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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柴倩忙一一应下,千恩万谢。而柴氏三姐妹,茶余饭后除了陪柴老太君聊天之外,人人在房里偷偷藏着一整套的枕套绣布,绣的都是鸳鸯戏水的图案,只把柴倩感动的热泪盈眶。再反观自己的两个贴身丫头,一个好医成痴,完全一副世外高人模样;另一个游手好闲,古灵精怪,光靠说书的本事,也饿不死她了,学绣花?省省吧……
    柴倩再次对着手中的绣样长吁短叹了起来。
    ☆、第十七章
    乾清宫里,当今圣上赵明辰正在大发雷霆。
    沈灼依旧未改被炮灰的命运,家法过后,抱着枕头在床上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关于赵青池嫖*妓,赵青舒寒夜相候并且又染风寒、李世子马惊落水差点儿一命呜呼的事情早已传入了当今天子的耳中。赵明辰怒火攻心,指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沈贵妃道:“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小小年纪,竟然沉沦风月之地,简直混账!”
    沈贵妃一脸凄惶的跌坐在地上,娇滴滴的拭去眼角的泪痕,万般哀怨道:“臣妾有什么办法呢,孩子大了,不由娘了,况且他如今又住在宫外,鞭长莫及,就算臣妾久居深宫,能知道什么,难不成还亲自去找他?”
    皇帝一团火发完,稍稍镇定下来,看着地上的爱妃我见犹怜的模样,终究也狠不下心肠,只将人扶起揽在了怀里道:“那依你看,这孩子难道不管了?”
    沈贵妃垂下秋水盈盈的眸子,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态,牙咬道:“依臣妾看,不如为皇儿选一个德才兼备,品貌出众的王妃,只怕还能管住他一些?”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试探、几分机巧,又有几分慈母的忧心,由不得赵明辰不动心。然而赵明辰只在心里略略思量了片刻,还是斩钉截铁道:“妇人之见!”
    沈贵妃的神色一下子黯然失色,继而是嘤嘤的哭声,无比幽怨,带着几分娇嗔道:“臣妾本来就是一个妇人,皇上问臣妾的意思,不就是想听听臣妾这个妇人之见吗?怎么倒还埋怨起臣妾了?皇儿也不是臣妾一个人的皇儿,俗语有云,养不教,父之过,皇上如今到来说臣妾的不是,臣妾还没先找皇上去理论呢!”沈贵妃一番话语,说的珠玉婉转,楞是让赵明辰找不出半点错处,越发觉得今日自己确实孟浪了,委屈了自己的爱妃,忙安慰道:“爱妃说的是,是朕的错,是朕的错,改日朕便好好想想,为池儿也挑选一位佳人,好让她好好侍奉你这个婆婆,如何?”
    沈贵妃娇嗔一哼,犹是满脸泪痕的脸上已是破涕为笑,软绵绵的倚在皇帝的怀里。
    “回殿下,七宝斋的掌柜来回话。”
    逸王府内,赵青舒兴致悠闲的坐在亭中,对着石几上的珍珑凝眸不语,一旁的八珍兽角的镂空小铜炉里溢出袅袅青烟,亭子四周挂着卷起的芦席,为他挡去亭外的风霜,四周的炭火很足,却依旧掩盖不了他脸上的一丝苍白,显然又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把他喊进来。”赵青舒并未抬眼眸,伸手捻起一旁棋笼里的黑子,正想落子,忽然一拧眉,辨不出喜怒道:“承影,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用我的黑玉棋当暗器。”他叹了一口气,严厉中却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疼惜:“下次若是再让我发现这棋子上有异样,就罚你一个月不准吃糖葫芦。”
