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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他理直气壮耍无赖。
    宋诗意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雪山、近处的训练场馆,深吸一口气。基地建得很别致,除去大气的场馆,小楼房均是复古的红色砖墙,这也是她热爱这里的原因之一。
    她叫他的名字:“程亦川。”
    “干嘛?”他的语气里带着防备。
    “谁让你这么做了?平白无故买只金镯子给我,你是被卢金元一拳打傻了?”
    “谁说是送给你的了?借的。”程亦川强调一遍,“有借有还的借。”
    “我都跟你说了,这镯子不在我消费范围之内,我不要。”宋诗意皱眉,“你现在,立刻,马上下楼,我去你楼下等着。”
    “我——”
    “你不下来,我就一直等,有本事你就一直窝在里面不出来。”
    宋诗意冷静地说,然后不等他回答,立马切断了通话。
    程亦川:“…………………………”
    说好的感激涕零、以身相许呢???
    *
    程亦川不肯妥协,坐在宿舍里生闷气。
    真搞不懂女人这种生物,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啊?大家都这么熟了(错觉),人情世故你来我往的(错觉),她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他打定了主意不理她,她总不能横冲直撞闯进男生宿舍来,硬把东西还给他吧?
    可气鼓鼓地坐在书桌前,程亦川克制不住自己,眼睛总往窗外瞧。
    那女人说到做到,性格执拗,该不会真的在楼底下傻等吧?
    他慢吞吞地走到窗边,探头探脑地望外瞧——操,她真的在下面!
    宿舍大门外,穿黑色棉衣的女人身姿笔直站在那,一动不动,耐心十足,仿佛就是等到天荒地老也要把他给等到。
    十分钟后,来回踱步的程亦川骂了句他的经典台词:“shit!”
    最后还是别无他法,从衣柜里拿出套衣服换上,然后风风火火冲下了楼。
    跑出宿舍大门,他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宋诗意!”
    女人回头,一脸平静,仿佛早就笃定他必然会如期而至。
    程亦川快给她气死了,这表情几个意思啊?代表她把他吃得死死的,是吧?
    他气势汹汹,先下手为强:“那镯子我是不会收回来的,你要么自己收着,要么就扔了!”
    宋诗意都快憋不住笑了,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每次惹人生气的同时,又叫人哭笑不得,气不起来。
    她把礼品袋递过来:“别小孩子气,拿着。”
    程亦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小孩子气?她这是打算一辈子拿他的年龄说事了?动辄说他是小孩子,要么就小孩子气,能不能有点别的台词了?
    盛怒之中的人压根没想到,自己每次骂起人来也就一句shit,谁也没比谁有创意。
    可往天他都能忍,今天她怎么能还说他小孩子气?
    程亦川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怒目而视:“小孩子气?我怎么就小孩子气了?宋诗意你看看清楚,我明明浑身上下都是成熟男人的气概!”
    没错,那一身崭新的装备,纯黑色的男人味,连店员都夸他成熟稳重有气质!
    宋诗意一顿,目光落在那套衣服上。
    这不就是他昨天在商场试穿的那一套吗?有什么特别的说法?
    她抬眼看了看他带着怒气的表情,跟哄孩子似的说:“是是是,你最成熟了。来,成熟的你快讲讲道理,把东西拿去退了吧。”
    “……”
    她当他是智障吧?有她这么敷衍人的吗?
    程亦川快给她气死了,忍了又忍,才按捺住跟她吵架的心情:“我是一片好意,你就不能简简单单地收下镯子,说声谢谢吗?”
    宋诗意笑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也很感激,但是钱我已经借到了,礼物也另有钟意的,这镯子还是麻烦你退了吧。”
    程亦川一愣,狐疑地问:“你借到钱了?”
    为了让他宽心,宋诗意点头,毫不迟疑地说:“昨天晚上在食堂碰见丁教练了,你知道他是我师哥,一听说我需要钱,二话不说就借给我了。”
    假的。
    但她笑得很真诚,骗一骗从来不懂掩饰的程亦川,绰绰有余。
    可程亦川还是恼了,眼睛一眯:“怎么,他的钱是钱,我的钱就不是钱了?”
    这下换宋诗意一愣,有点琢磨不透他生气的点在哪。
    “他是我师哥,我和他好多年交情,这样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上,也用不着内疚——”
    “所以呢?我昨天不是说了吗,我又不急着要你还,你就算等个三年五载不还我,我也不会催。”
    “……”
    宋诗意抬头看他,哑然失笑,摇摇头说:“程亦川,你讲讲道理行吗?哪有你这样逼着人借钱的?我从来只听说过上门催债,没听说过上门强借的。”
    她拎着那只沉甸甸的袋子,抿了抿唇,“我们俩总共才见了几次面?两只手就能数得出来,说熟吧,你对我一无所知,要说不熟,又是同门师姐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就是因为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才更不想借你的钱,欠你这个人情。人与人之间相处,自在最重要,我一旦欠了你钱,每次见你都矮你一头,我这人自尊心强,最不愿意低头了。”
    少年穿着一身黑衣,像这冰雪寒冬里的一抹异色,拧着脖子说:“没人叫你低头!”
