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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他捏着鱼头,左右摇晃,好不容易把钩摘下来,然后把鱼扔在一旁,让它自己扑腾。这鱼真有个精气神,扑腾老天还没死,尾巴还在扇着。
    “严格来说,”亮先生道:“这不是鱼。”
    “那是什么?”我问。
    亮先生道:“在修这片水潭之前,这里曾是乱葬岗。那一阵真乱啊,六七十年代那会儿,”他盯着水面,陷入了当时的记忆:“那时候人鬼不分,很多人都死在那个年代,尸首没人处理就给扔在这里。还有一些从朝鲜偷渡来的偷渡客,大部分死在江上,或是淹死的,或是被边防军打死的,那个年代,每一年都能从江上飘来百十来具尸体。尸体堆尸体,越堆越多,腐烂不堪,到了夏天蚊虫肆虐,臭气熏天,简直是人间地狱。”
    他在钩子上重新穿了鱼饵,一甩杆抛在深潭远处。坐下来,磕磕烟盒,倒出一根烟,没抽而是递给了我。他继续说:“后来经过数年的改造,引水入潭,挖坝成渠,人们也就淡忘了那段历史。说这话是95年吧,那时候钓友多啊,别说咱们县,就算是丹东市内也有人大老远驱车过来钓鱼。直到出了那件命案。”
    我听得入迷,问是什么案子。
    亮先生说:“当时有两对小夫妻,两男两女四个人结伴来钓鱼。那是个夏天,他们做着烧烤,到了傍晚时候,有个男人钓上了一条大鱼,好家伙,足有三斤多重,杆子都差断了。钓上来之后,他们处理处理,直接放在火上烤。”
    我有了预感,指着还在地上扑腾的人面鱼说:“就是这种鱼?”
    “对。”亮先生说:“那时候,这种鱼不像现在这样像人像的这么明显,多少还有点鱼样。他们处理之后,正吃着,忽然听到有老太太说话,这鱼好吃吗?四个人一开始没当回事,等再听到的时候,四下里一看,大晚上根本就没人。声音又出来了,他们循着声音这么仔细一找,原来是鱼在说话。”
    “鱼说人话?”我惊愕地问。
    亮先生点点头:“那条鱼当时被处理过了,鱼头砍掉,说话的正是鱼头,而且整个鱼头的侧面越看越像是人脸,是一张老太太的脸,鼻子、眼睛、嘴巴俱在,活灵活现。”
    让他说的,我浑身冒凉气,看了看旁边这条黑鱼。这条鱼已经不扑腾了,接近死亡,嘴一开一合的,双眼蒙白无神。
    “然后呢?”我问。
    亮先生道:“然后他们就报警了,这份笔录至今还在警局档案里,哦,县志上也有记载。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顶多就是个有点意思的都市传说,后来的事谁也没有料到。这四个人,开始接连暴毙。”
    我倒吸口冷气:“真的假的?”
    亮先生没搭理我,继续说:“自打这件事之后,就没人到这里钓鱼了。你是要出堂的香童,应该开过灵眼,你看到这鱼什么感觉?”
