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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叶斐听到曾柔的声音陌生,便问:“你干嘛呢?”
    江然穿着真丝衬裙,坐在软凳上扫了眼满屋的高端定制礼服,兴趣缺缺地嘟囔:“买衣服。”
    女孩子都喜欢买衣服吧?他这方面毫无经验,没有话题可聊。叶斐挠挠头,问:“你几点上夜班?”
    “六点。”江然说。
    “晚上我去医院找你。”叶斐说,“给你点东西。”
    “什么东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然轻抿一下小嘴,脸上才浮起些许笑意,说:“好。”
    刚挂电话,曾柔又叫:“然然,快过来,这条裙子好漂亮!你试一下!”江然无奈地叹气,朝曾柔走过去。曾柔把她推到更衣间,帮她穿上礼服,又推她到镜子前面。
    礼服是平肩鱼尾款,很贴身。镜中少女身段窈窕凹凸有致,鹅黄布料衬着赛雪肌肤,松软黑发配上明眸红唇,无需任何装饰,都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真像我年轻的时候啊。”曾柔的口气感慨又失落。
    “没你当年好看。”江然说,不耐烦地掀了下裙摆。
    曾柔吁了口气,又有些自得地说:“确实还缺了一点风情。”说着,用双手裹住江然裸露的雪肩,晃了晃,“不过没关系,你年纪还小,可以学。”
    江然低头:“我学那个做什么?”
    “你不懂。女人嘛,长得怎么样是其次,风情是最最要紧的。”曾柔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江然没有说什么。
    对于曾柔而言,风情确实是最要紧的。要不是凭着这幅美貌又充满风情的皮囊,她不会从小乡村一步一步走出来,让江城礼娶她,心甘情愿出钱支持她的明星梦。不会让更有权势的男人看上她,继而抛弃丈夫女儿投入他人怀抱。没了婚姻的束缚,她在娱乐圈跟资本圈里混得如鱼得水。
    曾柔的奋斗史,真要写出来,也是一段可歌可泣的贫苦少女上位记。
    曾柔理着江然的丝滑长发,貌似不经意地说:“我听说,林尚俊要跟江暖风订婚。”
    “是啊。”江然说。江家跟林家本来是故交,两家儿女的事儿在羊城商界圈子里早不是什么新闻了。
    “可我看那林尚俊倒像个摇摆不定的男人,跟他爸爸当年一样优柔寡断。他真舍得放弃你吗?”曾柔意味声长地说。
    江然头皮一凛,转过头来看曾柔。曾柔手握着她的头发,脸上笑得很甜:“怎么?难道我说中了?”
    曾柔跟林尚俊的父亲,也是一段不可说的过去。
    江然咬了下嘴唇,把脸拧回去,低声说:“衣服太紧,勒得我喘不过气,我想换下来。”
    “去吧。”曾柔软软地说,递过一件红色礼服,“你把这件换上,这件应该更衬你的肤色。”
    “我不想换了。”江然拒绝,直视着曾柔。
    曾柔蛾眉轻敛,轻唤:“然然!”江然拎着裙摆跑去了更衣室。曾柔轻轻侧过脸,整排衣架后放露出一个单反镜头,端着相机的男人朝曾柔比了个ok的手势,曾柔勾起红唇,右颊现出浅浅酒窝。
    江然把自己的衣服换上后从更衣室出来,曾柔在收银那边结账,五只大袋子摆在她脚边。江然走过去,朝袋子扫了眼,有两件是她今天试过的。
    曾柔低头在收款单上签字,说:“明晚有个宴会,你陪我一起去吧。”
    江然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问:“什么?”
    曾柔轻抬起下巴,目光柔和地望着江然,语调惆怅地说:“我这一把年纪了,也该让外面知道一下我还有个女儿了。”
    江然愕然,问:“为什么?”
