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李贝贝的答案，抬头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她。
    转念一想，记忆中她刚说去拿香肠了。
    随意放了一排酸奶放进车里，纪悠推着车子寻着她的身影。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下意识地循着声源看去。
    四个人的局面。
    一对夫妇站在李贝贝的面前，夫妇的穿著有点扑实，身上的衣服有些旧了，但是洗得很干净，两人的肤色都有点黝黑，夫妻们你一句我一句话，手指舞个不停，说话喋喋不休，不带喘的。
    他们的身后还有个男孩，男孩子还穿着校服，不同于夫妻身上那旧衣服，男孩的校服白得发亮，烫得笔直，不过那身校服穿得松松垮垮的，衣服也没有弄好，男孩的头发有点长，快把眼睛都遮住，他的双手抱在胸前，斜斜地看着面前夫妻二人的背影，目光不明，他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
    李贝贝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从一旁看去，纪悠看到她藏在身后的手，拳头攥得发抖。
    眉头深锁，纪悠把车子推到一旁，犹豫了两分，接着快步走到李贝贝的身边，扫了他们一眼，小声地问：“贝贝，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看到她的出现，情绪瞬间变得十分激动，把女人推到身后，他站在纪悠的面前，捉着纪悠的肩膀往边上一拉，力气有点大，小姑娘被他掐得眉头紧皱，他丝毫没有发现，男人说话时很是激动，说话时唾沫四溅：“你就是她的同学吧！”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纪悠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位叔叔，没有说话。
    男人“喂”了一声，语气有点不耐烦：“你到底是不是啊？”
    纪悠点点头，语气不急不缓：“我是。”
    见纪悠被男人拉到一旁，李贝贝脚步一挪想要上前，男人给女人使了个眼色，让她把李贝贝拦着，把纪悠又往外扯了两分，女人立马紧捉着李贝贝的双手，紧紧拦着她。
    看了李贝贝那边一眼，纪悠看着面前的人，低声问：“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让她辍学，她不肯，你能帮忙劝劝她吗？”
    大脑停顿了一秒，愣愣地看着男人，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什么意思？”
    男人对她的迟顿很是不满，脸上的怒气多了一分，指着她，一脸愤怒：“读这么多书，脑子比我的还差，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要带她回去，待在这里读这些破书，都是浪费时间。”
    李贝贝急急挣开女人的压制，跑到男人和纪悠的中间，挡着纪悠的面前，眼眶泛红，眉头深锁，喉咙有点干涩，咽了咽口水，语气坚定：“我不想回去，你当初答应我的，只要我考上了大学，你就让我读的。”
    男人大手一挥，眼神闪烁了两下，声音大了一点：“那是之前的事，现在我反悔了，爸爸也是为了你好，你读完这四年，除了白交了学费之外，你有什么用？”
    “我可以去找好的工作啊。”李贝贝立马反驳道。
    男人冷笑一声，“你现在也可以找好工作啊，你现在工作，多攒点钱给弟弟上个好大学，你身为姐姐的，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不能为弟弟多考虑一点？”
    看了眼一旁那个看热闹般的少年，李贝贝无奈地笑了一声，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情绪，“你看他像是读书的样子吗？他唾手可弃的机会，却是我梦寐以求的，爸爸，我不要你的钱，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我都可以自己赚，我就是想留在这里，我不想回去，我读完大学后，弟弟不也还在高中吗？到时候我再给他赚学费行不行啊？”
    话说到尾处，李贝贝的声音有点颤抖，眼睛却亮得很，眸底深处隐含几分不为人知的希冀。
    “你不想回去也得给我回去，你现在就能赚钱 ，怎么不现在就给弟弟赚呢？！你明知弟弟的人生需要你，你怎么就这么自私？！”
    李贝贝抽了抽鼻子，把欲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吼了出来：“是你自私！我是人，不是他的狗，我凭什么整个人生都要为了他而活？”
    女人见状挤了进来，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往她脸上扇，“啪”的一声，“你这个臭丫头，怎么跟你爸说话的？”
    纪悠焦急地看了李贝贝一眼，女人的下手没有轻重，脸上红肿了一片，红得发紫。
