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自从父王说了她已经回到中土的消息，他的心就一直在翻腾，根本没心情参加什么宴会。但此刻，塔瑞尔微红的眼睛，暗哑的声音和比平时更疏离的口气令他起疑，悄悄跟上她。
    塔瑞尔独自巡视着王宫，在繁复的地道和瀑布中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底层，等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到了奇力的囚室门口……
    这一次，她终于相信，什么叫做命中注定。
    远远在上层岩洞望着塔瑞尔和那个矮人隔着牢房栅栏聊得开心。莱戈拉斯站在岩壁的阴影里，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此刻，他无比怀念起曾经他和艾儿在泰尼魁提尔杯比赛期间度过的无数个夜晚，隔着台阶的上下房间夜谈，一起躺在密林的草地看星星，一直聊到她睡着。他多么希望时光能倒回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连父王对他们两个的怪声怪气，爱隆的严防死守也显得可爱。
    却听到警报声，矮人们竟然逃脱了。从他手里逃脱？开什么玩笑！
    莱戈拉斯在密林河岸跟半兽人缠斗时，索林用一把鹤嘴锄劈中背后偷袭的无耻半兽人。莱戈拉斯当然不需要别人插手，却没想到矮人还会帮曾经囚禁他们的精灵。站在溪流之上，只能眼睁睁「骑桶勇士们」一个个陀螺般的从水上旋下去，沿着密林河，最后汇入雾蒙蒙的长湖——他已有一百多年不曾涉足了。
    这些矮人的目的不就是山里那些黄金，他一直想不通要那些死物能做什么？不能笑，不能说，更不能陪伴他……
    「孤山旅行团」终于经过长湖抵达终点。
    这时候已经深信比尔博是他们队伍核心的矮人们坚决派比尔博以幸运聪明和行走无声来迎战巨龙的残忍和邪恶。
    比尔博不小心唤醒史矛革。龙的智力不高，而中土史上最后一只的话痨龙，没有完全听信「骑桶勇者」只想来瞻仰他的伟岸的言论，独自睡了太久有些无聊的史矛革反而慢条斯理的戏弄起他来。
    “我戴这个好看吗？还是这个？”
    红金肥龙把矮人的王冠顶在头上，又拿出一串项链挂在翅膀上，问比尔博。
    但它举起翅膀时，比尔博却注意到它左翼下的鳞片缺了一块。
    矮人们最终还是一同冲出来协助比尔博，依然不能阻止巨龙飞出孤山将怒火喷向长湖。
    “我们做了什么？”无计可施的比尔博颓然趴在山头。
    这时，一只黑鸟落在岩壁上，侧过头，血红的眼睛像是一直在看他。他不知道这只鸟是不是晨光殿下派来的，在他看来所有黑色的鸟都长得差不多。
    “你叫黑夜？”
    鸟儿瞪着红眼睛。
    他没法发出晨光殿下那么动听的声音，于是，他嘎嘎的学着鸟叫了两声，自己都觉得很蠢。
    那只鸟还是瞪着他，不叫不动。
    比尔博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跟一只鸟讲通用语，“好吧，如果你是晨光殿下派来的就好了。”
    他颓丧的坐下来自言自语，“殿下，我该怎么办？我是个飞贼。”
    虽然之前他百般推脱这个身份，因为这辈子没偷过东西。但经过这趟旅程之后，他竟然发现自己也挺有做飞贼的潜质，更不提他在半兽人的巢穴里找到了那个能让他隐身的宝贝。
    “我可不会屠龙。虽然，我看到那只巨龙左翼下面有一片鳞缺了，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能杀死一头龙。我只是个飞贼……”
    黑鸟突然开口，“你真啰嗦，重要的事早说呀。”然后扇着翅膀往南去了。
    比尔博愣了一会，朝天上叫，“明明会说通用语，你怎么不早说？！”
    艾儿收到了黑鸟漆夜带来的奇怪消息。当圣白议会出发攻打多尔戈多时，她决心也要离去。
    她装备完毕，一只巨鹰倨傲停在她身侧。
    迷雾山脉的鹰王拥有直视太阳的双眼，更可以在月光下看到一哩之外奔跑的野兔。
