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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叶素素见他的手伸了过来,吓得顿时眼睛就圆了,瞪得跟铜铃似的,身体本能地就往后躲,动作太猛,狠狠地撞到他拦在她腰后的那只手臂。
    那条手臂又硬又粗,像是铁杵一般,撞得她顿时就眼泪汪汪。
    男人伸过来的手在半空顿了顿,很快就收了回去。
    叶素素忍着眼泪,吸了吸鼻子,就见男人刚刚的那一只手又伸回来了。只是这一次,男人手里多了一只水囊,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叶素素口渴,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到了水囊上,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还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这一回男人拿着水囊的手没有停顿,直接把水囊口递到叶素素嘴边。叶素素的双手还被裹在斗篷里,行动不方便,她索性直接低了头,就着男人的手“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
    她喝了个痛快,男人见她喝饱,拿回水囊时似乎轻笑了一声。
    叶素素不确定,好奇地转头去看他,入眼的却依旧是胡子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更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她刚刚喝水时,注意到他拿着水囊的那只手。那只手上布满了茧子,有薄有厚,还有各种长短不一的疤痕,狰狞地分布在他的手上。这是一双练武的手,可是又不像是普通练武的手。
    叶素素的外祖家陈家是大原国赫赫有名的护国将军,手握兵权镇守要塞,可与虎视眈眈的四处藩王相抗衡。陈家是武将世家,叶素素的几位表哥从小就打拳习武、舞刀弄剑,她虽然没有学过一分半毫,却也知道练武人的手是什么样子的。
    她低着头,好奇地打量着男人的手,有些疑惑,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男人发现她在打量他,也没有阻止,任由她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刚刚已经收拾好水囊,此刻双手勒着缰绳,腰背笔直地跨丨坐在马背上,目光落向了前方。
    不多时,前方有人出现了,因为是在夜幕之下,叶素素起初并没有发现,等那几个人如鬼魅般忽然现身,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原来他们周围一直隐藏了许多人,这其中就包括之前那个不满但又似乎拿搂着她的这个男人没办法的那位。
    叶素素细细地打量那人,那人端坐在马背上,一身黑衣斗篷,和她身上披的这件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约二十五六,头发束得规规矩矩,面相不善,脸颊上没有胡子,看起来像是这些人的首领,但说话的语气似乎又并不像,“前方有一茅草小屋,已经打探过,可稍作歇脚之地,铎爷意下如何?”
    被称作“铎爷”的男人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叶素素。叶素素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刚刚说话的那人,发现搂着她的男人朝着她看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
    顿时,两人四目相对。
    因为胡子挡着,叶素素看不清他的容貌,这一次却看清了他的眼睛。漆黑如墨,静如沉水,看不出一点情绪。
    男人只与叶素素对视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朝着刚刚说话的那人点了点头,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给了回应。
    叶素素还在发愣,只觉男人的手臂又是一紧,身下的马也动了,他们出发了。她被男人稳稳地固定在怀里,即使是侧坐在马背上,也没有多么不舒服。
    四周都是林子,他们的马行走的并不快。让叶素素奇怪地是,刚刚还在他们身边的那些人和马,竟然一瞬间就消失了似的,藏匿的无影无踪,但是她清楚地知道他们应该就在周围不远处藏匿着,根本就没有离开。
    叶素素被困在男人的怀里,不自在地挣扎了一番,忍不住小声问他:“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男人低头看向她,勒着缰绳的手没有挪动半分。
    叶素素大胆地望向他的眼睛,拿出了身为郡主的气势,鼓起勇气命令他:“送我回去!”
    男人看着她,眼神变了变,似笑非笑,许久之后,轻声地应道:“嗯。”
    .
    此刻天色依旧昏暗,行路之上,并不见火光冲天,应该是离起火的溪山别院很远,远到以至于根本就看不见火光。
    越向前走,叶素素越觉得自己被骗了,这根本就不是回溪山别院的路!
    她气呼呼地转头去看身后的男人,他依旧是纹丝不动地搂着她,双手拉着缰绳,带着她骑马向前赶路,因为脸上盖满了胡子,看不清表情。
    他刚刚明明答应她送她回家的,现在却依旧我行我素、继续赶路,简直就是个出尔反尔、不守信用的小人!
    叶素素气急,忍不住开始挣扎,想要从马背上跳下去。男人似乎觉察到了她的意图,双臂一紧,先她一步将她固定在怀里,稳稳地将她钳住,语气中带了些无奈,轻声训斥她:“别闹。”
    被困得一动不能动的叶素素正要反抗,忽然周围林子消失,前方出现了一块开阔的空地。男人勒着马停了下来,纵身一跃,跳下了马。
    他站在马下,朝着叶素素伸手,张开了双臂,也不顾她挣扎,直接把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叶素素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骂道:“喂,你……”
    “聂铎。”
    “啊?!”