    从天而降被咬了半口的糖葫芦滚在了地上,显然把蹲在梁上的小家伙吓的不轻,赵青舒抿了抿唇,无奈叹道:“算了,当我没说过吧。”
    不多时,七宝斋的大掌柜金满堂在小太监的指引下低着头走到亭下,对于这位传闻中今上最宠爱的大皇子,民间对他的传言向来只有八个字:冷傲清贵、神秘莫测。如今有幸为他办事,见多识广的金掌柜也不免多了几分惶恐,低着头不敢造次。
    明黄的衣襟遮盖住绣金龙靴的鞋尖,只微瞥一眼,便让人觉得通身的气派竟是如此清贵不凡。而在轮椅的一旁,还滚着一枚被咬过的糖葫芦。看来再神秘莫测的人,也总有让平头百姓意想不到的爱好,金掌柜诚惶诚恐的脸上顿时舒缓了不少,不禁觉得眼前的这位皇子比传言中多了几分亲切,连说话都不结巴了。
    “回殿下,今日一早,果然有一位姑娘,拿着一支缺了珠子的玳瑁珍珠簪到店里修补,小的已遵照殿下的吩咐回了她,并且派人一路跟随,确信那姑娘进了国公府。”柴家祖上被先帝封为护国公,因此帝都的人都称柴府为国公府,但柴家世代行武,从不在意这些虚名,只以将军自居,如今柴雄的封号便是一品大将军,为武官之首。
    赵青舒浅浅一笑,眉宇间似有月华乍现,金满堂此时正悄悄抬起头,恰巧瞥见那瞬间的异彩,他这辈子接待过无数高门贵胄、金枝玉叶、其中不乏有容姿绝绰,令人目不能移者,但终其一生,绝没有一个人,竟让他有一种如登九天的飘渺之感,放佛眼前的人并非凡尘俗子,是真真正正的阆苑谪仙。他慌忙低下头,似乎多看他一眼,就是对上仙的亵渎。
    而赵青舒全然不知,他手执明珠,笑的毫无掩饰,仿佛在说:果然是你!
    然后,他亲手将那一颗沾染了他指尖冰凉的南珠,送到金满楼的面前:“金掌柜,麻烦帮那位小姐修好她的簪子。”
    他的声线清冷悦然,明明是冰冷的语调,却那样的自然,那样的亲切,也那样的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金满楼忙从袖中拿出一个紫檀木雕莲花纹的首饰盒,将那一颗沾染了仙气的珠子收拢其中,从头至尾都未曾敢再抬一次头。
    哎,到底让这样的逸王殿下如此上心的小姐,是天底下怎样的一位绝世佳人?从逸王府一路回七宝斋的路上,金满楼一直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虽然早听说柴侍郎家的几位小姐都是帝都大家闺秀的典范,但是能让逸王殿下青眼有加,煞费心思,念念不忘的,只怕必然有不同于平常大家闺秀的过人之处。金满楼越想越觉得心痒,但作假也要有职业道德,早上才说不好修,下午就去把人请回来,只怕是傻子都知道他居心不良。
    所以,再细心权衡之下,金满楼定在五日之后,为那位柴府那位小姐送去这个好消息。
    十二月初九,正是福王赵青池十七岁的生辰,从他搬出皇宫独自居住,已过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因为沈贵妃不能擅自出宫,所以赵青池的生辰宴会也只能摆在宫内,索性并非是整岁,也不用刻意铺张,不过就是请几个相熟的人私下庆祝一番,相互说几句吉祥如意的恭维话罢了。
    赵青池因前几日沉迷酒色一事,被今上勒令在宫中好好安生几日,所以最近一直情绪低迷,尽管是自己生辰,赵青池的脸上也并没有太多的欣喜之色,反而是赵青墨从前日一直就开始念念叨叨,伸直了脖子盼着柴倩两姐妹进宫。
    身为最佳陪衬的柴敏不得已放下手中绣了一半的鸳鸯枕套,被孔氏拎过去为柴倩打扮,许嬷嬷不在,连梳头这样最简单的事情,两位丫头都做不好,孔氏暗自腹诽过很多次,宛城当真是一个穷苦到连买一个像样的丫鬟都没有的地方了么?