    我说,这鱼身上有股黑气。
    亮先生点点头:“你大概也猜出来了,这种鱼就是死在万人坑里那些冤魂的凝结怨气。治疗你的鬼遮眼,我有一套方案,必须用到这种鱼。”
    我有点毛骨悚然:“亮先生,能不能具体跟我说说,我胆战心惊的。”
    “呵呵,你就钓吧,什么时候凑够十条鱼再说。”
    我们两个就守在这钓鱼。
    到了下午,亮先生要回去休息,毕竟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又值了一晚上的班,精力有点跟不上。他教会我摇轮钓竿和手钓竿的用法,然后晃晃悠悠走了。临走前告诉我,什么时候钓上十条鱼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晚上钓不到也不能休息,就这么一直钓。
    他还算好心,给我留下一瓶二锅头,几个菜饼子。我饥肠辘辘,守在石头上,眼睛直勾勾盯着一近一远两个鱼漂。
    钓到下午三点多钟,乱七八糟鱼倒是钓上几条,可这种人面黑鱼,却一条都没钓上来。我有点焦急,在石头上走来走去,这时鱼竿上的铃铛忽然响动,这是有鱼上钩的警铃。亮先生钓鱼从来不用这个,为了方便我这个棒槌,新装上去的。
    铃铛响动的是手钓竿。手钓竿无法摇轮,只凭手劲往上提。我使劲这么一提,杆头弯了,好家伙,是条大鱼。
    我提着杆子,不敢使劲往上,生怕杆子断了,只能一左一右这么溜。这是亮先生教我的,把鱼溜累了再说。
    觉得差不多了,我猛地一提,线出了水,下面的钩子上果然挂着一条大黑鱼,正是人面鱼。
    一看到这鱼,我手有点软。这条鱼比刚才第一条还要大,而且鱼头和身体的比例已经接近一比一。鱼头上面的五官极其生动,两只小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我还看到脑袋两侧有两个小小的尖尖角,类似耳朵。
    我吓得几乎不敢动弹,鱼钩下就像挂着一颗袖珍的人脑袋。
    随着线转,鱼头上的人脸慢慢转过来,正冲着我。我紧紧盯着这条鱼,大脑一片空白,这张人脸像极了一个女人,眉眼之间甚至还有媚态。
    我害怕这东西,太他妈邪门了,下意识甩杆想把这条鱼甩出去,绝对是个不祥之物。可鱼线下面的钩子,已经在鱼嘴里,怎么甩也甩不掉,而且加剧了这条鱼的痛苦,它在半空甩着尾巴,鱼嘴张的老大,眉眼之间真像一个女人在做哀求。
    我猛地一甩杆,把它甩到岸上。那鱼滚到一堆乱石里,噼里啪啦作响。
    我不敢过去,太吓人了,等着这条鱼自己死吧。
    说来也怪,这条鱼刚上岸,摇轮鱼竿的铃铛也响起来,我赶忙提杆收线,猛地一拽,居然又上了条大鱼。在水下溜了溜,然后把线头提出水面,居然又是一条黑色的人面鱼。
    这条鱼个头也不小,全身散发着浓浓黑气。鱼头上的两只眼睛直直盯着我。
    我用抄网把它捞住,扔在岸上,这条鱼也开始扑腾。
    一共两个鱼竿,现在鱼钩全都挂在鱼嘴上,我深吸口气,戴上劳保手套,来到第一条鱼前。这条鱼全身都是泥,混在乱石里,还没消停呢。
    我咬咬牙,握住它的身子,鱼周身滑腻,张着大嘴看我。
    我仔细一看,它竟然吞钩了,整个鱼钩都吞进肚子里,我要拿的话,就必须把手全都塞进鱼嘴。
    我满头都是冷汗,用手背擦擦,一咬牙,把手伸了进去。这条鱼的鱼嘴顿时咬住我的手,眼神的媚态哀求竟然变成了怨毒,跟人简直一模一样。我赶紧说:“我给你拿钩,你别咬我啊。”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恨死你了,我要你死!”
    我低头去看,声音正是这条鱼发出来的。它冒着浓浓的黑气,拼命咬着手套。我觉得手指头像是断了一样,它越咬越紧,使劲撕扯,我是汗如雨下。
    我情急之中,看到地上扔着一把剪子,抄起来对着鱼嘴戳过去。忽然一个声音从鱼嘴里柔媚的发出来:“别这样对我,放了我好吗?”
    鱼眼闪动两下,我一时不忍下剪子。这条鱼张开嘴,特别乖的等我拽钩子。我把手正要往里深探,忽然旁边来了个人,一脚踩在鱼头上,大喝一声:“危险,把手拿出去!”
    我一看,是亮先生来了,赶忙缩回手。
    就在缩手的同时,这条鱼狠狠地闭合了嘴巴,两排牙重重咬在一起,“嘎巴”一声。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是没亮先生及时赶到,我的手指头估计就断了。
    亮先生踩着鱼,一手拿着铁钎子,顺着鱼眼直直戳进去。鱼眼像是玻璃泡一样,一戳就碎,一股浓浓的血水渗出来,我都吓傻了。
    亮先生举起铁钎子,鱼已经死了,冒出的血水都是鲜红的。他看我:“这些鱼都是冤魂所化的阴物,常人很容易被其蛊惑。对付这样的鱼,只能消灭。”
    他踩住鱼,把铁钎子拔出来,又抓住另一条鱼,狠狠捅死。
    我坐在地上,惊魂失魄,颤抖着问:“你到底要这些鱼做什么?”