    被打断的叶素素愣了一下,就听到那个男人开口,“我是聂铎。”
    原来他是在介绍他的名字!
    叶素素恍惚发愣间,男人又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前走去。身体猛然腾空,叶素素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就搂住男人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了下来。
    叫做聂铎的男人似乎对叶素素的此种举动很是满意,脸上的胡子动了动,似乎笑了。
    叶素素依旧是气呼呼地瞪着他:“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男人抿了抿唇,收敛起笑容,却没有说话。
    他抱着叶素素一路向前,进了一个矮墙小院子。院子里有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老农,战战兢兢地跑了出来,指了院子里相对最好的一间茅草房,结结巴巴地说:“军、军爷,就、就是这间了……”
    聂铎点了点头,抱着叶素素大步流星地朝着那间茅草屋走去。他步伐极快,即使怀里抱了个人,也丝毫不当回事,极其轻松。
    他走到屋子内,把叶素素放到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叶素素身上裹着斗篷,缩了缩脖子,一骨碌就爬到了床里,警惕地盯着他,满眼戒备。
    屋子里没有烛灯,只有外面洒进来的月光,很是昏暗。聂铎看着床上的人,没有继续向前靠近,只是说:“这里没有侍女,那边有水,要洗漱自己去洗漱。”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头也没回。
    叶素素团膝坐在床上,静坐了很久,才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慢慢地下了床。
    不是她动作不快,而是她实在是快不了。之前在大火里逃跑时,她在山路上一阵狂奔,后来又在林子里漫无目的的跑,她一向是娇生惯养的,哪里跑过这么多的路,脚上的绣鞋都磨出了一个洞,双脚也起泡了。
    因为一直处于戒备中,她刚刚还不觉得多疼,可是聂铎一离开,她忽然放松了下来,顿时就疼得她眼泪直流。
    她吸了吸鼻子,找到茅草屋里的那一盆清水,简单地给自己擦了擦。那盆清水并不太凉,但也不是温水。大原国百姓多过得清贫困苦,是不可能像他们京城贵族时刻都留着灶台炉子备着热水的,那些烧火的柴竹可都是实打实的银子,够穷人吃好几顿饭。现在的情况下,能有一盆清水,已经不错了。
    叶素素洗完之后,发现原本干净的清水变得黑乎乎的,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的脸上手上竟然不知何时沾了那么多黑灰。也难怪沾了灰,溪山别院着了那么大的火,怎么可能不沾灰?
    所以,刚才聂铎朝着她的脸颊伸手,是想要替她擦脸?
    叶素素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洗好之后,转回屋子,发现聂铎并没有回来,她悄悄地松了口气,脱了鞋子,爬到床上。木头床十分简易,幸好上面铺了被褥,看起来有些旧了,但是很干净。
    屋子里并没有烛光,月光很弱,叶素素缩在墙角,因为一晚上的惊心动魄,又跑了那么远的路,她实在是又累又困,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茅草屋的木板门被推开,“吱呀”地响了一声,却没有吵醒床上的叶素素。聂铎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手掌里握着一只巴掌大的白色瓷瓶。
    他走到床边,看见叶素素一头倒在枕头上,半倾个身体,正趴着睡个香甜,忍不住惊讶了片刻。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些恨铁不成钢,“没心没肺。”
    他把手里的小瓷瓶放到床头,轻手轻脚地把趴在床上的叶素素翻了个身,又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帮她掖好被角。
    叶素素睡梦里被动来动去,似乎有些不舒服,眉头皱得紧紧的,但是却依旧没有醒。
    聂铎的目光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想了想,欺身上床,坐到一侧,单手隔着被子轻拍着她,柔声说道:“睡吧素素,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又搂又抱又是同床,心累……
    男主:嗯。
    感谢我家西子姑娘投的雷,么么哒!
    ☆、05上药
    聂铎斜倚在床头,手掌隔着被子,一下一下,轻拍着叶素素。大许是困极了,他眯了眼睛,缓缓地躺在叶素素身侧,最后头搭了她的枕头边缘,也睡着了。
    如墨的夜色渐渐退去,窗外天色泛白,却还不到天亮的时候。
    有人轻轻敲门,“铎爷?”