    柴敏坐在绣墩上,一边看着自己贴身丫头为柴倩梳妆打扮,一边从旁指点:“姐姐本就生的英气逼人,没有必要一定要装扮的太淑女气息,依我看不如规规矩矩梳一个垂髾髻,在髻底带上步摇,那样既不失姐姐女儿本色,又有能凸显出姐姐俊秀的眉宇,我看着就很好。”
    丫头按照她的意思为柴倩梳好了装扮,果然比起现下帝都流行的流苏髻、飞仙髻、凌云髻更适合柴倩的容貌和身量。
    柴敏又为柴倩选了一件雪青色的右衽窄袖袍,及膝长度,里面配一条月白色的凤尾裙,最能衬托出柴倩纤瘦的腰肢,这也是柴倩全身上下最女气的地方,没有之一。柴敏揉了揉额头,总算搞定了柴倩的一声装扮,孔氏踩着时辰,前来催促,说是宫里已经派人来接了。
    柴老太君特意坐了肩舆前来送行,临行是看了柴倩的装扮,满意的点点头道:“柴家的闺女,怎么说也是这帝都最数一数二的。”又看看一旁恭恭敬敬赔笑的柴二爷道:“吕丞相家到底是怎么说的?那天你说的气吞山河一样,怎么就雷声大雨点小了呢?”
    柴二爷嘶了一口冷气,忽然想起来今日衙门中还有很多事儿没处理好,忙不迭朝着老太太拱了拱手道:“回老太太,今日兵部衙门事情较多,儿子还要再过去一趟。”
    柴老太君哼了一声,满脸不屑,自家老二也就这点血性了,不然弃武从文,十几年的寒窗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忍得过来的。
    与柴敏同为陪衬的,还有信义侯家小世子沈灼,这位世子皮糙肉厚,在刚刚经受了二十大板之后,顶着还算能勉强上桌的坐姿又回来了。他一路上在屁股底下垫了好几个绒垫子,总算坚持到了正阳门外。
    “好表妹,你总算要帮哥哥一回,好不好?”沈灼揉着屁股跟在赵青墨的身后,一脸狗腿样。
    赵青墨表示很为难,在听到沈灼如此大胆的猜测之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柴倩是女的,那么的确女扮男装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但是……如果柴倩是男的,那男扮女装这件事,她显然做的不够好,完全没有可圈可点之处,还不如上次暹罗使臣带过来的那几个艺妓的技术高超。
    况且……如果柴倩真的是男人,那她岂不是在一个外男面前完全没有避嫌,简直就是……她想到这里,已经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不行的表哥,人家柴姐姐明明就是女的,你怎么能这么想……太……太猥琐了……”
    沈灼看清赵青墨脸上的红云之后,安置腹诽:到底是谁想的比较猥琐,连脸都红成了这样子。难道是这位公主妹妹春心萌动,看上了自家大哥?沈灼恍然大悟一般的点点头道:“放心,自古美人爱英雄,如果证明你的柴姐姐就是我的柴大哥,表哥一定会给你牵红线的,表哥我没有龙阳之好,便宜你了。”
    赵青墨大怒,背对着沈灼的身子忽然转了过来,对着沈灼重创未愈的屁股就是一脚道:“表哥你混蛋!”
    沈灼捂着屁股嗷嗷大叫,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忙追着赵青墨,附耳道:“我大哥屁股上一定有一个箭疤,他救我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看见,他后面插着一支箭。”
    赵青墨的脸更红了……
    哪里不好偷看,要去偷看别人的屁股!
