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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你来救我,只会成为我的拖累。”她直视着萧枫凛,目光里有从未见过的冷厉与决绝。“六岁的你,连自己都无法自保,还妄想救我?”
    她每说一句,便像是一刀刻在少年心头,令萧枫凛怔在原地,直愣愣地望着她,连呼吸都险些忘了。
    “你怨我让江兀保下六皇子而不保你,”谷星面容平静,说着寻常的事实,“但若天下落在你手中,人之生死不过一线之间,贵贱尊卑也只不过是一纸天命。”
    “可一个国家的繁荣,不在于富人的极限有多高,而在于穷人的底线有多低。”
    她目光微转,仿佛穿透时空,看尽权势浮沉,“你不行,胡乐天不行,如今一看,连翟明泾也不行。”
    风卷着雪粒敲打窗棂,屋内月光如霜,阴影一寸寸攀上两人的衣角。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来登顶这九重之巅。”她平静地宣告,语气中却裹挟着千钧雷霆的锋芒。
    萧枫凛猛地回过神来,双目圆睁,死死盯着谷星,声音里带着近乎震怒的颤抖:“你——”
    谷星看着他,眼神清澈中浮出一抹笑意,却透着凉意如霜雪:“我要这晋国改朝换代;我要这皇位之下,无人敢逆我之意。”
    “你若有恨,便将剑尖对准我。”
    “要么,那便将这江山、万民、骨肉生灵,一并斋戒净手,捧至神坛,献于我足下。存亡去留,由我决断。”
    第158章
    江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挨了一刀,醒来时却已身陷囹圄。
    四周幽暗,湿气蒸腾,石墙上渗着水迹,隐隐约约有蛇虫鼠蚁在角落窸窣爬动。肩头的刀伤火辣辣地疼,他一时半刻忍不住,徒劳地在破棉衣下摸索,却只摸得满手冷汗。
    月色冷清,从铁窗的缝隙斜斜泻入,像潮水铺开,将牢房照得半明半暗。他花了半柱香的工夫,才勉强理清当下的境况。
    大抵是某人身份暴露,他成了池鱼之殃,被关进了宫中禁所。
    若是旁的事端,尚且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偏偏这事牵连甚大,他身为引荐担保人,难辞其咎。
    饥肠辘辘,口干舌燥,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败与阴冷的气息,叫人骨头缝里都生寒。
    他苦笑,低低自语,“没想到这辈子,竟又落得如此田地……”
    话音未落,牢笼外忽然晃进一抹红光,随即脚步声由远及近。许洲季带着两名佩刀杂役缓缓而来。
    许洲季居高临下打量着江兀的狼狈模样,唇角勾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眼底却不见半分怜悯。
    “江医师,得罪了。”他的声音在石壁间盘旋,“谁让你担保了不该担保的人。”
    逼仄狭小的牢房里,寒气逼人,江兀蜷缩角落,发丝散落,月光下如绸缎般披散。
    许洲季皱眉,语气冷硬:
    “如今你保的人或许已逃出宫外。你若是将她供出来,也许还能全身而退,何苦在此受这牢狱之灾?”
    牢内静谧无声,只听得江兀粗重的呼吸。
    许洲季气极,重重甩袖,“你好好想想。再如此冥顽不灵,待送往大理寺,可就不是我三言两语能保下的了。”
    说罢转身离去,带起一股寒风。
    而此时,宫中某处,一抹黑影悄立檐上,衣角猎猎,宛如鬼魅。
    朗月高悬,雪化成冰,天地间仿佛铺了一层冷白的轻纱。风掠过宫墙,撩动她手中尚未收起的宣纸,纸上的墨迹似乎随风浮动,躁动着似乎要离纸而去。
    她居高远望,俯瞰游廊下侍卫、宫人来去匆匆。
    明明宫城深夜静谧,偏偏每一道廊影、每一处脚步声,都带着风雨欲来的暗涌。
    今夜,目标只有一个——杀死胡乐天。
    她心头虽有决意,却也不禁底气浮动。
    自穿越而来,日日暗中观察胡乐天,只觉此人处事极其谨慎,无论行至何处,隐卫必随,饮食起居亦只信自家宫人,哪怕是一杯茶汤,也要亲自试毒方才入口。
    “你倒是给我开个金手指啊……”谷星低低抱怨一句。
    系统被她逗笑,翻着白眼摇头,“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还惦记金手指?你前阵子不是还信誓旦旦说对皇位毫无兴趣,怎么这会任务期限又给自己拉长了?”
