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们走吧。”沙耶回过头最后再看一眼，拉着他的袖子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正如来的路上一般无言，两人走在路上一前一后，她没有松开，对方也依着
就算不回头，她也知道对方藏在墨镜之下的眼神，那种看笨蛋的眼神
“……你为什么要救他？”
“我不讨厌他，因为我知道就算不是他，是其他人父母也会这么对我……我只恨他们。”她嘴角勾了勾，笑容有些寂寥，“救了他，算是还了恩情吧。”
恩？父母把她生下来又遗弃她，哪来的恩？不过是给了她血肉的人，能够高高在上说一句这是恩义，这是孝道，血缘是无法逃脱的枷锁，除非削骨削肉才能成为真正的人
她停下脚步，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来到她面前站定，似乎在犹豫，还是听到他在问
“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学校的时候，通过姓名，虽然已经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她的手攥紧了对方的衣袖，“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这么做，只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这是刚刚他生气时候的质问，沙耶真的有认真思考，她到底是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很可惜，进入五条家前的颠沛流离，进入五条家后如履薄冰的生活，哪一个环境都不可能让她养成这个品质
“抱歉，我不知道。”
五条悟沉默半晌，诚恳道歉，她有些意外，抬头看他
从小到大，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个人道歉
第21章 回忆第八天
“没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刚刚被他们捡去的时候得了严重的失语症，说话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本家那些人问她出身问她事情都被糊弄过去，只是摇摇头说自己都忘记了
但其实没有忘记，日日夜夜都记得自己原本的姓氏，记得那对人渣父母的样貌，记得回家的路
不，她早就没有家了，那里不是她的家，本家不是她的家，和他还有两个孩子住的也不是她的家。沙耶面上依然带着笑容，周身多了几分寂寥
“回家吧。”
“……”
她没有回话，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五条悟送她回去之后才离开，两个孩子已经吃完晚饭在房间里面写作业，听见她回来的动静两人都不约而同跑出来
“……怎么了？”
沙耶笑笑，让侍女随便给她热点晚餐，带着两个小孩进去客厅，温和说：“现在晚上起风了，你们穿这么单薄出来，等会感冒了怎么办？”
“所以姐姐的手才这么凉吗？”
津美纪牵着她的手发问，她浅笑，俯下身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哦，我是因为今天没穿外套。”
“知道了。”
没过一会，惠拿来了一件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她惊喜大过于惊讶，摸摸他的脸蛋说谢谢小惠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红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的心情，津美纪在一旁笑着说惠害羞了，被他白了一眼
从和他们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她就知道，她会是最理解这两个孩子的感受的人
所以，不一定是要成为家人，就算成为朋友，陪着他们成长就很好了
当天夜里，沙耶发起高热，闹出来的动静被两个孩子听到，急忙打电话给五条悟，津美纪在这头都快哭出来了：“五条先生！姐姐她发烧了！”
“……我现在马上回来！”
惠在一旁扭干毛巾，把它放在沙耶额头上，蹙起眉头
不对劲，她周边的空间似乎都被扭曲了，靠近似乎就会被吸收自己的咒力，她竭力撑开眼眸，虚弱开口：“你们两个都……出去。”
“……可是……”
“出去……等会传染咳咳……”
她转过身，咳了两声才大喘气地躺下，两个孩子对视一眼，依言离去，把水和药放在她褥子旁边。蛛女从角落钻出来，一边给她擦脸一边着急：“怎么病了呢？”
“不知道……可能吹风了吧。”
她能准确把握身体情况，出现咒力后就没生过病，这次病来如山倒，吃完药她躺下，昏昏沉沉间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从小就不喜欢自己，弟弟刚刚出生，她凑近想看看他的样子，被父亲一把推开