    女人伸出指尖，在她的额上用力地戳了一下，“呸”了一声，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知道你爸托了多少关系才给你找到在厂里工作的机会吗？连你的另一半都给你找到了，那人家里可是拆迁户，你嫁了过去是要享福的，你这娃怎么这么不懂事？”
    纪悠被面前的状况搞得有点晕，什么厂里工作，什么拆迁户，还有什么嫁人？
    都是什么意思？
    李贝贝紧咬唇瓣，眼里的情绪复杂得很，“我不要跟你们回去，你们爱嫁谁就嫁谁，爱去哪里工作就去哪里工作，我受够了！”
    或者是从小到大，李贝贝都没有强行逆过他们的意，这刚上大学两个月，性子就倔成这样，男人在心里立马把这原因归向于大学，看了纪悠一眼，心里生出几分了然旳情绪。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上大学交坏朋友了？”目光挪到纪悠的脸上，语重重了几分，音量大了一点，附近有些路过的人忍不住驻步静看，“你这女娃长得一副狐媚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不是你把我女儿教坏了？”
    女人正愁着怒气无所出，跟着男人的意思，瞪着纪悠，声音尖锐：“肯定是你教坏的，我女儿以前乖得很，上大学后就不听我们说话了，你跟她说了什么话，小小年龄，心机这么重！”
    两人越吵越烈，一步一步地把纪悠和李贝贝往后逼去，隐约有动手的迹象。
    “你们够了！没有谁带坏我，只是我不想再忍受下去了！凭什么我的出生就是要为你们服务，我知道你们是我的父母，但你们不是我的债主！”
    语音刚落，李贝贝一把捉过纪悠的手，想要拉着她远离这两人。
    夫妻们二人这回是打算把她拉回家乡里的，在电话里没劝成功，便打算来硬的，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怎么说也不愿意把她放走。
    见两人有离开的迹象，他们一左一右成夹攻之势，死死捉着纪悠和李贝贝的手臂。
    李贝贝用力甩开女人的手，把纪悠护在身后，朝着他们说：“你们回去吧，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男人心里一恼，一把捉过一旁货柜上的火腿肠便往她身上掷去，像是开了头，女人也学着男人的动作，手随意往超市货柜上伸，捉到什么就把什么掷到纪悠和李贝贝的身上。
    场面一片混乱。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都给我停手，已经报警了！”
    第41章 你没有错过
    本以为听到报警二字, 李贝贝的家人会停下来手来，却没有想到这两个字更像是炸i弹的引索般, 一旦点燃便会爆破, 情绪的波动又大了几分。
    “报什么警, 我们什么都没做, 都怪她！”男人随手一捉，又往李贝贝的身上扔了包饼干。
    眼见场面有越发闹大之势，超市的工作人员连忙把情绪激动的二老拉开，二老情绪十分不稳, 见李贝贝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变远, 即使被工作人员压制着，手脚也不停挥舞。
    不过，倒是没有再把东西再砸到她们身上。
    警察来得很快，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四五个民警便到了现场。
    听说警察要来和亲眼看到警察要来是两码子的事，李贝贝的父母这辈子虽然敢在李贝贝的面前杠, 但真的看到了警察，那身警服还是把他们给吓倒了。
    她的父亲立马装腿发软，靠坐在货架边上，无论别人怎么拽也死活起不来, 她的母亲坐在她爸身边, 什么话都不说，一直撕心裂肺地哭着，眼泪珠子像是不用钱般掉落。
    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妈最拿手的好戏。
    李贝贝站在一旁，脸上的红肿传来火辣辣的痛楚，望着这一切，眼眶泛红，察觉到纪悠的眼神，她扭头看去，努力挤出一番微笑，“我没事儿。”
    纪悠抿了抿唇，这个时候感觉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伸出手来揽着她的肩。
    一边平静得吓人，一边却是惊天动地般的闹。
    超市的经理简明扼要，跟警察把当下的局面说清。
    经理说的是小姑娘在货架前面跟父母双方争吵，父母双方的情绪没有控制好，嘴上说不过别人，便动了手，砸了一地的货物，如今经理代表超市要求他们把超市已经损毁的货物全部买下。
    听到要花钱，李贝贝的父亲也不装死了，急急推开她的母亲，腿脚麻溜地站了起来，瞪着眼睛跑到经理面前，大声吼道：“这哪有损毁？你们超市的东西扔一下就烂了的吗？李贝贝，还不给人家道歉，然后把这里收拾干净！”
    超市经理是个冷静的主，他看了眼地上，一片狼籍，语气不急不躁：“这些外包装已经破损，作为超市的一方，这些货品已经是不适合销售，我们如今仅要求你们把东西买回去，是很合理的要求。”
    “什么合理的要求？！”男人把袖子撸起，怒目圆睁地看着经理。
    经理看着很年轻，性子不急不躁，语气平稳：“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还请你谅解。”
