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当小黑猫只是自顾自地舔着脏兮兮的爪子，奥丽莲娜顿时明白了。看来……
他也没有如愿啊。
在马车外佛勒斯卑躬的恭迎下，奥丽莲娜抱着小黑猫走下了马车。
她说：“我们回家吧。”
……
奥丽莲娜没有去问也没有去看魔王猫猫和玛格丽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只是安静地带着他回去了。
回到魔王城之后，魔王一直保持着原型，看起来总是没精打采、提不起劲的样子，有时候会跟着她出去散一散步，大多数时间是叼了个软垫放在她身边，窝在上面睡觉。
不止是他，奥丽莲娜也是同样。
从那一天起，她的情绪也总是低落。
初初回到魔王城，笼罩在心头的低沉被恶魔们一边举横幅一边高喊“欢迎圣女大人回家！”的欢呼声冲淡了一些，可很快，被冲散的低沉又卷土重来。
尤其最近一直在下雨。
多雨水的日子里，空气里的潮气很重，浑身上下好像没有一处是干爽的。
那种压抑沉闷的心情，就像是永远干不透的衣服和墙壁，得不到开解。
见她闷闷不乐，很有眼见力的佛勒斯立刻在全魔界征集起“圣女的宠物”。
以至于奥丽莲娜随便路过一只恶魔，对方都要“汪汪”“喵喵”上两声，希望被她领回家，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尊贵生活。
……
佛勒斯和巴罗加又往人间走了一趟，亲自带回了三只猫。
一只奶牛，一只三花，一只矮脚。
三只都是幼猫，连凶神恶煞的巴罗加都不害怕，一窝蜂从篮子里涌出来的时候，阴雨连绵的魔王城好像顿时有了朝气。
奥丽莲娜马上被吸去了注意力，并承担起了照顾它们的重任。
但这下换魔王猫猫不乐意了。
他一下子变成了粘人精，整天围着奥丽莲娜转，一见三只幼猫要靠近她，便弓起背哈走它们。
奥丽莲娜瞪他：“你干嘛？不要欺负我的猫猫。”
黑猫一脸震惊。
那表情恍然在说‘它们是你的猫猫？？那我算什么？？？’。
奥丽莲娜：“你是玛格丽特的猫猫，不是我的猫猫。”
奥丽莲娜：“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以后不准欺负我的猫猫，你要是再哈它们，下次我就直接动手了。”
她说话的时候一边绕过了黑猫。
去到房间的角落正准备把被黑猫吓得瑟瑟发抖的幼猫抱起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低沉微哑的声音。
“……不准抱它们。”
奥丽莲娜觉得他的声音变了。
当下意识回过头，奥丽莲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虽然魔王依然是人类贵族少年般的姿态，但是她总觉得他好像……
长大了一点。
奥丽莲娜：“我就要抱。”
奥丽莲娜蹲下了身。
眼见她的指尖就要碰到那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去骗她喜欢的心机坏猫，魔王急了。
“你要是敢抱起来，我就马上杀了它们！！”
他看到奥丽莲娜轻叹一声。
尽管停下了动作，却蹲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他，锐利的视线好像要把他看穿。
只是突然间，魔王意识到她变了。
变得不那么尊敬他了，不再是一口一个魔王陛下了，说话没大没小，目无尊卑，笑容也少了，但是……
好像这样，他会觉得更好。
——不过听到奥丽莲娜接下来的话，魔王决定立刻撤回这个想法。
“魔王大人。”
“虽然我知道您一点都不坦诚，但果然在有的时候，也要适当地直率一点。”
“在这种情形下，正确的说法应该是——”
“请抱抱我吧。”
“能不能不要喜欢别的猫？请只喜欢我吧。”
“好了，我已经教给你正确的方法，现在请直接实践吧。”
魔王白净的脸庞好像能溢出血。
让他说这种话……？
不如直接杀了他！
“……总之！你就是不准抱它们！”
他不喜欢她的身上有其它猫的气味。
可他的威胁已经对她不管用了。
她果然直接无视了他的警告，把那三只心机坏猫捞进了怀里。
他顿时气得要发疯，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却在准备骂人的瞬间，看到她好像没有站稳，直直栽倒下去，于是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