“不要靠近他！”男人的表情非常凶狠，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她怯懦地往后躲，被他一把抓住打开门丢出去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不要丢掉我，我会听话的……”
她这样恳求对方，但还是被关在门外，后来被看不过去的邻居敲开门，慈眉善目的奶奶说就算孩子做错事情也不能关在门外啊，他们陪着笑脸说知道了，关上门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不要丢下我。”
五条悟听到她的呓语，伸手去握住对方颤抖的手，接触那一瞬间咒力自然流出，越靠近对方这种感觉越强烈，六眼能够看到她周围扭曲的空间
是术式？……但是之前都没有出现的，还是那个妖怪的能力？
“不要……”
他垂眸，手指滑过眼角，湿润的触感一闪而过，轻声说：“不会的。”
“不会丢掉你的。”
他是不是做错事了，和她这样说，从来没有考虑过对方的感受，也没有想过她会被家族如何清算。他以为正确的事情，有时候也不一定正确，只不过身为最强有着底气说出了问题他可以兜底
但是这些事情又怎么可能和任务战斗一样简单，人心从来都是最不能测量的东西
他握紧对方的手，俯下身抱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手生疏地拍着对方的背
“没事了，别怕。”
巴掌大的脸上惨白惨白，眼睛紧闭着，他伸手挽开粘在脸侧的发丝，把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是魇着了，身上烫得不得了，嘴里也在说着胡话
五条悟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在本家的时候都是别人照顾他，进了高专同期生病也就是回宿舍躺着，第二天又生龙活虎的回来
喂药喂水，调整姿势让她更舒服一些，他专心做着这些事情，没有一丝不满，大少爷生平也有做保姆的一天，不过没关系，只要是能够让她好受一些
她对于他很重要，不希望她受伤，所以今天有些失态，对学生也下了狠手，至少要让对方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能逞英雄，但是对她，他没有办法
难道把她囚禁在深宅就好了吗？处处限制自由又好了吗？五条悟不知道，也不愿去思考这两种可能性，他很早就知道，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阳光再次撒入和室，他睁开眼睛，与怀里的人对上视线，被浸湿的胸襟干涸后变成皱巴巴的布料，沙耶猛然起身，刚好蹭过他的下巴，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怎么是你？”
她抱了一个晚上的人，还以为是蛛女看她难受哄着她，没想到竟然是……
“我不可以吗？”
五条悟活动活动身体，僵了一个晚上他也吃不消，关节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蓝色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似乎是在等她回应这个问题
“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下意识否认，转而发觉失言，低下头在找借口，下巴尖尖的，可怜死了
五条悟抿着嘴，手穿过黑发，握住她的后颈往前一推，两人的脸靠得很近，呼吸交缠，她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满惊讶
“听着，你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留下来，我只是给你选择的机会。”
“如果留下，你就要按照那群老家伙的话，成为我的妻子。”
“想清楚了吗？”
噔噔咚，她的心脏好像在打鼓，看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距离这么近真的没关系吗，心跳声会被听到吧？
“……是的。”
“姐姐！你好点了……啊！对不起！”
门被一把拉开，阳光洒进来的同时津美纪也急匆匆地赶来，看到这一幕后结结巴巴地道歉，这个姿势及其容易让人误会
“……津美纪！都让你不要这么冲动了！”惠在一旁扯了扯姐姐，打算把门重新关上
“啊，没事了哦，已经退烧了。”
被沙耶一推就松下桎梏的男人摆手，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插着兜就出去了，沙耶这才注意到他还穿着平时外出的衬衫，胸口皱巴巴的
看来是回来脱了外套就马上过来了，这个人真是……
“我没事了。”沙耶摆出一个没问题的姿势，然后赶他们去吃早餐，自己先去洗漱，换掉身上这身吸满了汗水的衣服
姐弟俩早餐吃到一半，五条悟先洗完澡出现，穿着黑色的单衣（没有衬里的和服，初秋和初夏时节衣物）一屁股坐下，侍女按照吩咐把他的早餐呈上
“沙耶的也拿过来吧，她吃不了太热的。”
“是。”
又过了几分钟，她才出现，穿着月白色的浴衣，长发就这样披在身后，发尾还在滴水，随手挽着发尾一拧，把水都拧出来才进来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