    ☆、第十八章
    虽然是赵青池的生辰,但显然承乾宫并没有过度高调,一应陈设也和过去并没有多少区别,不过就是将外面几盆常绿的冬青树换成了御花园盆景房中方竞相绽放的两株江南朱砂。柴倩是第一次到承乾宫,根据上次到永寿宫的经验,跟着宫人走,不随便乱看,认准自己脚下的路,便是入宫的第一准则。
    设宴之处是御花园的荷风水榭,但按照规矩,要先去承乾宫向贵妃娘娘请安,承乾宫的宫门巍峨雄伟,且是这后宫为数不多独一位嫔妃居住之所。才进内院,便看见一地的枯黄,原来是梧桐树的叶子,熙熙攘攘的落在底下,柴倩踩在足下,能听见树叶粉碎的声音,领路的小宫女道:“我们娘娘说这梧桐树的树叶看着富贵,满地金黄,是难求的财气,都不让我们扫了,如今倒是铺了一地呢。”
    柴倩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柴敏却越发小心翼翼,连带落足的脚步都更加轻盈了几分。通过天井中央的主道,两人被迎进正殿,不同于永寿宫的奢靡华丽,承乾宫略显素雅,唯一喜气的就是正门口摆放着的那两盆开的如火如荼的江南朱砂,幽暗的香气凝聚在冰冷的空气中,撞破殿中传来的一缕幽香,空气变得温暖,心口仿佛也滚动着一串火焰,一切却都如此宁静。
    “娘娘,两位小姐到了。”宫女的声音撞破这种宁静,昭示着殿上所坐之人高贵的身份。
    坐上的人随意的倚在黑漆夔龙拐子纹扶手椅中,手中托着一盖碗茶,双脚并拢姿态娴雅的踩着足下放着暖炉的踏脚,美艳的脸上带着几分长期富贵养出来的慵懒。
    柴敏顿了顿,小手指勾了勾柴倩身上披着的猩猩毡大氅,混着柴倩沙哑异常的嗓音,两人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跪礼。
    饶是做足了心里准备的沈贵妃,还是被那暗哑粗劣的声线给吓了一跳,方才两人进门之时,她正低头拨着琉璃茶盏中的一碧新茶,依稀间只觉得左边那人身量高挑,但是体态上大略也是腰细肩窄的,并没有过多的男性特征,可如今一开口,她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怪儿子女儿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像男人,这声音比起宫里长成后才被阉割的太监,也无甚区别。她勉强定了定心思,开口道:“都免了,起来坐吧。”
    两人依言起身,柴倩如平常一样抬起头,并未刻意颔首,沈贵妃得意看清那张脸,俊俏,却不柔美,肤色也略显暗淡,以帝都的审美观点,只怕要归到丑的那一类中,但若是抛去对性别的既定要求,却也没那么糟糕,沈贵妃甚至觉得,这样一张脸,配上他儿子身上这会儿穿的交领织金锦袍,会是一个很英姿挺拔的男子。
    沈贵妃连忙拉回自己的思绪,想歪了想歪了……连自己都能想歪了,更何况乎自己一对还不算成年的女儿。
    “柴小姐的嗓子似乎不太大?”她毕竟就是为了这件事请她进宫的,所以沈贵妃也不打马虎眼,开门见山的问道。
    一旁的宫女已上前解开了她们两人身上穿着的大氅,柴倩不自觉伸手揉了揉脖颈:“小时候病过一场,吃了很多药,等身子好的时候,嗓子就变成这样了,大概是喝药伤着了。”她的话语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就跟说天黑了要收衣服一样自然而然。
    坐在一旁的赵青墨一脸哀痛道:“柴姐姐你上次怎么不说,改明儿让虞太医给你好好瞧瞧,你这个样子真是吓死我了。”她一张小脸虽未完全的长开,却已出落的七八分标志,瓜子脸型,倒不太像坐在上首的沈贵妃,大抵女儿如爹,赵青墨的长相应该和今上赵明辰有些相似。