    曾柔伸手捏捏江然的脸颊,慈爱地说:“傻孩子,为了不让那些坏家伙觊觎我的财产啊,让他们知道我有女儿,我的东西将来都是我女儿的。”
    江然嘴唇紧抿起来,不说话。
    曾柔落寞地说:“我知道你不稀罕我这点财产。你爸爸留给你的会比我能给地多的多。你爸爸同杜惜蕊结婚是做过婚前财产公证的,他们各自做着各自的公司。江家的那份,最后都会落到你手里。”她伸手拉住江然的腕子,握在手里捏了捏,轻叹一口气,幽幽地说,“可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直没给过你什么,年纪大了,才想明白亏欠你很多。也不知道现在回头还来不来得及。”
    一席话,如石投水,激起涟漪无数。江然这些年一直在祈求抓到的某些东西,此刻仿佛被送到了眼前。
    “明晚,你能去吗?”曾柔问。
    “我……”江然张了张嘴巴。
    曾柔抓紧她的胳膊,恳求说:“别拒绝妈妈,好吗?”
    江然终是泄了气,垂下脑袋说:“我得先跟别人换班。”
    买完衣服,江然陪曾柔去做了spa,买了搭配衣服的首饰,之后曾柔吩咐司机把江然送回了家。江然坐在自己客厅的地毯上,看着曾柔给她买的几袋子东西,心里面特别不得劲儿。她给叶斐打电话,想跟他聊聊,可响了无数声他都没接。
    大概是又忙去了。
    江然颓然叹气,身子一歪躺到地毯上。她想,他说晚上要给她点东西,会是什么呢?
    下午江然在外面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去医院上夜班。这几天天气转晴,温暖了许多,急诊病人少了,晚上江然大部分时间待在护士站。
    叶斐说六点过来,结果没来。七点也没来,直到十一点,他还是没来。不但人没来,电话也没打一个。江然给他打过几次,他都不接。
    谁让她喜欢的人是个刑警呢?他有一半的身子是不属于她的。江然无奈地想。
    夜里十二点了,江然忍不住又给叶斐打电话。手机听筒传来的彩铃声今晚不知听了几次,他依旧没接。
    一辆急救车停到急诊室门口,担架床被抬下来推进医院内。江然拿着手机转过头看,担架车的轮子碾过水泥地面发出隆隆噪音,朝她推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响着的电话铃声,跟她手机听筒传来的声音叠在一起。
    有个念头在江然脑中滑过。她猛地站起身,眼睁睁看着担架床从眼前推过,叶斐躺着,呼吸面罩扣在他脸上。血迹一路从门口洒到这边,他下腹部位插着一把匕首,血浸透了裤子,黑色的刀把直挺挺地立在他身上。
    第17章第十七章
    江然脑中一片空白,眼看着叶斐被推入抢救病区,急诊外科医生跑过去,护士将蓝色的帘子拉上,什么都看不到了。身边的实习护士乔楠楠捂着嘴巴低喊:“天哪,发生了什么?”
    大张满头是汗地跑进来,找不到叶斐,直冲着护士站来了。见到江然后一愣,立刻问:“斐哥刚被送进来,你见到没有?”
    江然方才回过神,从护士站跑出来拉着大张就朝抢救区跑,跑到跟前猛地刹住,把大张推到一旁。
    “怎么?他不在这儿?”大张问。
    “他在。”江然脸色苍白地说,“里面正在抢救,你不能进去!”
    大张用力拍一下大腿,焦急无比地朝帘子里面望。
    “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走。”说完江然掀开帘子钻进去。里面,叶斐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面白如纸。护士在给他上各种生命监控仪器,医生在用剪刀剪开他被血浸透的裤子,刀子插在他大腿根儿上,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
    她没记错的话,那个部位下面有股动脉,一旦破裂,几分钟就可以把人体的血液喷光,人就没了。生与死真的只是一线之隔。江然捏着手指站在一旁,只觉得凉意从脚底往上直窜。
    叶斐的头缓缓转过来,眼皮艰难地撑开,望向她,江然忙凑过去。
    他虚弱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江然强忍压着胸臆翻腾的热气,轻声说:“这里是医院,你受伤了,我今晚值夜班,你忘了吗?”
    “没忘。”叶斐闭上了眼,眉头微微拧起来,手指头动了动,胳膊终是抬不起来,只得放弃。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气若游丝,费劲地问:“你还生我气吗?”
    江然忙说:“不气了。你别再说话了。”
    叶斐勾起了嘴角,闭着眼睛咕哝:“那我死也瞑目了。”
    “不许胡说!”江然轻喝,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滚落下来。
    “病人股动脉破损,失血过多,必须立刻手术。通知手术室做血管缝合准备,另外备血2000cc!”医生命令道,江然还愣着,医生喊:“说你呢!快通知手术室!”
