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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嗯。”
    烤红薯的味道久远,但是弥足珍贵,伴着成长,从未在嗅觉里退过场。
    等到温度稍稍退却,变得温热时,她掰成了两半,将另一半给了他。
    两人各一半的红薯,散着香甜的味道,在街头吃着,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前。
    吃在嘴里,是甜的,很绵。
    然后在街上走着,就算不说话,也是很好很好的。
    吃完红薯,他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嘴角,擦到一半,他倾身吻了上去,扣着她的后脑。
    何姿娇嗔地望着他,眼睛不住地偷偷看了看周围,现在是在外面街上呢!
    他淡笑着对她说:“等你读好研究生,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何姿闻言,听到结婚还是有些意外的,“我研究生很快就能读好了。”
    他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笑容清淡如风,“那我们就很快结婚好不好?”
    何姿错开他的眼睛,怕他见了自己羞涩逗趣自己,不说话。
    君喻见了她如此,心上生悦。
    这天晚上,何姿回公寓睡得早,才刚七点半就回卧室入睡了。
    睡到深处,她做了一个噩梦,紧蹙着眉头。
    那梦似清晰似模糊,似实似虚,她也快分不清,看不清了。
    梦中的那人是安雅。
    白雾茫茫,烟火阑珊,安雅在她眼前走着,走着,却越走越快,她在身后追了起来,可母亲就是没有回头,她扯开嗓子大声叫着,什么也不顾,跑到远处时,安雅回头望着她,笑了起来,那笑凄惨又无奈,全身都是白的,朝她挥了挥手,说道:“我走了,你要好好的。”嗓声悲切,听来如针刺穿了耳膜。
    何姿站在那里,只觉得好像有无数个鼓风机在猛烈地吹向自己,穿透她的五脏六腑,痛得很,全身轻飘如尘埃,拼命地想去叫嗓子里却怎么也叫不出声音来。
    安雅就那样转身走了,走得极快,她还来不及回神。
    她追了去,在那一瞬间,又看见了蔓延在母亲正在奔跑的脚步后大滩殷红的鲜血,是阴寒邪肆的,骇人得很。
    何姿吓坏了,嘴角喃喃呓语着,大叫着从床上惊醒了。
    君喻也被惊醒,赶忙起身,见她这般惊怕,皱眉担忧,连声关切安抚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感觉到他的声音,她方才从噩梦中回过神来,侧目望着他,眼底还有挥之不去的害怕,蒙着水汽,气息不稳。
    “不怕,只是梦,还有我呢。”他疼惜地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脊背,在她耳边不住安慰道,言语温和。
    何姿才渐渐沉下心来。
    君喻拿着毛巾擦了擦她的额际冒出的冷汗,又去厨房冲泡了一杯温热的牛奶,让她喝下。
    她的脸色好了许多。
    君喻搂着她躺下睡觉,手掌紧紧抱着她的肩,给她实际的安全感。
    何姿闭上眼睛,脑海里还是忘不掉刚才的做的梦,尤其是梦中母亲的神情,让人很是不安。
    第二天一早,她就给母亲打了电话,算了算时差,t市此时的时间还不算太晚,一通电话以求心安。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接电话的人却不是安雅,而是君陌。
    她疑惑,但还是礼貌地启声问道:“我妈妈呢?”
    君陌顿了顿,开口说道:“你妈妈出去了,手机落在了家里。”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接着问道。
    那方的君陌似有为难之处,“快了,等她回来我让她回一个电话给你好不好?”
    如今也只好这样了,何姿心里虽失落,但还是有礼地道了声再见,挂下了电话。
    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仿佛一直没走动过一般。
    她一直守在电话旁,熬着分分秒秒,电话却一直没有响起过,安静得很。
    君喻的手机在兜里震动响起,他看了看显示出的来电,去一边接起了电话。
    通话时间不是特别长,他应的话更是少,但电话挂下后,气氛骤降,他的神色是凝重的,蹙着眉头,久久舒展不开,指尖把手机边缘握得紧紧的。
    良久,他踱步走到何姿身旁,沉了沉声,嗓音骤然把空气划破出了一个大窟窿,刺骨的寒风肆意侵蚀着,“小姿,你母亲还好,只是出了些事。”
    “你说什么?”她看着他反问道,语调是低沉的,太沉了。
    “好好的,怎么会呢?”她嘴角呢语道。
    君喻是不忍心将话都说出来的,“她从楼梯上失足滚落下来,大脑腿骨受了一定程度的伤,现在还在医院。”
    这话被他说得委婉了太多,减到了最低的伤害程度。
    还有些话是他没说的,这件事中还牵扯到了盛惠然,还有盛惠然腹中流掉的孩子。
    两人均在医院手术急救室中进行了手术。
    第一百零二章 回国 闭上眼的清风云淡
    何姿就那样乌沉沉地看着他,乌黑的眼眸看了一会儿,忽而又笑着说道:“没事的,对吧?”很轻松的语气,是侥幸亦或是庆幸,是在对他说,亦或是在对自己说。
    这句话里面究竟是安慰的成分多一些,还是自欺的成分多一些。
    不知道。
    十八岁外公去世,故乡就只剩下年迈的外婆,整日除了去看外公,会坐在家门口对着怀中的黄狗呢喃说话,白发日益多了起来。还有一个就是母亲,在t市,整日忙碌行走在工作之中,常会无暇顾及吃饭休息。