    柴倩觉得这位公主妹妹很是面善,所以第一次见她,就对她颇有好感,如今听她这么说,想必她最近也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不禁莞尔一笑道:“你有问过我吗?你不问我,我自然懒得说,又不是多大一点事情。”
    她素来不拘小节,爽快直言,倒是让整个气氛都活跃了起来,连带这赵青池也高兴了起来道:“关于这个问题,我私下和青墨研究了几天,”
    饶是脸皮如皇城一般厚的柴倩,也被她们的“私下研究”给弄的哭笑不得,连连扶额。
    沈贵妃美眸微瞪,没几分威严却带着十足的宠爱:“青池也太没大没小的,怎么能这样跟女孩子说话,马上就要娶亲的人,还这样出言不逊,哪家闺女愿意嫁给你。”
    赵青池眼神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端起一旁茶几上的热茶抿了几口,随即又恢复了皇家子嗣翩翩君子的气度,形容气度大方得体。
    沈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趁着喝茶的档口,低垂的视线朝着柴敏所坐的位置扫过去,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婆婆打量儿媳的神态,清触杯盏的红唇微微一抿,嘴角优雅淡然的笑意逐渐放大。然后话语却又回到了柴倩的身上:“既然如此,是该让虞太医好好瞧一瞧,帝都的女子,谁不望有一双黄莺一样的脆嗓子,柴将军也太过大意了,女儿家的,原就要精细着养的。”
    柴倩低垂眉宇,细细思量沈贵妃的话语,早知这声音让人如此困扰,当初在宛城时就不应偷懒,先治一治的好,不过当时给他那副药的大夫如今还在城里的百福堂坐堂,若是让老爹知道那时坏了嗓子是故意而为之,只怕那人的医馆也不用开了。说到底,年少时的自己,颇有几分任性跋扈。
    也罢,既然以后打算以柴倩的身份活下去,那这幅柴荣的嗓子,就算没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柴倩扬眉一笑,微微颔首道:“那就有劳贵妃娘娘费心了。”
    随后几人又相谈甚欢,虽然柴倩在话语中不乏有几分难掩的男儿气概,但识人无数的沈贵妃已然确定,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的柴小姐是位女儿家无疑,她难掩心中的喜色,命一旁的宫女去看看在御花园安置筵席的沈灼好了没有。
    不多时,沈灼从殿外匆匆进来,他今日穿着月白烫金滚边的长袍,虽然是家常服饰,奈何他投军多年,比起帝都的男儿,多了几分英雄气概,少了几分书生俗气。连柴倩都忍不住点头赞许,这个拜把子的小弟,已从当年懵懂不羁的侯门纨绔,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只是这样的男子汉,居然有沉沦风月的恶习,若是摆在往日,自己一定会狠狠教训他一番。
    沈灼见了柴倩,小麦色的脸颊上已多出了一些不同的颜色,他慌忙别过头,向沈贵妃行礼道:“回贵妃娘娘,御花园的筵席已经备好了,逸王殿下也已经到了,他说稍后再过来向娘娘请安。”
    沈贵妃脸上依旧是慈爱的神色,点头道:“既然已经备好了,你们年轻人就一起玩去吧,不必管我,席上除了逸王,就属你最年长,你给我好好看着他们两个,别在两位小姐面前丢人了。”
    柴倩这才意识到,这一席私宴,除了沈灼,竟然只请了她和柴敏两个外宾,而沈灼……据说他是贵妃娘娘亲侄儿,柴倩觉得自己有些受宠若惊,尤其是在自己刚刚闯下弥天大祸之时,沈贵妃还如此礼遇,真的不用给太后娘娘留一点面子吗?
