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上午打工赚钱，下午去医院轮转，晚上在图书馆准备考试。
    踩着满地星光回到住处，林洵心里那股凄凉劲别提了。她刚走出电梯准备找钥匙，一低头就看到了门口靠墙摆着两个厚实的牛皮纸袋，吓得她脚步一顿，再一看，门上贴着张纸条：
    以后的早餐就麻烦你了。
    看完下面的署名，林洵人都麻了。
    不过本来就是她先麻烦别人的，早餐就当是车费了，而且人家还自带食材呢。
    垂头丧气的将东西搬过房间，她开始分门别类整理冰箱，有那么一刻，仿佛回到了——
    林洵赶紧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甩出去。
    心情难过是正常的，任何一个突然脱离熟悉生活模式的普通人，都会产生类似的戒断反应。她不能永远活在过去。过去即使再幸福，已经埋葬在了岁月。她需要让自己习惯新的生活。
    她早就清楚，无论多么刻骨铭心的悲伤都能被时间化解。
    辞掉义工，如此过去一周，林洵觉得她已经走出了所谓的失恋阴影，证据就是，她已经能做到语气平淡的跟许昭说分手这件事。只是许昭的反应比她预想的大多了——
    “林洵！你怎么能跟姐夫分手啊！我不允许你们分开！你怎么能这样啊！你不能甩了姐夫啊！”
    许昭直接把菜单甩到地上，一副拽着她姐要跑去找人的架势。
    眼看餐厅其他食客的目光都聚集于此，林洵再一次体会到了社死，只不过现在的她对于社死一事，已经无所谓了。但她不想让服务生过来询问情况，只能拉回许昭的手，将人摁在座位上，声音不大却暗含警告：
    “我再说一遍，是我、被分手的，是我、被他甩的！”
    许昭跟个被针戳破了的气球似的，气焰立刻都没了。她动了动嘴唇：
    “这、这不可能啊……姐，肯定有误会啊……我知道了！肯定是姐夫家破产了，他变成穷光蛋了，不想连累你、才提分手的！”
    林洵怀疑许昭最近整天看电视剧把脑子看坏了，连破产这种八点档都能想出来。就算破产又能怎么样？林洵完全可以把之前秦慎介给她的钱再还给他，俩人一起打工赚钱啊。再说，她上周就给银行卡的客户经理打过电话确认信息了，秦慎介给她开的附属卡还是能随便用，有这样破产的吗？
    林洵不想给许昭解释太多，她要是知道银行卡的事，肯定又要开始“误会论”。林洵觉得分手就是分手，她不想揣测对方是出于同情、还是补偿心态留下那张卡。虽然她舍不得删，但也不会再用了。
    她喝了一口柠檬水，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干涩，佯装冷漠：
    “照你这么说，那我可更得分手了。”
    这话把许昭气的直跺脚，就在她准备继续劝说，服务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
    “两位小姐姐，不好意思打扰了。因为订单系统故障，今天我们家客流量有些超负荷，请问你们方便加一位客人拼桌吗？所有菜品可以打六折。”
    餐厅是许昭定的，当时还不知道林洵分手的事，价格自然偏贵。如今恢复赤贫状态的两姐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重重点头。
    前来交涉的服务生总算松了一口气，笑容愈发灿烂，转身看向身后不远等着的客人：“先生，这里。”
    林洵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去，认清那个人的一刹那，瞳孔猛地收缩——
    满脑子都是“我是不是得拜拜神、去去晦气”的林洵，感觉到袖子被身边人拽住才回过神。
    许昭不解的看着她。
    林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给另外俩人互相做介绍：“这是我妹妹，这是公司的——”
    “同事。”
    林聿珩干脆利落坐在她对面，表情比平时多了分冷漠——他耳边还回荡着那句“更得分手”——但很快恢复如常，嘴角挂上淡淡的笑意：“好巧。”
    意识到这俩人认识后，许昭眼里立刻写满了警惕，她打量着对面的人，突然扬起一个灿烂笑容，看的林洵心里警铃大作，果然，下一秒，许昭声如洪钟：
    “叔叔好！”
    ……
    林聿珩手里的水杯还未放稳，水面骤然泛起一圈圈涟漪。
    林洵尴尬的想死，就在她准备给许昭找诸如“年纪小”的借口，林聿珩放下水杯，似乎完全不在意，表情和平时一样温和：
    “怪我，刚从公司出来，穿的太成熟了，让妹妹你误会真不好意思。”
    “你这种年纪穿什么都——”
    许昭剩下的话被眼疾手快的林洵死死捂在嘴里，她拼命拖着许昭，边往外走、边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先去洗手。”
    等把人拽进无人的洗手间，林洵才松手，她难得生气：
    “许昭，你之前见过他吗？他惹过你吗？”
    “……没有，但是我讨厌那个人，年纪那么大，一看就很虚伪——”
    “那关我什么事啊！”
    林洵感觉自己头都快爆炸了：“我不求你跟人道歉，只要你保持安静，好好吃完这顿饭就行，好不好？”
    “不好！”
    许昭撇着嘴：“姐，你不能这样，就算你跟姐夫、不对、秦哥哥、分手很伤心，你也不能找个年纪这么大的啊……”
    “……许昭，求求你最近少看点电视剧行不行？别这么性缘脑行不行？难道人和人的关系就只有恋爱吗？”
    “那你们什么关系？我才不信是普通的同事。”
    “那确实不普通，是给我发工资的关系。你想让你姐丢了唯一的收入来源、跑去睡大街，你就继续不礼貌吧，我绝不拦你。”
    说完这番话的林洵只觉得身心俱疲。好好的一个周五晚餐，还没上菜就变成了这样。她仰头看了会悬在天花板的凄惶的灯，弯腰洗脸。
    站在旁边的许昭明白自己这次真的把林洵惹生气了，她垂下眼：
    “对不起，姐。”
    “我错了。”
    “我出去就给那个人道歉。”
    林洵抽了张纸巾，擦着自己的眼睛。她沉默了一会，觉得嗓子没那么不舒服了才开口：
    “没事，过去就过去了。你别再跟他说话就行。”
    她扯了扯镜子里自己的嘴角：
    “抱歉，我刚刚不应该发火。唔，这顿饭很贵，所以让我们忘掉刚刚不开心的事，一会好好享受美食，好不好？”
    “……好。”
    许昭小声应了句，等俩人走出洗手间，她捏了捏林洵的手指：
    “姐，我一定会赚很多钱，让你能随心所欲的工作。”
    林洵心里没把小孩子的话当回事，但嘴上还是嗯了一声：“那我提前说谢谢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