲜血,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看见钻进车里的血人就后悔了,只见他头上的血往下淌,低进车座的布垫上。司机脸一下子就变白了。
    “去枝州机场”,夏清江拼尽力气挤出这几个字。
    司机讷讷地看着他,不知该听他的,还是将他赶下去。
    见车子仍未发动,夏清江眉头皱了起来,看向司机的眼神一锐,“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满身鲜血的怒吼,让司机心脏都颤了好几下,他手抖着放下手刹,踩了油门开走。
    出租车司机走了,后面的面包车司机却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这损失招谁赔啊?
    到机场的时候,夏清江的车座上已经滴满了血,他额头上出着汗,脸上白得透明。
    出租车司机真怕他就这么死在自己车上,等到了目的地,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连钱都不收了,出租车等人艰难地下了车,一溜烟开走了。
    夏清江此刻连呼吸都极困难,胸腔里的空气被人抽干了似的。他失血过多,连动一动都要立刻倒下一样。
    所以每挪一步,他要攒很久的力气才能进行下一步。那一举一动,像是被血染红的木头人。
    周围经过他身边的人,都不禁侧目看过来。还有几个好心人上前来问他,需不需要送他去医院,夏清江没力气说话,只摆了摆手。
    好不容易,他才将自己移到机场门口,手扶着玻璃墙壁,夏清江的力气终于用尽,腿一软,倒了下去。
    他头上的血流到地上,很快就积了小小的一摊。周围的人立马涌上去探个究竟,不一会儿便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
    温璇坐在候机厅内,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上的航班安排。还有大半个小时,就要登机了。她觉得此刻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可脑袋却又那么沉。
    耳边忽然听见一个人对另一个说:“机场门口有个人流血过多倒在那儿了,现在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嘴里不停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叫着什么名字来着?”,那人想了想,脑子里灵光一闪,说,“想起来了,话都快说不出来,只是低声小璇小璇地叫”
    温璇心头一紧,忙不迭问说话的那人,“谁倒在机场门口?”
    那人被她焦急的表情弄得发懵,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怎么知道”
    温璇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眩晕过去,她扭头就往扶梯的方向跑去。挤开无数人,蹬蹬地往下跑。
    气喘吁吁地跑到机场门口,果然那里围着一堆人,她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指甲掐进掌心,温璇僵着全身大步小跑过去,发疯一样挤到最里面。当看见夏清江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她心脏都快停跳了。
    温璇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她来不及去擦,跪在夏清江旁边,拉着他的手哭道:“清江,你别吓我!我求求你,你别吓我!”
    夏清江眼睛都没力气睁开,他虚弱地扯了一下嘴角,对着温璇凑在自己嘴唇上方的耳朵默默道:“小璇,你别走……你看,我找你了”
    温璇眼泪滴在他的脸颊上,声嘶力竭道:“我不走,清江,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是,你别离开我,我求你!我求求你!”,说完她眼泪流得更急。
    这时候救护车终于来了,先是保安将人群隔开,医护人员将夏清江抬上车。
    温璇一路随行,她死死拉着夏清江的手不肯放。后来眼泪都流干了,脸上紧绷得直发疼。
    只是她没空去理会,只一心一意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夏清江,似乎自己一眨眼,他就会从眼前消失一样。
    一路上的时间显得那么漫长,夏清江被推进了手术室。温璇等在门口,木头人一样靠在墙壁上。
    这时候通往手术室的走廊上来了一行人,夏家一大家子都来了。
    夏清江的母亲已经哭成了泪人,她一把拉住温璇的手,“小璇,清江怎么样了?”