“奥丽莲娜！！！”
……
……
其实从很早以前开始，魔王就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明明他才是魔王。
却总是她对他大呼小叫，没有礼貌，就连乖巧温顺的样子也全是装出来的。
不管哪一次，最后都是他倒过去满足她的所有要求，简直对她千依百顺。
等他幡然醒悟，已经太迟了。
他已经没办法再离开她了。
他已经回不到没有她在身边、受失眠所折磨的清冷夜晚了。
奥丽莲娜的体温并不是很高，她的手心甚至没有他的身体暖和，可是……
只要在她身边，只要她的手一下一下轻抚着他，他就会觉得安定。
那就好像一直飘无定所的心，终于有了归处。
让他也会觉得……
就他们两个这么永远在一起，也很好。
奥丽莲娜的身上总是有一种神秘的氛围。
她明明就呆在那里，哪里都没有去，却好像知道所有事情。
她是真的知道所有事。
至少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找了那么多年的玛格丽特，她居然能轻轻松松就说出这个名字，甚至是……她的下落。
她说，只要提起那个人，他就会像是失了智一样，忘了世间所有人、所有事，只记得并且只会在意那个人。
可她说得也不全对。
那一刻，他确实本能地冲去了人间，但踩在地面的下一秒，他想的却是……
奥丽莲娜会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而难过。
她会不会对他很失望，会不会不肯再抱他了。
所以后来……
他偷偷跑回去了一次。
只是当在暗处发现奥丽莲娜完全不受他的离开所影响，于是被气得又回到了人间。
……
顺着奥丽莲娜提供的地点，他真的见到了玛格丽特。
然而，重逢的时刻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他抱着满心欢喜和期待去见她，她的回馈只有恐惧和颤抖。
她甚至好像早就不记得他是谁了。
但一定是心里的那点不甘心在作祟吧。
他假装没有察觉到她的害怕，一直陪她演戏。
他明知道她和教会联合起来设下天罗地网想要杀他，却还是一次次扑向了她。
其实就连他都觉得自己傻透了。
可是执念它无法放下，不肯放下，难以释怀。
那天，他本来以为他终究将以死亡来证明自己的愚蠢。
也应了奥丽莲娜的那句话——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奥丽莲娜毫无征兆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她不是去嘲笑他的愚蠢，而是用那样悲伤、好像能完全理解他的口吻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救玛格丽特。
他想，连他都知道一切是骗局，她又怎么会猜不到？
但就算是那样。
就算是那样……
她也依然笑着对他说——
“好的，我会帮你救出她的。”
那俨然就像是在做只会迎来坏结局的噩梦时，突然有人说愿意陪他一起发疯，一起去拼上最后一次。
只为成全他的一个执念。
……
玛格丽特被“救出来”的时候，他本来应该要开心的。
毕竟因为奥丽莲娜的那番话，很有可能改变玛格丽特的想法，他们接下来或许能顺利地在一块生活。
但是被奥丽莲娜推向玛格丽特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安心的心情。
陌生、不安、抗拒
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全是奥丽莲娜那恍然在说着“你能实现心愿真是太好了，希望你能得到幸福”的神情。
那一刻，他只是不由想，放眼全世界，恐怕也只有她才会不远万里、回到她最痛恨的地方，来救一个像他这样的傻子。
所以最后，他放过了玛格丽特，放过了自己，回到了她的身边。
奥丽莲娜以前绝对没有养过猫，她每次抱起他时其实都很难受。
可就是睡在她那并不舒服的怀抱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一直停滞不前的时间……
终于开始继续向前流逝了。
而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会努力坦诚直率地告诉她：
“不是玛格丽特。”
“我想当你的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