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绢鸟(三)

    (叁)荷塘
    吃罢饭,她同涵全副武装,出去欣赏风光加拍照。
    路上她学着老董的语气,叫他“少爷…少爷…”
    搞得涵很不好意思,“你再叫,小心我不客气。”
    “怎么不客气?”米禅穿着运动鞋,有点喘气,古镇依山而建,若想拍到整个古村落,必须登高。
    “你说呢?”涵扭头冲米禅坏笑着。
    “哈哈。其实,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就比如,一男一女在一起,需要两个人做决定,但是分手,一个人的决定就够了。”她发表了男女的意见。
    “你还挺懂,是这个理。”涵也哈哈笑。
    他们都是成年人,她有夫,他亦有妻。他俩出来一起玩,说与外人听,那就是搞外遇来了。可是他俩真不是。手都没暧昧的拉过,他们是男女暧昧关系前纯洁的友谊。
    穿过小巷,走了没多久,来到一个挺宽的鸿沟前面,想必以前是运货的沟渠或是一条不小的河流,足有十几米宽。如今倒是只积攒了些许雨水,沟里长满苔藓和爬山虎类的杂草。幸好,沟里竖立几个大石墩,上面铺了水泥石板,作为通过的桥。水泥石板足够宽,可能有两米宽,所以没有修建护栏。米禅弯下腰,用手指摸了摸,能感到略微湿意。
    她踏出第一步,望向沟底,足有七八米深,顿觉眩晕,不敢向前走。
    “别往下看,这石板这么宽,直直往前走就过来了。”涵马上给她做了一个样子,不出几秒功夫,就走到了对面,冲她招手,“你也过来。”
    米禅透过水雾般的空气看到涵在对面等她,勇敢地又迈出几步,可就是忍不住歪头向下看,发现桥墩内侧杂草间绽放了几朵粉白的兰花,甚是惊喜。
    涵在对面焦急喊着,“别看,往前走。”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没有心理准备,右脚一下踏空在石板间的缝隙,整个身体就直直地倒在桥上。涵见了,小跑到米禅身边把她扶起,米禅右脚沾到地面就锥心般疼痛,“坏了,脚好像崴了。这…”
    米禅本是害怕的,涵没有拉她过去,是要她能勇敢面对困难。她被对面的他感化了,勇敢地迈出去了。可是,她害怕是因为,她自己应付不来。单有一颗勇敢的心,不行啊。米禅想着。
    他架着她,米禅一瘸一拐,一走一跳地回到老宅。“我是不是很没用?”她说。涵拿出随身带的红花油,脱下她的鞋子,脚踝肿得很高,温柔地给她揉擦。
    “这只是意外,你就喜欢胡思乱想,下次,你就能走过去了。”涵用他会笑的眼睛安慰她。
    米禅没想到涵有如此细腻的一面,他有一张黝黑而美丽阳刚的脸,很健康,“我可能是你遇到的体能最差的女驴友。”
    “怎么会呢。”涵继续安慰她。
    “跟你讲个真事,大学毕业游,我们班组织去云蒙峡野营,你猜第二天我是怎么下山的?”