    它想起男主听见谷星那句大逆不道的话时的神色,心里暗自咂舌,说不准主线剧情就要彻底崩盘,两人反目成仇。
    “我要真有金手指,还用得着受这份苦?”谷星嘴角含笑,话语里却尽是无奈,“直接大招放下去,通关都不带喘气的。”
    玩笑归玩笑,落在心里终究只是苦中作乐,压下些许紧绷的情绪。
    夜风卷着纸张,她的手突然变得透明,手中的地图脱离指尖,系统飞身扑去,险险将纸叼住,递回她手中。
    它浮在夜色中,圆溜溜的眼里透着焦灼,“看来你很快就要回二十年后了。”
    其实它心里清楚,自己早就不愿谷星继续牵绊于书中,按理该盼着她早点完成任务离开才是。
    可如今看着这人,情丝牵绕,早已与这本书里的角色千丝万缕缠在一起,又如何说走就走,如何心无旁骛?
    毕竟,书中人的苦楚,早就成了她自己的苦楚,而她心头的痛,也不知何时悄悄成了它心头的挂碍。
    早就做不到了。
    谷星将地图细细折好,塞进衣襟,脸色比雪色还要寂寥几分。
    她手抚在胸前,感受到了自己心跳的坦诚,“我有点怕。”
    她喃喃道,嗓音低得像要被风雪吞没。
    “人之所以活着,大抵靠的是对未知的期待吧。期待明日的天光,期待一切终会变好,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幸福。”
    “可若这一切早已注定、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改变,人该如何继续往前走呢?”
    夜色沉沉,四下只余她一人独对漫天风雪。远处宫灯如豆,仿佛隔着一整个时代的距离。
    她低下头,眼神落在脚下那片微光里,仿佛试图从黑夜的尽头,寻找属于自己的那道微光。
    她作为这个世界里唯一知晓未来的人,在监视下,只能如履薄冰地到处寻找bug,见缝插针地留下点什么。
    她写了数份“预言”,留在长云寺的藏经阁里。
    某处将有地震、某年矿山巨佛将现、十八字方针需慎行、后宫深宫藏有异心、贪官何许人……从流民口中听来的只言片语,她挑出最可能影响命运洪流的几条,字字句句都带着她微微颤抖的决绝。
    她满心期待:或许将来会有谁,偶然在藏经阁中翻开这些未来的内容,继而走入她设下的这道伏笔,提前阻止那些原本注定的悲剧。
    若命运被撬动,她也许会失去如今的伙伴与羁绊,但众人也能沿着新的路,抵达平凡安稳的幸福。
    若一切如旧,她……也只能顺着既定轨道走下去,直到物极而终。
    “这雪怎么还不停。”谷星自屋檐翻下,夜风裹着雪粒,钻进脖颈。
    她眯着眼,一边避开雪地上新留的脚印,一边朝宁贵妃寝宫摸去。
    系统逛了一圈回来,告诉她,“今晚守卫不多,只有四人,两个在明,两个在暗。剩下那些隐卫怕是都被调去看住江兀,等你上钩。”
    “四个就够呛了。”谷星轻声回道,语气虽轻快,眉间却全是凝重。江兀那边暂时无忧,他的身世底蕴摆在那里,胡乐天纵使心狠,也未必真敢伤他,或许关上几日就放出来。
    系统叹气道,“你到底怎么打算?真要硬闯?你说想卡在回到二十年后的时间点杀胡乐天,但你我都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要是这刀没捅成,她死不了,你还被抓住,恐怕会被困在这座宫城里。如今云羌、大小眼都不在身边,没人能救你。”
    系统的糟心话一句接着一句,简直乱她军心。
    谷星微一停步,任雪粒落满肩头,深吸一口夜里的冷风。
    皱着脸连连摆手,“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她从随身的小包里一掏,指尖便滚出五枚小巧乌黑的药丸。都是这几日她在太医院里顺手搜刮硫磺、硝石、木炭,连夜捣鼓出的□□弹。
    “大家都是穿越来的,没必要肉搏。”她指尖在月光下翻飞,动作如风掠影动。
    系统看得目瞪口呆,下一瞬又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一把竹质手枪。
    质地纤巧,机关紧密,活脱脱像极了九零后曾流行的皮筋枪。
    只需将丸弹嵌进枪膛,用皮筋蓄势,轻轻一扣扳机,势能骤发,黑弹便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
    “这……”
    “江兀真是个天才。”谷星一边摩挲着竹枪,一边轻声感慨,眼里满是欣赏和一丝冒险的兴奋。
    这小小机关,不仅提升了她掷药的准头和射程,更能一手操作,自由无碍。
    夜色如墨,谷星匍匐于屋脊,深吸一口气,枪口却并未对准宁贵妃寝宫,而是偏向后方供膳的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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