    凯兰崔尔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只有在黄金森林，才能保证她的身体安康。而且女王大人也看出她回来后，虽然逆转咒语已被除去，但英格威王赐予的护体咒文也随之消失。也就是说，她不再拥有黑暗无法侵袭的保护力量，更意味着，在黑暗降临的中土大陆，她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艾儿神色平静，“就算明天我就会离开世间，今天我也要做我想做该做的事，绝不会畏畏缩缩的留在罗斯洛立安，在您的光芒之下苟活！”
    她郑重行礼，戴上兜帽，骑上鹰背。巨鹰长啸一声，振翅而起，向北而去。
    凯兰崔尔望着天际消失的黑点，又欣慰又伤感。
    ——去吧，去展翅高飞吧，艾儿·晨光！愿双翼下的强风，能让你翱翔到太阳的故乡和月亮的尽头！
    瑟兰督伊下令全国封锁，但塔瑞尔独自离宫。莱戈拉斯禀报父王之后，受命将她带回。
    他和塔瑞尔一同追踪半兽人的踪迹来到长湖镇，却遇到那个年轻的黑发矮人。大义凛然对他说了一番「不能让邪恶的力量胜于我们」的塔瑞尔竟然不跟他同去追击半兽人，反而留了下来。
    莱戈拉斯怒从心起，尤其看到一个身影颇为熟悉、皮肤苍白的高大半兽人正远远讥笑他。
    “精灵，只有用弓才赢得了我吗？”
    他想起来了，是在魔多把艾儿救出来时遇到过的，还想染指艾儿的丑货！
    正憋着一肚子火，哪里经得起挑衅，正好试试新到手的兵器好不好用，一时昏头的他抽出贡多林长剑，舞动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就冲了过去。
    这下犯了对敌的大忌，没用什么战略，近身肉搏比拼力量并没有讨得太多便宜，抹了把鼻血的莱戈拉斯一抬头，却看见明明占了上风的家伙竟然没趁胜杀他，反而颠颠骑了刚达巴座狼跑了，于是策马狂追。
    在长湖港口的长桥上，沿着灯火一路骑去，就听见夜空中，传来一个高高的呼唤。
    ——“莱戈拉斯！！”
    这样的高声呼喊即使再好听的嗓音发出来也有些凄厉，但听在莱戈拉斯耳朵却像是世间最动听的音乐。
    他猛然勒住缰绳，不敢置信的掉头，搜寻着声音的主人。他已经等过太久了。他无法相信他真的能听到这个声音。
    ……这不是幻觉吧，如果是的话，老天对他太残忍了。
    艾儿从空中跳落了下来，就像一颗明珠降落凡尘。随即朝他跑来。
    莱戈拉斯不等马停稳，就从马上飞跃而下，也沿着长桥朝她跑去。
    犹如飞蛾扑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她的思慕之情，早已跳出尘世的苦境。
    他想用一句咒语，平息那汹涌的海水，让思念化作他的羽翼，直接飞渡到海的那一边去。
    他们在深蓝色的夜幕和璀璨的星河下跑向对方。渐渐地，渐渐地，他们的步伐都慢了下来。
    他先是看到她的双眸，就像取代了全天最明亮的两颗星星在夜晚闪耀。
    “莱戈拉斯……”
    他也不自觉地在心底呼唤起来。
    「艾儿，我的艾儿……」
    她叹息的声音像是浸满蜜酒一样令人沉醉。
    “我以为不是你……”
    「我无数次的以为我见到了你，但不是你，她们都不是你……」
    她的皮肤比乌鸦背上的新雪还要皎白。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我以为我们只有在曼督斯殿堂相见了。」
    她的面容也像是笼罩了晨间薄雾一般，带着莫名的哀愁，令他恨不得想要掐灭一切令她忧伤的源头。
    “你无法想象，我究竟付出多少才能重新来到你面前……”
    她脸上的光辉遮盖了星星的明亮，她的每一句话都叩击着他的心魂。
    「你无法想象，我愿意付出多少让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他们在长桥上走到彼此面前，互相凝望。
    她终于意识到，只要他深深的注视她，她就会溺在那双蓝眸忘记一切；只有他的身边，才是她灵魂栖息的地方。
    但他比记忆中要结实，也黑了一些，显得眼睛更亮，但眉宇之间的折痕有些吓人。他的沉默渐渐令她不安。
    “说话呀，莱戈拉斯！时光流逝，但我还是我，我还是来到你面前了。”她轻轻的恳求，“告诉我，你还是你！告诉我，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也终于意识到，只要她对他微笑，他就愿意在她的光芒里缱绻；只要她一声呼唤，他就愿意将整个灵魂去交付与她。
