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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卢叔是阿爸的发小,早年去了外省工作,曾经几次劝阿爸跟他闯南走北。
    信的口吻是当年的风格,激昂豪迈,兄前弟后,许多叹号,读完后,人会热血沸腾,恨不得两肋插刀。那封信,阿爸留到死,他死的时候,程心当陪葬品给烧了。
    信的意思,大体是卢叔劝阿爸远赴西安,跟着他的建筑队,兴建“夏威夷大酒店”,前途无可限量。
    阿爸读书少,认为中国大陆除了北京上海和省城,其它地方都是山旮旯,起初不愿去。但眼下积蓄被罚光,一家六口手停口停,惟有马死落地行。
    程心跟阿爸未相处熟,他又要走了。
    阿妈背着小妹送阿爸去省城坐火车,跋山涉水,去一个程心至死都没有去过的地方,风餐露宿了五年。
    卢叔没骗人,阿爸到了西安,几个月后就开始往家汇钱。很快,程家跟邻居一样买了电视机,安装了电话,电话号码6位数,255379。电视机是日立牌,廿几年后以两百块卖给了收破烂的。
    阿姑走了,阿爸不在家,阿嫲风雨不阻去打麻将,阿妈照顾三个女儿,累呀,于是把程心用上。
    程心最讨厌什么?就是看电视看得正激动时,被阿妈喊去干活。煮饭,洗碗,刷地,给小妹把屎把尿,无穷无尽的家务。
    程心敢怒不敢言,死死气去帮忙,眼睛与耳朵则不离电视。一心两用,自是出错,她打烂过碗,煮过半生熟的饭,扫完地等于没扫,阿妈的藤条随时伺候。
    有一次,大妹哭闹,阿妈叫程心陪她玩。程心心不在焉,把她摔了,她“哇”一声哭,威力强过□□爆发,怎么捂她的嘴都捂不住,程心被藤条抽了。
    又有一次,阿妈叫程心帮小妹把尿,程心贪图方便在客厅把,边把边看电视,心想不过一滩尿,把完她就擦。谁知,小妹居然给她拉出屎!
    程心烦她俩,没有她俩,阿爸就不用离乡别井去赚钱,她自己也就能做个安安静静看电视的小女孩,无忧无虑。
    阿爸出外打工期间,一年回来两三次。每次他都抱着大妹小妹哄,又抛又摇,化身人肉秋千,惊险刺激。程心排着队等,到她的时候,阿爸拧拧她的胳膊,说:“你太重了,阿爸抱不动。”
    程心的玻璃心,轻轻一敲就碎。记忆中阿爸没有哄过她,小时候没有,长大了更没有。她默言坐到旁边,看着大妹小妹嘻哈乐,忽然觉得,她俩的笑声都是用自己心底的玻璃渣去换的。
    程心越来越看俩妹妹不顺眼,趁她俩年纪小不懂事,逮到机会就欺负。
    例如——
    大妹小妹到了读书年纪,阿妈要程心负责接送她俩上下学。
    平日程心一个人上学,习惯早起早到。自从要带上大妹小妹后,每天早晨都是噩梦。
    她俩非常不自觉,明明闹钟响了,也不愿意起床。程心当时六年级,面临小升初,老师格外严厉。她怕迟到,便左右手混合双打,扇两个妹妹的脸,掐两个妹妹的大腿肉,用尽十大酷刑,千辛万苦把两个妹妹赶下床。在程心的吆喝下,大妹小妹慢吞吞刷牙洗脸,急得程心跳脚,想一走了之,不管了!
    可她没胆。要是她敢,阿爸阿妈一定打死她。
    上得山多终遇虎,有一回程心早读迟到了。班主任是个重男轻女的货,跟程心同样迟到的男生,她不罚,罚程心,顶着书包站在课室后面,小丑一样任人取笑观赏。
    程心心里痛骂大妹小妹,累人累物累街坊!可放学时又要接她们两个包袱,顶心顶肺。
    阿妈几十年都没有做早餐的习惯,她给钱程心,让当大姐的安排三姐妹的上学早餐。
    通常程心会带大妹小妹去石桥脚的粥店,坐下来点三碗白粥一条肠粉。
    程心毫不掩饰自己对俩妹妹的讨厌,光明正大把肠粉里有肉的部份霸占了,给她俩吃没肉的。程心年纪大,俩妹妹对她的刻薄再生气,也只敢摆出幽怨的眼神,不敢反抗。
    程心视若无睹,只怕她俩会向阿妈告状。结果是,至今回想起来,俩妹妹应该没有告过状。
    程心实在反感带妹妹们上学,大妹才一年级,小妹才学前班,这样的日子何时到头?于是乎小升初时,她把心一横,报读了锦荣中学,全寄宿学校,每周末回家一次,顺利摆脱了包袱。
    几年后,大妹也报读了锦中。不过程心时已高三,高考压力有目共睹,大妹不敢骚扰大姐,程心也不会主动找她。俩姐妹虽同在一所校园,但除了周末一起坐巴士上下学,基本没有其它交集。
    程心的同学都说,啊,看不出你有妹妹!
    再之后小妹也上了锦中,不过当时程心已经毕业离校,对妹妹就更加不问不闻了。
    程心的高考成绩不好不坏,报了个外省大学,离家很远。
    程心的丈夫是她大学同学,毕业后,俩人留在学校的城市结婚生活,打工几年,攒了点钱后一起办了个小五金厂。
    程心会往家里汇一部份收入,从未问过家人够不够花,反正她只有这么多。
    渐渐地,她鲜有回家,而家里的人早就越来越少。先是阿嫲老死,再是阿爸过身,程心结婚没几年,阿妈又因为子宫癌撒手人寰。
    当时医生提醒,阿妈有这个病,那三个女儿的子宫多多少少会有牵连。
    起初程心不为意,后来才知道害怕。
    她生不出孩子。
    丈夫安慰了程心很久,说没关系,医学发达,他们可以慢慢治,滴水穿石。
    程心也是这么打算。之后她积极备孕,无奈一备十几年,连试管都做过了,她将近40,肚皮依然无果。
    程心哭着向丈夫道歉。丈夫紧紧搂着她,没有说话。程心想,他也心痛,难过,但强忍着,想方设法包容她。
    阿妈临终前说过,大人都走了,家里留下三姐妹,会是世上至亲的人。程心另有看法,她与丈夫相互扶持近二十载,感情比跟两个妹妹,甚至比跟阿爸阿妈,还要好不知几倍。
    正所谓穿着衣服见家人,脱了衣服见丈夫,丈夫才是至亲的人。
    而那个她以为至亲的人,陪她过完39岁生日后,提出离婚。
    他外面有人了,对方已经怀孕。
    程心大脑一片空白,晴天霹雳。半晌后她回过神,又恨又无力,觉得丈夫十恶不赦,又认为罪魁祸首其实是自己。丈夫劝程心说一句话,程心始终沉默,他要她说什么?指责还是体谅,忍受抑或拒绝?事到如今,无话可说。
    程心离开了那个家,神不守舍驾车远去。电台应景地播放着悲天伤地的苦情歌,听得她眼泪巴巴,却哭不出声音。
    原以为,近二十年的感情,堪比培育了二十年的孩子,无法舍弃,哪怕一条狗,都不可以。
    什么叫当头棒?是她全心全意去相信一个没有血缘的人,把他当作家人,视他为全部,而他用行动告诉她,傻瓜,没血缘,又岂会是家人?不是家人,又岂会不求回报地等待、包容与守候?想多了。
    什么是无常,又残忍?不是盛夏过境必摧的台风,是熟悉的陌生人之间忽亲忽疏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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