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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王的六零年代 第279节

    “这是哪个公社的?怎么还坐大货车过来?”招待所已有的知青们不由探头出来看招待所门口的两辆大货车。
    由不得他们不好奇。
    他们很多人, 都和水埠公社的知青们一样,没有熬过乡下十年漫漫时光,大部分知青都在乡下娶妻的娶妻, 嫁人的嫁人。
    并不是每个公社,都和水埠公社一样, 愿意放他们出来考试的。
    他们很多人, 从接到高考恢复的通知那天开始, 就一直为了参加高考和妻子丈夫做斗争,因为参加高考,也是需要证明的, 有了大队部开的证明,才能拿到准考证。
    为了得到丈夫、妻子和他们家人的支持,他们做出了很多退让和许诺, 许诺自己考上了大学,一定会带着丈夫、妻子进城, 过好日子。
    饶是如此,这些知青中, 依然有三分之一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到来, 还有一部分人, 为了这个考试机会, 偷偷摸摸的提前从家里跑了出来。
    没有一个公社像水埠公社和五公山公社这样, 由公社安排了大货车,专门送他们来吴城考试,人还来的这么整整齐齐,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知青都来了。
    虽然大货车是本地拉煤的大货车, 看上去黑乎乎的,可也是货车,不需要像他们一样,在寒风中走很长时间。
    很多公社距离吴城,走路要五六个小时,即使是骑自行车,也要两三个小时,寒冬腊月,不知道有多冷,原本他们手上、脸上就长满了冻疮,这一趟来吴城,手更是冻的肿的跟肉包子一样。
    许金虎早就等在招待所了,看到许明月和阿锦两人,头上带着羽绒服的帽子,外面用围巾将头脸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两人,只因老远的,阿锦看到他,就超大幅度的挥手,拉下了脸上遮挡的围巾,大声喊着:“二爷爷!二爷爷!我们在这呢!”
    车子刚一停下,她就第一个从大货车车厢跳了下来,看的许金虎心惊胆战的,同样大声喊着:“你慢点!你慢点啊我的祖宗!”然后训斥许明月:“你这个当妈的也真是的,货车这么高,地上这么滑,你就看着阿锦这么往下跳,马上就考试了,要是摔到哪里,后悔都来不及!”
    此时已经是深冬,路面上结冰降霜,确实很滑。
    然后又训斥送许明月来考试的孟福生:“大兰子不管,你也不管!你是她爹,你要教她知不知道?”
    又训阿锦:“你是个大姑娘了,人家十八岁都嫁人结婚了,你怎么还跟个飞天蜈蚣似的,人家小子都没你淘!”
    他如今已经五十出头,人一过了五十,就明显感觉到精力下降,尤其是这两年越发的混乱后,为了防止红小兵们最后的反扑,他还拿自己跟年轻时候一样,身先士卒,摔了一跤,养了好久才好,现在看到人从高处往下跳,就心惊胆战。
    尤其阿锦还是个大姑娘家。
    他继续说教阿锦:“你阿妈多稳重的一个人,你阿爸也斯斯文文的,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飞天蜈蚣出来?从小就捣蛋,全大队都找不到一个比你还淘气的!”
    许明月向来不喜欢别人这么说阿锦,在一旁维护道:“二叔,我家阿锦只是性格活泼开朗了些,淘气倒不至于,她从小到大都是天使宝宝,很乖的!”
    阿锦立刻抬头挺胸,笑的跟四月天的阳光似的,咧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二爷爷,你听到没?我很乖的!”
    许金虎没好气地说:“你乖?你也不知道有多乖,天天在大河里翻江倒海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给你个混天绫,你都能去闹海了!”许金虎买了收音机后,就没少听评书,自然听过大闹天宫和哪吒闹海的故事,又说许明月:“宝宝!宝宝!多大个人了,还整天宝宝!宝宝!”他指着被孟福生抱着从大货车上下来的阿瑟说:“阿瑟这么大的孩子都不喊宝宝了!”
    阿瑟走过来乖乖巧巧地说:“二爷爷,我也是宝宝。”
    许明月莞尔一笑:“嘻嘻。”
    阿锦也跟着呲牙乐:“嘻嘻!”
    阿瑟也歪头朝许金虎露出乖巧的笑容:“嘻嘻!”
    母女三人如出一辙的装傻笑容,看的许金虎一阵辣眼睛,掩面转头不想再看,喊着陆续下车的其他人:“水埠公社和五公山公社的知青到这边来,房间开好了,一个房间住四个人,铁柱!铁柱!你安排水埠公社的知青!”
    许铁柱就是几次跟着许明月去省城保护许明月的民兵,后来又跟着叶冰澜去过几次广市,属于临河大队少有的几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几年前也被调入到吴城公安局,现在是一名公安民警。
    “晁立伟!你把你们五公山公社的知青安排好!”