    “不赔，钱就没有了，命就这么一条，你要就拿去吧。”语音刚落，李贝贝的父亲猛然蹲坐在地上，像尊佛般动也不动，瞪了李贝贝和经理一眼，一副你奈我如何的模样。
    想着超市还是要营业的，这样闹下去的话会影响别的客人，民警决定先把所有的人带走，回去派出所再好好调解，也不会打扰别人。
    李贝贝和纪悠自然算是涉案人员，她弟弟和经理也一块跟到了派出所，她父母一副鬼哭狼嚎的模样，最终还是被抬上了警车。
    一群人往派出所的方向而去。
    到了派出所，他的父母情绪越发激动，被单独带去了一间小房间里面，有别的民警和他们聊着，至于纪悠、李贝贝和她的弟弟则在另一间房间，超市的经理也在一旁听着。
    简单询间了一番，民警初步认定为家庭纠纷引发的一场小骚动，劝他们别把事情闹大，还是赶快赔钱把事情解决。
    李贝贝红着眼睛，低垂着眼眸，指尖碰着指尖，纪悠也没有说话，坐在一旁，她的弟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众人都知道，现在该劝的应该是那对夫妇。
    民警让他们在这里先等一会儿，和超市经理一同转身便把房间的门锁上离去。
    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气氛安静得让人害怕。
    片刻，一直沉默着的弟弟突然开了口：“姐。”
    李贝贝愣了愣，抬起头来看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少年的声音处于变声期，听著有点奇怪，他似乎很怕生人，目光总是不敢直视别人，躲躲闪闪的，低垂着眉眼，看着面前的一块小地，“我不想读书。”
    李贝贝觉得喉咙有点干涩，“我知道。”
    “今天闹成这个样子，我也不想的。”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回去，那个男生我见过，其实还可以。”
    李贝贝没有看他，心下了然，语气平淡：“他给你钱了吧？”
    少年没有吭声，半响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纪悠在一旁听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从小到大，她都以为家是一个很温馨的地方，父母相爱，偶尔能吃吃他们的狗粮，彼此给与温暖，所有的付出和回报都是成正向的，而且，她的父母十分尊重她的决定，只会有限度干涉她的想法和行动。
    但如今看到李贝贝，世界观好像在瞬间崩塌，原来一个幸福的家庭，真的是靠运气得来的，不是每个人都有。
    “姐，要不回去吧？这里有什么好的，我还是觉得回家更好玩。”少年的声音很小，说话有点胆小，若不是因为这里安静，很有可能连听都听不清楚。
    “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座城市，上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我的人生才刚刚出现一丝光，我怎么可能会回去？”说到一半，唇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语气带着自嘲：“你觉得家里好，是因为他们都把你当成皇帝般宠着爱着，这么多年来，你根本就不需要想要什么，因为在你想之前，他们就已经捧到你的面前，我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放弃？”
    弟弟咬了咬唇办，抿着唇，偷偷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屋子里面陷入无声的沉默。
    纪悠无意间看了一眼手机，21:23，下面是十数通未接来电，脑海里猛然记起了什么事一般，心跳一窒，愣愣地看着手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李贝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目光诧异，“校歌赛开始了。”
    正欲给沐安拨过去时，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开了，警察又走了过来，给他们进行着调解。
    派山所里争吵声不断。
    另一边厢，外面是主持人说着串词的声音，耀眼的灯光在场内四射，观众热情的声音响彻全场，后台处脚步声此起彼落。
    沐安站在舞台两侧的led大屏后面，望着属于他的粉丝区里的两个空位，还有那如石沉大海般的电话，眉头越发收紧。
    司星同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他又看了眼电话，已经是21:52，“没有，不回电话，不回消息。”
    司星同翻出手机，望着自己给李贝贝打的电话也是一样，没有半点回响。
    沐安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快步绕过司星同，长脚快速地交替着，迈着大步往后门走去。
    司星同抬起头来，发现刚还在眼前的人，如今已经走到他的身后，还有离开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