    “凑够十条鱼,我会为你熬一锅鱼汤,”他看着我:“你要一口不剩的喝了它,这叫,”他顿顿说:“以毒攻毒。”
    第一百零一章 鱼汤
    亮先生的工作时间是打更一晚上,然后休息一整天。今天是他轮休,我们两个就在岸边钓鱼。入夜的时候,他点亮了一柄高强度手电,照着黑黝黝的潭水,泛着光亮。我盯着鱼漂,眼都酸了,忽然漂一动,亮先生猛地收线提杆,一条黑色的人面鱼跃出水面,这是第十条鱼。
    亮先生拿来一个大桶,把这十条鱼放到桶里,然后让我拿着。他收拾收拾鱼竿,吹着口哨走在前面。别看桶里只是鱼,可这些鱼加起来也有个几十斤沉,我提着桶跟在后面,累的呼哧呼哧直喘。
    夜里的山路出奇的难走,我两只手交换提桶,等回到亮先生家里,两只手已经磨出茧子来了。亮先生让我把东西放下,领我到一间厢房,里面也就十几平,地上放着行军床,家徒四壁,冷冷清清。他告诉我,今晚在这里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稳,隐隐听到院子里有声音,趴在窗户往外看,院子深处有个房间始终亮着灯,里面人影晃动,应该是亮先生,不知他在忙活什么。
    大半夜的很冷,我裹着衣服出去,到那间房子前敲门,时间不长亮先生推门出来,他扎着屠宰场的那种黑色皮围裙,满手满身都是血,用手背蹭蹭鼻子,问我干什么。
    我探头往屋里看,原来是厨房,能看到灶台和大黑锅,案板上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我头皮发麻,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亮先生道:“暂时不需要,我在给你熬鱼汤。对了,明天我是白班,你哪也不要去,在这里休息,等我晚上下班回来再说。明天夜里,我帮你把鬼遮眼的毛病治好。”
    我迟疑地回到屋里,在床上躺着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联想思绪犹如乱麻,后半夜的时候才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亮先生已经走了,我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所有的房间都上着锁。能看出亮先生这个人做事极其谨慎,他是个孤寡老人,自己一个人居住,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似乎不想让任何人介入自己的生活。
    白天没事,我总不能守着这么个破院子,便到村里转悠,中午在小饭馆吃了点饭。这个村子很少看到外乡人,饭馆老板是山东人,十分健谈,看我是生面孔便攀谈起来,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亮先生。
    老板跟我说,亮先生其实不是本地人,也是外来的,来这里大概能有十几年了,和他是前后脚落户这里的。我说亮先生一个孤寡老人自己居住也挺不容易,这老板露出诡秘的笑:“小老弟,你知道亮先生做什么工作吗?”
    我说不是在学校打更吗?
