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里一直是杨国刚在赚钱，可杨国刚没上过学，也什么文化，一直就是帮忙拉砖做苦力，后来更是被车撞伤了腿，就不能工作了，从那之后他们一家就彻底的成了闲人，天天等着妈妈给他们喂饭吃。
    她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大伯杨国刚倒也并不算那么没骨气的人，他后来自己在邻村的工厂给人家看门，每个月也能赚个几百块，不过他爱喝酒，赚的钱也就刚够自己的酒钱。
    所以，总得算起来，前世的这个时候，也就是妈妈用自己辛苦赚的钱养着这一群白眼狼。
    杨薇想到没分家，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这到月初了，需要给家里买米买粮了，她这是来找她妈妈要粮食了，但是又怕她妈妈舍不得给，就找她来说。
    其实妈妈哪有舍不得的时候，妈妈每个月赚的工资不都是贴补给了家里人吗？倒是周芬每次到月初就开始跟奶奶哭诉家里没钱，奶奶多次减免，甚至有的时候还偷偷补贴给她。
    “薇薇，你听到了吗？”
    杨薇连连点头：“听到了，薇薇知道了。”
    “哎，薇薇真乖。”周芬放下杨薇：“你好好躺着，我们就先走……”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江菀端着饭盒走了进来，笑着说：“薇薇，今天有鱼……”
    “大嫂和小菲也在啊，你们吃了吗？”
    “给薇薇吃吧，我们不饿。”周芬笑着说。
    杨薇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丢了拉丝糖：“妈妈，有鱼啊，我好久没吃鱼了。”
    “来，吃点。”江菀坐下开始给她挑刺。
    周芬暗暗的吞了口口水，笑着说：“薇薇这发着烧，鱼是发的东西，吃了会不会不太好啊？”
    “啊？”江菀一下开始担心了：“也对啊，薇薇还在发烧，我怎么给忘了。”
    “不如，你去问问医生，看看薇薇这样能不能吃？”
    江菀没有多心，点了点头：“对，薇薇你先别吃，等妈妈去给你问问。”
    说完就着急的出了门。
    二十多年前，那鱼、肉什么的都是稀罕物，过年才能吃到。
    去年过年的时候，只有江菀单位发了一条一斤半的鱼，家里人多落到每个人的嘴里连塞牙缝都不够的，周芬根本没吃够，此时见到这红烧鱼哪里能不眼馋。
    她缓缓坐在杨薇身边，笑吟吟的打量着她，如同慈母一般的温柔。
    杨薇低着吃着鱼，只当没看到她。
    “薇薇，好吃吗？”
    “好吃，用料可足了，又甜又香。”杨薇故意吧嗒了两下嘴，看那样真是要馋死人了。
    她偷偷的瞟了杨菲一眼，见她对鱼没什么兴致，反倒很是反感的样子，她微微的皱了眉。
    要知道，杨菲上辈子那可是特别喜欢吃鱼的，因为太喜欢吃鱼，后来有了闲钱之后，周芬就常常给她做鱼，连着吃了半个月，后来杨菲对鱼就厌恶了，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是看到了眼馋的时候。
    更何况，周芬都眼馋成这样了，杨菲怎么会不馋，这不对劲。
    莫非杨菲和她一样也是……
    杨薇想到这里，心里警铃大作，眼角余光瞥到杨菲在盯着自己，她连忙装作努力吃鱼的样子。
    周芬看着她那张张合合的小嘴，鼻尖萦绕着红烧鱼的香气，不由得抽了抽鼻子，咽了一口口水：“你一个人吃的完吗？”
    “吃不完还有妈妈啊。”杨薇看了她一眼，瞧见她眼睛里升起了希望的光芒，继续低头吃鱼。
    周芬的脸色一下难看了起来：“薇薇！”
    “咳咳——”杨薇忽然用力的咳嗽了起来，掐着嗓子，咔咔的咳嗽，嘴里的酱料、鱼肉、鱼刺、各种东西尽数喷了出来。
    周芬离得近，被那鱼肉鱼刺等东西喷了一身。
    “杨薇！”
    杨薇一哆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哇——妈妈，我嗓子好疼，妈妈，我卡住了。”
    杨薇伸着一双沾满了酱汁的手就往周芬的身上蹭。
    周芬蹭的站了起来，退后了好几步，她本是想蹭点鱼吃，谁知道鱼没吃到，新做的衣服反倒被她给弄脏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咬了咬牙，暗骂她卡的好，卡坏了嗓子才好。
    杨薇哭的满脸泪花，眼角余光还是在注意着杨菲，见她得意的看着自己，一副看好戏的得意神情，那表情和前世她在门缝里看到的表情一模一样，心里越发肯定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她和杨菲死在同一块石头上，就算真的都回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
    “薇薇，薇薇怎么了？”江菀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你怎么了？没事吧？”
    “哎呀，你看这孩子，我说让她先不要吃，等一会你回来再吃，她不听话，偏偏自己拿着吃，结果被鱼刺卡住了。”
    “卡住了！”江菀一下着急了：“等着，我去给你叫医生。”
    “叫医生？那不是又要多花钱，吃块馒头好了。”周芬着急的说，可江菀没理她，快步走了。
    “你这个婶子就是喜欢乱花钱，以前我们卡住都是吃馒头的，鱼刺而已有什么要紧的，还补钙呢。”周芬不满的嘟哝着。
    “妈妈，我们能回去了吗，我都困了？”杨菲委屈的看着她，同时不屑的扫了一眼杨薇，她可不想看杨薇在这里哭哭啼啼的，看到了就心烦。