    “被抬下来的?”涵打趣说。
    “你想象力不够,那时全班人都在回程的车上等我,可我实在太累了,走不动,他们便派了一个男生找到我,把我背下去的。”米禅讲着自己的糗事自嘲着。
    涵继续调笑说,“你这是变着法求我背你看风景。我可不干。”
    “哈哈,不稀罕。求我我都不去,你自己去玩吧,我等你回来看照片。”
    “嗯哪。”
    涵走了,留下米禅一个人拿出美人木梳,对着铜镜梳头,她仿佛看到了一百年前的自己,坐在一样的位置,对着梳妆台,在木梳上滴上桂花油,把头发抹得黑亮。
    镜中出现的,依然是现代装扮的自己,始祖鸟牌的T衫,外套,不错的运动牌子。
    一阵暖风吹来,出现在她脑海的,居然是绣花长衫长到膝盖,盖上长裤,领口的燕子盘扣紧紧缚在白嫩的脖颈上,头上高高束起的发髻插着一根细长的梨花木簪。
    米禅被她突如其来的想象吓了一跳,低头看到墙角的电源插头,才心安下来,这还是现代的世界。
    逛不了源西风光,仔细参观这古巷古宅也不错。米禅想着。老董昨日说北院有个荷塘,如今八月光景,正好赏荷。她找了个长度合适的木棒作为拐杖,一高一低地往北边走去。
    通向北院的石子小径遇到白灰院墙,抬起头可以看到灰瓦下面并排开着几个或是扇形,或是菱形的灰石窗,再往下依旧是个月亮门洞,米禅穿过去便是别有洞天的一个大大的池塘。
    快到正午,且是个无风的夏日。沿岸棵棵垂柳打着蔫,杨树上的知了不厌其烦地叫着。她走进了些,透过柳枝看到对岸的石桌旁站着一个穿着米白色长袍的男人。
    石桌上铺着一张巨幅的纸,他拿着毛笔,正在作画。米禅好奇,拄着拐杖胡乱地走过去,她看得更真切了,男人时而望向荷塘,时而专注笔下,绕开岸边的植被,露出了石桌背后的几间简陋的瓦房,让米禅觉得她是不是穿越了,在现代社会,不应有如此真实的画面。
    她继续向前,甚至到了男人身边,这个男人还是只专注自己的画品,仿佛她并不存在。米禅摸向了裤兜,掏出一支烟,点燃了,边抽边欣赏他画,其实这画面并不是很美好,她拄着拐杖穿着现代的运动装,运动鞋,还在空气中晃荡着一只脚,她就像是一个乞丐误闯了仙境,显得突兀,破坏了整体的和谐。
    他画的荷塘只长荷叶,不生荷花,岸边浮萍随着涟漪不定摇摆,明明是火旺的夏日,却给人一股冰凉的心情。
    他就画着,她就看着,烟灰掉落在画作上。男人看见烟灰,低下头,轻轻吹去,画作上的水墨还没干透,些许烟灰就这样沾在了上面,男人皱眉,心想着,这画就这么废了。
    突然一阵风起,把画卷入空中,米禅叫喊着,“飞了,飞了…”她放下拐杖,一跳一跳地追着那张画,风是从东面吹来,往西吹去,她踉跄地追着,仿佛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物件。
    米禅围着荷塘跑了四分之一圈,终于在西侧的荷塘边缘捕获了这张画,画的半边沾上了水,她可惜的叹了气,但依旧像个孩子般样又跳回了石桌上,把画展平,四角压上镇纸,或许晾干后还是一副好画。
    她并不懂画,水墨画沾到水,墨色全都晕开了,在男人心里,沾上烟灰的那一刻,它就是个未完成的废品,何况半边沾到了水,他回了屋,从窗口看到她的动作,嘲笑着她,也嘲笑着自己的命运。
    她照原路返回西厢的住所,经过月亮门洞,回头又望了一眼被郁郁葱葱树木遮挡的瓦房,什么都没看到。仿佛这里在古宅从不存在。
    中午老董端来饭菜,她和老董说,“刚才在北院见到了人。”老董端着筷子,意外地看向她,“那可能是我家老爷。”[老爷][少爷],米禅有点崩溃,这个老董…“我家老爷很少见人。”老董亲切地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米小姐,少爷说你要沐浴,饭后我去烧水。”[烧水]…她若有所思,脑海中出现古装剧美人沐浴的场景。
    下午她并无什么可做,午觉居然睡到黄昏。本想出来散心旅游观光,时间全部浪费了,她活动了下受伤的右脚,发现肿得更高了。“看来,这红花油不行。”喃喃自语着,这时老董敲门喊到,“米小姐,水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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