    自从下放的人一个个平反回城后,五公山公社的晁立伟,就解散了革委会,如今他是五公山公社的派出所所长,现在也是过来参加高考的知青之一。
    他也三十岁了,人到而立之年,多年的革委会工作,让他身上同样多了几分干练和威势,少了年轻时候的轻浮与油滑。
    周围的知青们全都好奇的看着这两个公社的人,几乎插队到五公山公社的所有知青都来了,人数是其它公社将近两倍,还有政府的官员亲自给他们定房间,安排他们住宿。
    “腊梅,腊梅!”人群中,一个女生叫住了从水埠公社大货车上下来的一个学生头的短发女生。
    短发女生听到喊声回头,连带着她身边的女孩子也回头,正式如今已经是临河大队卫生院正式卫生院的白杏。
    当初就是常腊梅给白杏说了临河大队在招老师的信息,让白杏逃到临河大队的临河小学考老师岗位去,后来常腊梅也考到了临河小学,成为临河小学的一名教师。
    她当时其实没有想太多,只觉得白杏读书时成绩好,应该能考上,只要能考上,就能脱离了那里,脱离了地狱。
    没想到白杏没有成为老师,反倒是成为了医生。
    白杏就在她的身边,她也是要来考试的,要通过高考回城的,她要回城去找她的父母家人。
    之前两个大队分为两辆大货车来的,很多人都没有认出白杏,此时见白杏跟着一起回头,都诧异的看向白杏。
    六七年的时间过去了,时光仿佛没有在白杏身上落下什么痕迹,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清澈中又透着一丝平静,就像山涧中常年潺潺流淌的溪水。
    “你是……白杏?”当初和白杏一样,插队到山里的知青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的模样。
    七八年的下乡生活,早将青春年少的他们,磋磨成了皮肤黝黑粗糙的中年人模样,而白杏仿佛还如当初刚下乡时的样子,眼神清澈,面容秀美。
    当初正是因为她这过份的秀美精致,一看就是家里千娇百宠长大的模样,遭到了旁人的嫉妒,向人透露了她资本家女儿的身份,才让白杏后来遭受到那样的劫难。
    可苦难仿佛都格外的优容她,没有在她身上烙下太多的痕迹。
    当初举报她的人,已经在山里结婚生子,若不是晁立伟将他们都接出来高考,她甚至连出山的机会都不会有。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考上临河小学教师的岗位的,哪怕每年临河小学都对五公山公社的知青招聘,可一年都录取不到一个。
    不是每个公社都是水埠公社,也不是每个大队,都是临河大队,给他们那么多的时间和机会,让他们考试。
    辛苦的农活,身体的疲惫,让很多人选择了与当地人结婚生子,生了孩子后,就更难有时间和精力,甚至是心气,去看书学习了。
    有个皮肤黝黑的女生走上前,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白杏,“白杏,你……你居然还活着啊。”
    她的语气里有一丝嫉妒,更多的是释然。
    白杏略微的皱了皱眉,没有出声,只看向身边的常腊梅说:“腊梅,我先跟书记进去了。”
    她和张医生在许明月家一住就是好几年,直到她后来病情稳定了,好几年没再犯了,才回到卫生院独自居住,毕竟许书记夫妻虽然一周只回来一次,可家里是有男主人的,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本能的惧怕一切成年男子,自然对孟福生也充满了恐惧,每次都不等许书记夫妻回来,她就自动从许书记家消失不见,回到卫生院,等许书记夫妻离开了临河大队,再去找张医生。
    可她怕的只是许书记的丈夫孟福生,对许书记还是很亲近的,张医生也回城了,她就本能的依靠许书记,要跟在许书记身边。
    常腊梅是后来考上临河小学的,几年临河小学的教师生活,让实际年龄三十一岁的她,看起来和说话喊住她的女生仿佛两代人。
    见到曾经一起插队下乡的知青,常腊梅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这样了?