    不过,她柴倩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过就是一顿饭,又不是鸿门宴,柴倩释然一笑,和柴敏一起跪安之后,跟着众人一同往御花园而去。
    沈贵妃在后宫的权势可见一斑,偌大的御花园,一路行来并未遇上半个主子,就连偶尔迎面而来的宫女太监,也都礼数周全的在一旁等待着一行人远远经过,才敢小心翼翼的退开,这是后宫的女主人才能享有的荣耀和气度。
    太液池碧波如洗,将湛蓝的天空倒影在湖面之上,翠柏青松之间,还有前几日未化尽的残雪,荷风水榭三面环水,左右各是一溜长长的抄手游廊,挂着新添置的琉璃宫灯,若是在晚间,这里定然不输于澄河上任何一家勾栏酒肆。皇家的气度,在柴倩的眼中,不过和那些风月之地一样,奢华*。她甚至能看见,这里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盏灯上,都有边关将士们染上的热血。放眼望去,一片赤红。
    她曾问过父亲,身为一等大将军,为何愿意长居宛城,镇守边关,忍受边塞苦寒,将帝都的荣华富贵抛诸脑后。
    那时候的她不过五六岁,在随父亲进京述职之后,将将才知道世间有帝都这样的地方,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好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戳手可得,甚至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每次柴倩英勇赴死,最后荣耀而归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回到帝都,享受刀尖上为自己拼得的富贵。
    那里是一个销金窟,一旦你沉迷其中,你手中的长枪将不再有力,没有外敌的刺激,你不知道会死在谁的手中……
    将士,只有一种死法,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
    倩儿,幸好你是一个女孩,幸好……你还可以选择不一样的活下去的方式。
    ☆、第十九章
    赵青舒坐在游廊的尽头,看着一群人的身影慢慢靠近,他们纷纷衣着华丽。这是帝都最尊贵的一群人,他们不是留有帝王家高贵的血统,就是钟鼎盛世之家的一代传人。每个人脸上的神色各异,但不约而同,都怀着赤子之心,憧憬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光彩夺目的未来。
    但唯有柴倩,在她那张看似波澜不惊的脸上,眸底却蕴藏着深深的哀痛,那是看尽了生死的人,对人世苍凉的感悟,那是劫后余生的将士,对帝都富贵荣华的不屑!
    在太医刚刚救醒沈灼的时候,他的眸中也有这种悲天悯人的情绪,但是很快,帝都的繁花似锦遮盖住了他伤痛,他长大了,从一个纨绔,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眸光一闪,那人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轮廓分明的薄唇微微抿着,方才略带忧悒的双眸早已舒缓,若不是他认清了她眼底的那些情愫,赵青舒甚至会以为,方才所见之人,并不是如今面色平静、端坐在一旁的柴倩。
    那人眸光流转,睫羽翕动之间,两人的视线已交织在一起,明明没有琴声,心却像被拨动过的琴弦一样,轻颤不止。
    苍白的脸上、蜜色的脸上,不约而同浮现一丝微红,柴倩不动声色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刻意保持女气的忠告早已在凌乱的心跳下忘记的一干二净。
    沈灼看着她潇洒熟练的气派,端着酒盏的手忘了动作,迷惘、疑惑、欣喜、折磨着他的心智,他忽然狡黠,对着略微失神的柴倩大喊一声:“大哥!”
    柴倩几乎没有来得及反应,正要扭头应声,那边一声惨叫将她险些错乱的思维拉了回来。柴敏一脸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低头向坐在一旁的赵青池致歉。
    原来她刚刚失手差点将满盏的冰花酿倒在了赵青池的长袍上,年轻的福王显然没有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生气,反而安慰起大惊失色的柴敏,柴敏收敛了惊惧的表情,欠身坐下,脸上颇有几分又要当炮灰的苦闷。她拧着卷帕狠狠白了一眼沈灼,同是天涯炮灰人,相煎何必太相急!
    柴倩回过神来,见自己妹妹无意间救了自己一命,顿时感激的无以复加,拉着她的手道:“没事吧?不如你跟公主出去玩一会儿,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
    柴敏想了想,略不放心的扫过在坐的众人,还是不太情愿的摇了摇头。
    沈灼一计不成,袖中的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做响,赵青舒却难得心情舒畅,端着酒杯向他劝酒:“粲之方才是在喊我吗?一时走神竟没有听见,这几日你和青池在外面玩的乐不思蜀,怎么就没见你想到我这个大哥?”
    沈灼闻言,便觉得后臀的伤处又隐隐作痛起来,赵青池本就面皮薄,在妹妹和另外两名女子面前被提及此事,早已把持不住脸红道:“那什么花魁,不过是会弹两首曲子,有什么了不起,我还当有什么好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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