    宋诗意终于恼了,没好气地把袋子一把塞进他手里:“这东西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程亦川,我真是搞不懂你,无缘无故的你干嘛非得帮我一把?我都说不需要了,你何必这么热心肠?”
    程亦川也忍无可忍了,又是一把将袋子塞回她怀里。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老是无缘无故帮我?我来基地的第一天,受了气,一个人出来晃悠,你干嘛跑来安慰我,说什么我的天地在雪山上?”
    他皮肤白,生气起来面色通红,仿佛鲜血都要透出来了,眉眼生动得不像话。
    “那天专项训练,卢金元在起点说我坏话,我人在山下,反正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你又干嘛帮我挤兑他,害他滑到一半摔了个狗啃屎?”
    “……”
    “还有,我在食堂跟他打架,人人都看热闹,你又为什么跑来插一脚?让我打架,让我自讨苦吃不就好了,为什么担心我被重罚,还帮着我来了出苦肉计,免得局面一边倒?”
    “……”
    程亦川那一连串掷地有声的质问叫她彻底哑口无言。
    少年用不甘又忿忿的目光瞪着她,说:“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凭什么就准你当老好人,不准我当红领巾?你帮我那么多回,就不能让我也帮你一次吗?何况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他妈不叫问题,我这忙帮得毫不费力,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他嗓门儿太大,乍一听是愠怒,细品之下却带着一星半点儿的哀怨,依然是十足的孩子气。
    可那孩子气是柔软的,善良的,带着冰雪的质朴与单纯。
    旁人纷纷侧目。
    已近黄昏,远处的落日西沉而下,挂在雪山顶,照得满目生辉,天地一片敞亮。
    宋诗意与他对峙片刻,忽而低低地笑起来。
    程亦川眼珠子都瞪圆了:“你还笑?”
    他都快气死了,她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还笑!还笑?!
    就在他的怒气到达峰值时,女人终于开口:“行,东西我收下了。”
    “就没见过你这么没良——什么?”抱怨的话都说了一半了,他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东西我收下了,人情先欠着。”她语调轻快地说。
    程亦川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是真收了,还是有什么下文在等着我?”
    宋诗意扑哧一声笑出来,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没有下文了。镯子是我的了,钱先欠着你,麻烦你这债主给点面子,不要四处宣扬。”
    先前还垮着的脸一下子明朗起来,黑漆漆的眼珠子里淬满了欢喜。
    “不借丁俊亚的钱了?”
    “是丁教练,别没大没小直呼其名。”她纠正他,然后点头,“不借了。”
    程亦川眉开眼笑:“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你口才了得呗。”
    “那是,我这人从小到大,十项全能,就没有哪方面差劲的。”他这人,惯会蹬鼻子上脸。
    “……”
    念在他是债主的份上,宋诗意决定给他点面子,就不拆穿他了。没有哪方面差劲的?脾气差,自制力差,在金钱方面大手大脚,将来持家能力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是毕竟是债主——
    她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对对对,十项全能,没毛病。”
    眼前的人立马笑成了一朵花。
    宋诗意看着他,唇角一扯,翻了翻白眼。
    哈,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白甜。
    第19章 第十九个吻
    第十九章
    程亦川到队里的第二周, 头一回参加文化课。
    陈晓春说:“别看队里有我们这种先天大脑聪慧的,像卢金元那种后天努力都难以弥补智商缺陷的也不少——这就是文化课存在的意义。”
    程亦川和薛同、陈晓春一起,坐在报告厅靠中间的位置,回头看了眼最后一排的卢金元等人—— 一群人像是打了麻药似的,整整齐齐扑倒在桌面上,大头觉睡得正香。
    他扯扯嘴角:“这不还是没什么意义吗?”
    一周四节文化课,外语为主,运动理论为辅。想必国家也不希望培养出只是四肢发达的文盲型运动员,每周来基地授课的老师还是从重点大学请来的讲师。
    文化课是全基地的人一起上, 除了他们练高山滑雪的, 冰上项目的也在一起,加起来上百号人了,乌压压一片占据了整个报告厅。
    文化课上分三种人,一种是学渣型,以卢金元等人为代表, 每节课都坐在最后几排, 大头觉睡得呼呼的,偶尔惊醒,也是抬头看看手机——还没下课?那还能再补会儿觉。
    第二种是混子型,以薛同、陈晓春为代表, 理所当然把程亦川也往这路子上培养。具体表现是, 睡觉是不可能睡的, 全神贯注听讲也是不可能听的, 五分钟听课, 七分钟玩手机,十分钟神游天外,完美。
    第三种类型,以宋诗意为代表,节节课都坐前排,认真听讲,努力做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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