    和她有着血亲关系的也就只剩下这两个人了。
    君喻对着她笑了,掌心摩挲着她头顶的发丝,“对,没事的。”
    那笑却丝毫没有到达眸底,依旧还是漆黑一片,他心里怎么会没有数,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片刻不耽误,收拾行李准备搭乘航班回国。
    在收拾行李时,何姿显然是在走神的,胡乱地将衣服塞进行李箱,也不管能不能用到一并都丢了进去,拿了多少也不知道,在拉上拉链时,手明显是在发颤的。
    君喻给学院打了一通电话,办理了暂时的休学,短时间是回不去上学了
    何姿的教授知道后,除了惋惜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了,这是他的得意门生,年纪轻轻被保送研究生,依照她的才能,不出多久就能考上硕士了。
    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他们离开了英国。
    飞机从英国起飞,到达t市,需要十五个小时,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飞过。
    何姿没有闭过眼睛休息,她但凡一闭上眼睛,昨晚做的噩梦就会纠缠上她,也无心吃东西,只是耐不过君喻的哄劝,勉强喝下了一杯牛奶。
    君喻也没有吃什么东西,本就不喜飞机上的餐点,只喝了些水,抱着她。
    十五小时,像是一个漫长的煎熬,在这其间,她设想过很多种发生事情的结果,好的,坏的,再坏的,更坏的。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原来可以这么丰富。
    机窗外什么也看不见,层层厚厚的云雾遮挡掩盖着,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底,什么也看不清,但看着看着,不知怎的,竟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压抑窒息,沉重地堵在胸口处。
    她不敢看了。
    任由身子轻飘飘地游荡在高空气流层中。
    君喻伸手抚上她的一双眼眸,眼前顿时陷入温热的黑暗,轻声对她说道:“别想,别看,总会云开见日的。”
    她的睫毛还在微许颤动,不说话,一声不吭。
    会的吧?会云开见日的吧?
    清晨七时许,飞机稳稳降落在t市机场。
    走出机场大厅时,她发现自己的步子走得比周围的人要快许多。
    君喻拦下一辆出租车,将行李放上后车厢,跟司机报了前往的目的地,t市中心医院。
    此刻,她最想去的就是医院,去看她的母亲。
    好在此时的上班高峰期还没真正到来,司机在高速路上停了稍许,便直达去了医院。
    君喻付完车费,下车拿下行李牵着她的手上了医院台阶,进了医院。
    询问了一下前台的护士,知道了安雅的病房。
    乘坐电梯,到达了所说的病房楼层,大致看了一下病房号,找到了那间病房。
    这是高级病房,里面配备了厨房与盥洗室,整洁干净,很方便。
    何姿推开了房门,毫无疑问的,一眼就看见了病床上躺着的人,手背上正在打着点滴,那么了无生气,阴沉黯淡,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晒不到一丁点的太阳。
    君陌也在病房,正拿着毛巾轻轻给她擦拭着。
    抬头望见了门外的来人,有些许的意外惊讶,但转头一想,也就明白了。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纸是包不住火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总会知道的。
    “你们来了。”他放下了手中的毛巾,沉声说道。
    何姿快步走到病床前,母亲的脸苍白如纸,紧闭着眼睛,额头上缠了纱布,再从身上看下去,一双腿打了厚重的石膏,僵直地躺在床上。
    咽了咽喉咙里的干涩,出声问道:“我妈,她怎么样了?”
    君陌低头深深地看着安雅,吸了一口气,心酸愧疚不忍一齐蔓延上眼底,“双腿手肘处骨折,头部有轻微的脑震荡,现在情况稳定,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闻言,何姿握着母亲无力搁置在床上的手,指尖惨白蜷缩着,很冷,没有半点温度,是僵硬的,不见了往日里她抚摸自己脸颊时的柔和暖意。
    半晌,她沉吟问道:“我妈,她怎么会从楼梯上摔落下来?”
    好好的,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摔得这样严重。
    视线看着母亲,下一秒,她又看向君陌,瞳孔一动不动地紧锁着他,里面看似平静无澜,却比任何一种方法都来得逼仄。
    仿佛能看穿他的所思所想,一点也瞒不过她。
    正巧这时,他的手机响起,在寂静中显得铃声刺耳。
    他看了一眼显示的来电,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手机边沿,还是接了起来。
    不知是谁打来的,他一点声都没答,放下了手机。
    久久地看着被阳光照成恍若透明的安雅,看不见一根血管,回不过神来,眉皱成川,眸底的青色散不开来。
    咬了咬唇角,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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