    怎么苍老成这样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可喊住她的女知青却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了,脸上露出一丝难堪。
    她也只是初中毕业,家境贫困,连数理化自动丛书都买不起,只来临河大队考了一年,就放弃了再去考试,她知道自己考不上,很快就找了个本地的小伙子嫁了。
    山里缺女人,像她这样读过书的知青,在深山里是很受本地男青年欢迎的,她嫁人后有丈夫帮忙,确实过了一段时间较为轻松的日子,直到她剩下第一个孩子。
    她生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没有活下来,或许是被狼吃了,或许是被摔死了,或许是被埋在了哪里,她还没出月子,孩子就不见了,她当时精神就有些崩溃。
    下乡八年,有六七年时间,都在怀孕、生子,怀孕,又生子。
    生的男孩子能活,生的女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刚开始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生产已经掏空了她全部的力气,以为孩子生下来就先天不良,没活下来。
    后来晁立伟成了五公山公社的主任助理,开始了严禁和严查溺婴杀婴的事情,她抱着当时还在吃奶的幼子,就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开了她一直懵懂混沌的脑子,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她的两个女儿哪里去了。
    她心痛如绞,差点就疯了。
    她当初能暗戳戳的举报白杏,自然也能举报她的公公婆婆和丈夫。
    她悄悄的找上晁立伟,想让晁立伟帮她调查,帮她报仇。
    晁立伟不负她所望,真的找到她两个女儿的尸骨。
    一具被山中野狼吃的只剩下白森森的尸骨,一具在山路的中央,山路中央并不止她都没来得及多看几眼的女儿的一具尸骨,而是许许多多,有新鲜刚埋的,还有许多往年埋下的。
    她们从出生,就被活埋在这里,未来得及多看这世界一眼,就被埋在冰冷的山路中,祖祖辈辈,世世代代,十年,百年,在此地遭受千人踩,万人踏,让她们魂魄不安,从此再不敢投生为女孩,再不敢投生到埋葬她们的人的家里。
    那些人家,没有她们的活路。
    她的丈夫被抓去挑石头了,她的婆婆也被抓走做劳改。
    家里只剩她和公公、小叔子,她一个人还要带两个年幼的孩子,山里缺女人,她丈夫去挑石头,做劳改,都不受她控制的,几乎是所有人都默许,她又和小叔子过到了一起,她小叔子帮她养孩子,她继续和小叔子生孩子。
    这似乎就是嫁进大山中女人的命运,不停的生儿子。
    巨大的精神打击,和多年多次的怀孕生子,几乎要掏空她年轻的身体,让她老态必露,明明才三十岁的人,看上去比四十多岁的人还要苍老,老的快要和这里的人,和山里的人,将要融为一体了。
    她人是对着常腊梅的,眼睛却还在看着白杏如七八年前一般的面容和眼睛。
    常腊梅见白杏要往里面走,她自然是想和白杏一个房间的,忙说了一句:“我先进去了,回头聊!”
    说是回头聊,实际上也没有人真的会去叙旧,寒暄,每个人都在抓紧时间看书学习,哪怕是临时抱佛脚。
    这样的场面在别的公社大队的知青那里更是常见。
    水埠公社的知青是常年在学习,别的公社的知青,是真的从恢复高考的消息下来后,才开始看书学习的,时间非常紧迫。
    第二天便是考试。
    许金虎为了许明月这个大侄女,是真的费了心了。
    五十出头的人了,一大早就带着热腾腾的包子和几大桶的白米粥,来到了招待所,给许明月一家人分了大肉包,其他知青们也一人分到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
    在这样寒冬腊月的早晨,喝上一碗热乎的白粥,四肢百骸都暖和了起来。
    其它公社大队的知青们就麻木的看着。
    这么多年的下乡生活,早让他们习惯了贫苦和劳累,习惯了饥饿与寒冷。
    许金虎见周围的知青们都眼巴巴的看着,作为现吴城公安局局长的他,也是受不了了,赶忙叫招待所的人,“知青们都要考试,没吃的怎么行?有粥不?没有粥把粉丝汤搞点上来!”
    本地红薯种的多,也盛产粉丝,粉丝煮的快,加点油盐、辣椒,就是一碗粉丝汤。
    现在的公安局局长,曾经的革委会主任发话,依然还沉浸在许金虎余威下的招待所的人哪里敢不遵从?很快一碗碗的粉丝汤就端到了各个公社的知青们手中,知青们也顾不得烫,一碗粉丝汤下肚,哪怕没有吃饱,可有了这一晚粉丝汤打底,上午的考试也没有那么煎熬了。
    高考从十二月十号,考到了十二号。
    大部分人都只考了五门,十二号上午就考完了最后一门课,陆陆续续的返回各自的公社了,从吴城回去路途遥远,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所有考完试的考生,都严肃又沉默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说笑。
    许明月和阿锦多考了一门英语,要十二号的下午才能考完,已经考完的许小雨,带着阿瑟的孟福生等人,都在招待所里等待母女俩考试结束,等时间差不多了,又一起去接许明月和阿锦。
    许小雨是有些怕姑父的。
    姑父性格温和又孤僻,他除了对待姑姑的时候,会眼里有光外,对待别人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是温和中透着冷淡,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只有在姑姑、阿锦姐姐她们面前,姑父才像是个回归到人间的活人,身上带了些活人的温度,虽对她也客客气气的,从不会说她什么,可就是这份从不会说她什么,让许小雨始终对姑父害怕又亲近不起来。
    哪怕小时候不懂,她也知道,如果她做错事,姑姑是一定会说她,教育她,而不是不论对错,都只看着,不教育,也不评论,就算教育,也只教育阿锦姐姐。
    她站在大姑父的身边,寒风凛冽,大姑父的周身仿佛同样刮着寒风,让她恨不能离大姑父再远一点。
    一直到阿锦出来,她才惊喜的睁大双眼:“阿姊!”忙捧了装着热芝麻糊的保温杯上去给阿锦喝:“我出发前才刚泡的,热乎的,你快喝点暖暖身子!”
    她拉过阿锦的手,将包着袜套的玻璃暖手壶塞到阿锦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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