    江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护士站,抓起座机给手术室打电话。这功夫叶斐被从抢救区推出来,身上贴满了各色监控用的线路,一名护士骑在床上对他做心脏按压。
    江然脚底下一软,瘫坐到地上。大张跟着抢救的人群奔去手术室。
    身边的实习护士把江然扶起来,以为她被吓到了,安慰她:“你别怕呀。”江然扶开她的手朝手术室跑去。
    江然跑到手术室外面的时候,大张在门口焦躁地踱来踱去,手术中的红灯已经亮了。江然不能进手术室,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大张身旁。
    “下午万兴广场那边有个持刀劫持人质的案子,犯人跟我们对峙了十个小时。他为了人质的安全,主动把人质替换下来……”大张情绪低落地说。
    可江然不想听这些,只问:“他受伤多久了?”
    “半小时前。一开始他还是清醒的,后来慢慢地就……”大张声音越来越低,猛地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恨道,“都怪我!要不是我迟了一步,他也不至于这样!”
    江然用手背用力擦去腮上的泪,坚定地说:“他不会有事。”
    手术进行过程中,病危通知下了两次,大张六神无主不敢签,是江然签的字。叶斐失血过多,医院血库储备血量不足,江然跟叶斐同是b型血,她献了400cc血。手术结束叶斐被推出来的时候,江然瘫坐在椅子里站不起来,大张跑上前去询问情况,医生说血管已经缝合,血止住了,术后需要先送复苏室观察。
    江然明白叶斐是没事儿了。可这前后折腾了近三个小时,她觉得像过了三个世纪,人都要垮了。
    大张跟着去办各种手续,江然歇了一会儿,回了急诊。今天急诊病人少,江然到了护士站后就趴到桌上。乔楠楠见她这样,疑惑地问:“你跟着进手术室了?”
    “没有。”江然无力地哼哼着。忽然乔楠楠使劲儿推她:“快起来!护士长来了!”
    江然立刻坐直身子朝门口看过去。只见万子惠从门口冲进来,身边还陪着一名年轻漂亮的姑娘。江然惊慌失措地眼看着万子惠从眼前飞过去,那两人风驰电掣地冲进医院里头。
    乔楠楠说:“护士长这么晚来干什么呀?”
    江然摇头,也是无解。
    叶斐苏醒过来的时候复苏室里就他一个病人。他张开眼,眼前还模糊着,影影绰绰地见到一名白衣护士站着床前,嘴巴一咧笑了,哑声轻唤:“然然。”
    回应他的却是低沉的一声:“然然是谁啊?”
    叶斐打了个激灵,眨了眨眼,方才看清床边的人是她老妈,万子惠。
    忙清了清嗓子,改口道:“哎呦,妈,是你啊。”
    万子惠俯身扒开叶斐的眼皮看了看,又摸摸他额头。输血之后的叶斐气色好多了,她方才安心坐到床边,点着头说:“是你妈我。”
    叶斐依旧笑,不说话。
    万子惠睨着他,冷冷地问:“然然是谁啊?”
    叶斐嘬着嘴唇,挺为难。万子惠伸手把桌上的两张纸拿过来,在空中甩了甩:“是在你病危通知上签字的这个江然吗?”
    叶斐知道是瞒不住了,嬉皮笑脸地说:“还是您厉害,什么都瞒不过您。”
    万子惠轻嗤,骂了句:“臭小子!”把两张病危通知放回到桌上,右手往腰上一掐,说:“偷人都偷到你妈手底下了?招了吧,什么时候的事儿?”
    叶斐便把跟江然认识的前后大概跟万子惠说了说。万子惠听后,陷入了沉思。叶斐有些紧张,可身体没劲儿,他动不了。
    “妈。”他唤了声。
    “干嘛?”万子惠抬起头。
    “你觉得……她怎么样?”叶斐小心翼翼起来。
    “挺好一小丫头,我是挺喜欢的。”万子惠说。叶斐刚要松一口气,万子惠却说:“可你配得上人家吗?”
    叶斐眼睛一瞪:“我怎么就配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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