    但那之前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复健时的绝望，还有那么多日夜的思念和煎熬则带来一股更强烈的怨气。
    莱戈拉斯垂下头，再度抬起来，脸上的线条又变了硬朗，声音也很冷淡。
    ——“你是谁？！我们之间有什么？”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8.五军之战
    无论多少人把她铭记，无论多少歌谣将她传唱，如果莱戈拉斯不记得她，她的存在依然没有意义。明知道他只是有怨气，但想到这个可能，艾儿都无法承受。
    第一次等她，在海边点了百年的灯火，结果她来到密林毫不知情，根本不把他的付出当回事。这一次心里不免有些怨怼，但看到她露出极大的恐惧、悲伤和绝望时，莱戈拉斯就后悔了。他根本不舍得她难过，更不可能对她生气。
    艾儿霍然抬头，“不管你认不认得我，记不记得我，我们之间哪怕什么都没有，我已经下定决心！”强忍眼泪，走上前揪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道，“就算从头来过也好，就算上天不同意也罢，就算维拉也不曾这样安排，我，我……”
    哟，这么可爱的脸蛋都变得狰狞了，都快把他衣服扯破了，可见她受了多大的刺激。他轻轻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松手，不想她受伤。
    她放开手，望着他一笑，凄美哀艳，“莱戈拉斯，漂洋过海，千山万水，来和你相会，只有我做得到！”
    莱戈拉斯仰起头，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必等待那永远爱恋的星光给他提示，不用等待西方诸神给他预兆，他也知道自己陷落了，他的灵魂不再和神同步，不再自由，可也不会孤独，会永生永世的属于眼前的这个女孩。
    他垂首，猛然伸臂，将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搂住。当她的脸蛋贴近他的怀里，闻到熟悉的气息，感受到了心跳的急促，肌肉的贲起和怀中的温度，所有的伤口都自动愈合了。她阖上双眸，安然的被他抱紧。夜色也变得静谧。
    “你离开以后，我做了一个梦。”他埋首在她脖颈里低语，“在梦里，我们从未遇见，我们形同陌生。……醒来之后，你想不到我又多害怕。”
    艾儿的身躯微微一颤，低低的道，“幸好，幸好那只是梦！”
    “别再离开我那么久了……”他喃喃在她秀发间低语，“我都快忘记你的笑容，你的声音，你的光芒。我都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这才知道莱戈拉斯尝的苦酒并不比她少，双臂也慢慢的环住他结实的腰身。
    这时，长湖镇夜巡的守卫发现了精灵和半兽人打斗，大声呵呼，开始挨家搜查，颇有事后逞英雄的意味。
    他们两个站在空无一人的长桥上太扎眼，没心情跟人类纠缠，莱戈拉斯连忙替她戴上兜帽，牵了她的手，两人悄悄跳上岸边的小船，桨一撑，船头破开浮冰，划到镇里的木桥下面躲着。
    守卫咚咚咚的从木桥上跑过，莱戈拉斯躺在小船里，把艾儿按进怀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抬头监视着守卫动向。一到心上人怀里，艾儿就天塌下来也不管了，趴在他怀里，觉得两人很像半夜出来私会的小情侣，望着莱戈拉斯光洁的下颌，挺直的鼻梁，止不住的乐。突然发现他的鼻子有血丝渗出，又开始心疼。
    看到守卫都远去了，莱戈拉斯察觉怀里悉悉索索的，一低头，鼻孔被塞进一块丝帕，无奈的抽出来，就见艾儿白嫩的脸孔荡漾着甜美的笑容，额心的印记光芒隐隐，长发搔的他的脖颈痒痒的，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长发？！对了，她那头他爱极的头发也长回来了。他的手指绕动她的卷曲的长发。又爱不释手的抓起她白皙的手指，一根根的抚弄。啊！！还有她身上无法碰触的咒语，那该死的黑色的咒语也应该没有了吧。
    莱戈拉斯猛然抬起身子，翻身将她压下，欣喜的语无伦次，“艾儿，那咒语，黑色的混蛋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