    床上原本睡着的聂瞬间警觉,眼眸犀利,神色骇人。他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睡得香甜的叶素素,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地翘了翘,迅速地收敛了浑身的杀气。
    他把手从叶素素的被子上收了回来,翻身下床,大步走到门口,打开茅草屋的门。
    门外占了一个随从模样的人,手里端了一盆热水,缩着脖子,歉意地说道:“铎爷,您要的热水。这农户家里竟然一点柴竹炭块都没有储存,手下人临时去寻的柴竹,耽误了时间。”
    聂铎淡淡开口,道:“无妨。”
    说罢,伸手去接那随从手里的那盆热水。
    那随从见铎爷亲自伸手过来接,惊讶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避开了他,战战兢兢急忙道:“铎、铎爷,您不必亲自沾手,您告诉属下送到哪里,属下送过去就是了。”
    “不必。”聂铎言简意赅,伸手接过水盆,直接转身关门,毫不留情。
    刚刚负责端水盆的那个随从吓得腿都软了,他的同伴从旁边悄悄地跑了过来,手脚麻利地拖着他就走。
    两个人离那间茅草屋足够远后,端水盆的随从才松了一口气,手拍胸脯,好像刚刚死里逃生、大难不死一回,“吓死我了!”
    他同伴抬脚毫不客气才就踹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个猪脑子,铎爷屋里有女人,你还敢端着水盆往里闯?!是嫌命长活够了吗?!”
    被踹的那人满脸委屈,可怜巴巴地说:“我刚刚不是一见到铎爷,就紧张的什么都忘记了吗?对了,我听闻一向凶神恶煞的铎爷是不近女色的,据说当初谢公子的妹妹都脱了个精.光,铎爷连眼皮都没抬,怎么现在铎爷屋里就多了个女人?唔……”
    “你给我闭嘴!这种谣言能胡乱说吗?若是你这话传出去,别说铎爷,谢公子就能要了你的命!这可是毁了人家谢姑娘的名节!”
    两个人正在你推我搡,忽然院子里传出一声女人惨叫,紧接着是轻轻地哭泣,还隐隐约约能听到女人时不时娇滴滴喊着“疼……”声音虽然不大,可惜院落太小,茅草屋的隔音又不好,整个院子里听得清清楚楚,连守在院子外面的那些侍卫都不自觉地红了脸,缓缓地别过了头……
    .
    茅草屋内,叶素素睡得正香,聂铎从门口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他把水盆放到床边,低头弯腰,伸手试了一下水温,并不算热。他起身看了看窗外已经渐渐亮起的天,时间并不算太早。
    聂铎转身,又在屋子里寻了一块干净的帛布,放到水温水里蘸湿,直到帛布也变得暖呼呼的,才从水盆里捞出来拧干。做完这些之后,他大步朝着床上的叶素素走去,坐到床尾,一手握着帛布,一手掀开了叶素素脚边的被子。
    被子之下,叶素素穿着罗袜的两只小脚露了出来。因为昨晚跑了太多了路,她的罗袜黑一块白一块的,狼狈不堪。
    聂铎没有犹豫,伸手轻轻地握住她的脚踝,把她的两只罗袜都脱去,瞬间叶素素小巧精致白皙粉嫩的两只小脚就露了出来,只可惜她的脚心里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水泡,直接破坏了这种美好。
    聂铎握着她的小脚,动作轻柔,极其仔细地把她的两只小脚都擦了一遍。
    叶素素可能是太困了,温热的帛布轻柔地擦过她的脚心时,她不仅没有醒来,反而还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弄得聂铎简直是哭笑不得,却又拿她没办法。
    帮她擦好了脚,聂铎拿过之前带进了的那个巴掌大的白色瓷瓶,打开塞子,放到了一侧,之后又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浑身漆黑,刀刃如光,锋利无比,看起来就是十分的名贵,显然是世间难得的好兵器。
    聂铎随手点燃了茅草屋里仅有的油灯,火苗昏黄晃动,摇摇欲坠。他拿起匕首,一点都不在乎那么名贵的匕首被火烤了。下一刻,他一手牢牢地抓住叶素素的脚踝,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动作干净利索,几乎眨眼之间就把叶素素脚心上的几个水泡戳破。
    “啊!”还在睡梦中的叶素素顿时就被疼醒,两只小脚奋力地蹬踹,幸好聂铎似乎早有防备,先她一步控制住她,让她不至于乱踢到匕首上受了伤。
    水泡处理结束,聂铎也不管叶素素如何哭哭啼啼娇滴滴喊疼,径直地拉着她的小脚,低着头一点一点地帮她上药。
    巴掌大的白瓷瓶里装的是药粉,那些粉末洒在叶素素刚刚被挑破的水泡上,火辣辣地疼,疼得叶素素忍不住开始掉眼泪瓣,一边哭还一边可怜兮兮地求着聂铎:“疼……疼……”
    聂铎抬头看了一眼叶素素,见她的小脸全是水渍,被油灯晃得锃亮,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叶素素听得清清楚楚。
    她正疼得要命,没想到他竟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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