    老板乐了:“咱们这一片小县城,就趁这么一所高级中学,那可是铁饭碗,能在那样的地方谋到一差半职的,绝对不是寻常小老百姓。”他神秘地说,听说亮先生和校长还认识哩。
    亮先生的形象渐渐更加丰满起来,他是十几年前从外地落户本地,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也不看,生活极其低调。后来老了混了个打更的差事,一直浑浑噩噩到现在。不知道的都以为他是个糟老头子。只有道上的人知道,这位亮先生道行不低。
    临出发前,我曾经跟王神仙问过小雪的事。王神仙没有多说什么,告诉我,小雪在道上的口碑以及辈分相当的高,她很少在东北出现,很多时候是在江北一带。所以她的名声,东北老一辈人都知道,可现在的年轻人就很少听过了。
    小雪这么有来历,那么她介绍来的这位亮先生也不是俗人。我越琢磨越觉得亮先生身上有故事,这么一个高人,隐居丹东小县城十几年。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人家是要帮我的,我无聊再深挖人家的秘密,那就有点太不厚道了。
    到了晚上,亮先生回来了,手里拿着酒瓶子,咕嘟咕嘟往嘴里灌了口酒。
    他到厨房,端来一个瓶子,里面黑糊糊的装着什么液体。我问这是什么,亮先生道:“这是用人面鱼提纯出来的怨气鱼汤,一会儿你跟我走,今天晚上我给你治病。”
    “去哪啊?”我颤巍巍问。
    亮先生打了个酒嗝:“殡仪馆民安墓地。”
    我心惊肉跳,没有细问。
    到了夜里十一点多钟,亮先生从库房里推出一辆电动车,示意我上来。他载着我出了村,顺着一条大道直走,大概半个小时后,到了一栋建筑群前。
    “到殡仪馆了。我先打个招呼。”他说。
    我们骑着电动车进了殡仪馆,来到值班室,里面有个嘴特大的男人正在玩手机,看我们来了打招呼,“亮先生,快去快回,不要破坏墓地,不要让兄弟难做。”
    亮先生从包里掏出一条烟塞过去,男人笑笑,收了。
    我们从值班室出来,亮先生道:“刚才的烟钱算你头上。”
    “没问题,回去就付。”我说。
    亮先生没说话,我们坐着电动车,在深夜的殡仪馆小路上直奔后山。到了一处山坡,这里修着一个巨大的许愿池,上面还有龙的雕像,正从龙嘴里喷着水。晚上整座坟山空寂无人,山风吹过冰冷刺骨,后山传来几声怪异的鸟叫,让人后脖子窜凉风。
    “这小县城还挺有钱啊,”我说:“墓地修的和大城市差不多嘛。”
    “这里是风水宝地,”亮先生说:“很多大城市的有钱人都来这里落葬,赞助费都老鼻子了,不要小瞧小地方。”
    往山上走,这里修缮的非常不错,大片大片的山区已经化成特定的落葬区域,有着大片的墓碑,有竖碑也有躺碑。路过一片山区的时候,我甚至看到了十字架的木碑,这是给基督徒落葬的区域。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问亮先生我们到什么地方,亮先生不答话,夜风很大,吹得我脸都麻了。就在我冷的受不了的时候,车停了下来,亮先生带着我下了车,顺山坡爬上一条墓道,两侧是挤挤挨挨的墓碑。大冬天的本来就冷,到了这地方,更是寒冷刺骨,我打了好几个寒颤。像进了冷柜似的难受。
    亮先生歪着眼看看我:“你现在这个身体素质离香童的要求还差了不少,阳气有些弱。”
    “所以我到现在也没出堂嘛。”我说。
    走到墓道的尽头,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坟墓,亮先生从包里拿出那瓶鱼汤:“你把这个喝了,里面有我加持的符文,喝了之后你就会变成通灵状态,成为中阴身。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个地方吗?”
    我摇摇头。
    亮先生道:“这片区域是墓地的贫民区,埋在这里的都是穷老百姓,横死者不在少数,身上的怨气极大。你成了中阴身后,就会看到它们,这些怨气和阴气会冲破你能承受的极限。到时候以毒攻毒,就能彻底治愈你的鬼遮眼。”
    我听着这个计划,咽了一下口水,嘟囔着靠谱吗。
    好吧,既然信任人家亮先生,已经来到这里,就别思三想二的,干脆专心一点吧。
    亮先生把带来的马扎子放在地上,让我坐下,然后把鱼汤给我。他看看表:“你十二点的时候喝,我明早来接你。”
    我牙齿打架:“亮先生,我,不会有危险吧?”
    亮先生道:“这不是到海南度假,这是中阴身见鬼!我要说一点危险没有,你也不能信,对不。你要做出马香童,如果这关都过不去,那就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吧。”
    我咬咬牙:“好吧。”
    亮先生迈着四方步走了,我看看表还有十分钟,此刻空山人寂,冷风刺骨,还真有点害怕。熬了一会儿,到了午夜十二点。我把瓶盖扭开,看着里面黑糊糊的东西,实在是倒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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