    好一会儿,温璇那双无神的眼睛才移向婆婆,她张了张起皮的嘴唇,无声地叫了一句,“妈”
    夏母见温璇已经难受得魂飞魄散,也不敢再逼问,将她搂在怀里,哭道:“孩子,妈妈不问了,别担心,清江会没事的”
    温璇瘦弱的身体在她怀里颤抖起来,哽咽道:“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清江如果不是在找我的路上出了事,也不会伤成现在这个样子”
    夏母温声道:“好孩子,妈妈怎么会怪你。清江他心里一直把你当做最珍爱的人,如果你丢了,他肯定会找得奋不顾身。他是我儿子,他的性格我最了解”
    温璇不想让家人担心,擦了眼泪,对夏母说:“嗯,他一定会没事的”,即使有事,大不了我陪他一死。
    一个小时过后,夏清江输着血被推了出来,他仍没有醒过来。由着家人陪伴着,一路被推进了病房。
    夏家老爷子见孙子连重症监护室都没去,心里闷着的那口气终于散了。他身后的几个警卫员这时候听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骂了句“臭小子!”
    夏清江脸白得像纸一样躺在病床上,他头上裂开的伤口被缝合了,缠着纱布,看起来有些怪异。
    刚才医生为防他脸上有伤口,简单地替他清洗了一下脸颊和脖子。温璇知道他这人最挑剔,便默默地进了卫生间,拧了毛巾,替他仔细地擦了一遍脸。
    他的面貌便看起来更清晰了,平时常常玩世不恭的表情,这时候被抹平了。他难得这样安静,像个听话的乖孩子。
    可温璇宁愿他跟以前一样,生龙活虎,不可一世。
    夏母见老爷子历了一番惊吓,此时便有些精力不济,便让丈夫把老人家送回去。
    老爷子不肯,哼声道:“这小子什么安生了,我什么时候走”
    看他态度执拗,也不好再劝。
    好在夏清江住的是svip病房,宽敞得再来一堆人也装得下。
    他人还没醒,叶轻蕴,邢二和言胜奇就赶来了。
    怕在病房里吵到夏清江,一行人便走远了说话。
    温璇跟他们说了夏清江此时的状况,“医生说各方面体征已经稳定下来,只是什么时候醒还不一定”
    伤在头上,变数最多。就怕夏清江伤到什么要害的部位,那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但这话如论如何不能在温璇面前提,叶轻蕴只说了旁的,“这就好,阿凉一听说这事,眼泪掉个不停,这下她该破涕为笑了”
    言胜奇也道:“夏清江他福大命大,祸害遗千年,你别替他担心。还是想想等他醒过来,怎么折腾你吧”
    邢二接话道:“就是,你跟他说麻将三缺一,他肯定立马能蹦起来”
    三人故意这样说,无非是想宽温璇的心罢了。叶轻蕴又言归正传道:“夏清江事故我已经给交通局打过招呼,他们不会过来打扰。只管让他好好养病吧”
    他们什么都考虑到了,温璇心里十分感动,便道:“真是多亏你们了,真是太谢谢了”
    他们三个都一个态度,“说的什么话,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夏清江出事,我们自然不会看着不管。今天实在仓促,夏清江也没有醒,我们进去还得各位长辈招呼着,心里总过意不去。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他”
    三人又到病房里看了夏清江一眼,轻声和夏家长辈们道了别,这才退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邢二纳闷道:“我还以为会等到夏清江一直醒过来,我们再走呢”
    言胜奇睖他一眼,叹道:“都说一孕傻三年,你媳妇儿怀孕,你也跟着一道傻起来。夏清江这么命都不要,拼死追到机场去,就是为了温璇。刚刚我们去见过他的主治医生,人家说了,只要好好养着,没什么大问题。这就说明,夏清江很快就会醒过来。到时候他乐意和苦苦追回来的人互诉衷肠,还是跟你个大老爷们儿闲聊瞎扯?”
    邢二不满道:“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的人,也敢当我的知心大哥?”
    言胜奇笑骂:“去你的,什么知心大哥!滚回去受你媳妇儿虐待吧”
    两个人说起夏清江没大碍,便开始说笑起来。一旁的叶轻蕴忽然吐了一口浊气,对二人说:“温璇被确诊为恶性脑肿瘤,明天来探病的时候,你们说话小心些”
    言胜奇和邢二都敛了笑,沉着脸看向叶轻蕴。
    邢二简直觉得那两口子真是波折不断,便问:“什么时候的事?”
    “三年前,温璇一直瞒着夏清江瞒到现在。这事儿在夏清江心里一直过不去,你们千万别往他伤口上撞”,叶轻蕴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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