    “行行，回去吧，晚上不好好睡觉可是长不高的。”周芬顺水推舟，她怕江菀带的钱不够，再来问自己借，家里的爷爷奶奶都不管杨薇，她凭什么管，她拽着杨菲急匆匆的走了。
    等江菀带着医生过来的时候，杨薇已经不哭了，正坐在床上啃馒头，她看着江菀笑的眼睛弯弯的说：“妈妈，伯母说的是真的，我吃了一口馒头嗓子就好了！”
    ☆、第7章没钱了
    江菀担心杨薇，虽然杨薇百般表示自己已经好了，却还是被江菀按着让医生检查了一下，直到确定她真的没问题了，江菀这才放了心。
    晚上，母女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杨薇缩在江菀的怀里，听着她给自己讲故事，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她又做噩梦了，梦到妈妈死了，梦到自己被徐鹏搬着脑袋砸在大石头上，砸的脑袋嗡嗡作响，后脑疼的麻木，有鲜血哗哗的往外流。
    梦里，她看到了自己红的，白的脑浆，甚是恶心。
    然而画面一转，她又到了别的地方，她忽然掉进了水里，她在水里挣扎着，想要浮上来，却越来越无力，直到有人抓到了自己的手。
    梦里，他的手那么小，却仿佛有着千斤之力，将她抓的紧紧的。
    她梦到那个冰冷的少年笑的见牙不见眼，说：“我叫常斐然。”
    杨薇一下惊醒了，用力的喘着粗气，她的胸口用力的起伏着，仿佛溺水的人刚刚得到了空气，手下意识的抓着什么东西，如同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温柔和缓的声音，杨薇一转头吓了一跳，居然真的是常斐然，他今天换了一身装扮，穿着毛衣背带裤，看上去极是利索干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脸上莫名的有点纠结。
    顺着常斐然的眼光看去，杨薇才发现自己正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难怪她觉得手里的东西很软，居然是手！
    杨薇一下收了回来，往后缩了缩：“你怎么在这？”
    “顺路，过来看看。”
    “哦，顺路啊。”但她记得医院好像是在偏僻的城东吧，他居然会顺路？
    “你顺路去哪啊？”杨薇好奇的问。
    常斐然愣了一下，白皙的脸皮忽然爬上了红晕，他挪开目光：“就是顺路。”
    杨薇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
    想起来那个梦，杨薇仔细的打量了一眼常斐然，他长得确实像是个混血儿，深深的眼窝，翘挺的鼻梁，五官极为立体，而且她不得不承认，他生的很好，给人很亲切的感觉。
    “你长得挺好看的，妈妈是外国人吗？”
    “……”常斐然觉得杨薇找的话题都这么无从回答。
    “不是。”
    杨薇也尴尬了，她总有一种窥探人家隐私的错觉：“那个……”
    要不然她还是别问他从哪来吧，否则的话，又要尴尬了。
    幸好，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而且声音隐隐耳熟。
    “真是太谢谢您了，等我老公把钱汇过来，我们再把钱还您。”
    那是江菀的声音。
    “不必。”
    钱？家里没钱了吗？不应该啊。
    妈妈是月底发工资，就算过年休息了一段时间，也应该会有至少半个月的工资，算下来应该发下来了才对，更何况还有爸爸年前寄回来的钱，妈妈一直收着没花，怎么可能没钱。
    直觉告诉杨薇，这不对劲。
    房门缓缓开启，江菀和阿树都没有再说话，好像刚不曾对话一般，江菀快步走到杨薇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真的退烧了，等会我们就出院。”
    当着阿树和常斐然的面，杨薇没有问关于家里的事情，反正家里就是一团乱麻，说也说不清楚。
    常斐然和阿树又坐了一会，然后起身离开，据说是快开学了，要去办常斐然的入学手续，他好像是要去镇上读书，好像还是什么私立学校。
    杨薇今年才七岁，按理说已经可以入学，可这个时候实行入学管制，要等满七周岁才能去。
    她是小生日，等她过生日的时候，这个学期早就过去了，要等来年的秋天才能入学，那个时候她就八岁了。
    杨薇倒是不急，在学习上她有信心，大不了就是跳级。
    等他们走了，江菀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现在已经开工了，她还得去工作，把杨薇一个人留在这也不放心，还不如回家去，至少有个人能照顾她。
    他们村距离县城还是有一段路程的，开汽车也要半个小时左右。
    江菀心疼杨薇身体刚好，就花了几毛钱雇了一辆牛车。
    赶车的人是他们邻村的张六，他每天会在各个村子里收了干柴，送到镇上的饭店里，每天一趟，所以说是雇，其实也算是搭顺风车。
    张六不怎么说话沉默寡言，车上拉着两个人，他自当没看到，一心一意的赶车。
    有外人在，杨薇没有着急问钱的事情，她想等回去再看看，说不定是江菀手里没有钱，想等回去了再给呢？
    但她明明听到江菀说要等爸爸汇钱的。
    杨薇悄悄打量着江菀。
    江菀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来。
    一路无话，很快就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