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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虽只小半年,德源县却兴出了许多从前没有的事情来。头一个就是船。从去年冬前小清河和凉河的清淤驳岸做完了,就开始陆陆续续有小船在里头走。加上之后几处河浦通渠也都完工了,许多地方走水路比陆路快,还省力,到了年前就有许多乡民划着小船载了自家的东西来县里卖。
    从前也有底下乡里来的船,那都是专门干这个的,收了各家的货带来县里。这过了一层自然要加一层的使费,如今他们各家自己来的,菜脯菜干都三不值俩的就卖了。这又没到市场里,也没几个钱,不消上税,更便宜了。这么一来,这河里原来周边人家洗衣服洗菜的踏埠,就变成临时交易的小码头了。
    一个船划过,见周围有人家,有时候就吆喝一声:“晚秋菘,白玉板,便宜卖嘞。”就有近河的人家出来问他:“多少钱?怎么卖?”
    那个道:“船上使不好秤,就论颗吧,大的五文钱一颗,小的三文。”
    那位一看这都是鲜灵灵的菜,且真是便宜狠了,便递过两个青钱去:“给我来两颗大的。”
    卖菜的用一根头上套着个布袋的杆子伸过去接了钱过来,这边拿黄草绳绑妥两颗菜往岸边一甩,那位接住了掂一掂分量,笑一句:“你先别走,我告诉她们一声去。”
    一会儿出来四五个大娘婶子,这个两颗那个三颗的买起来。有时候买卖好,这船划到半路就可以掉头了,——东西都卖完了。
    这么一来,渐渐的这船也越来越多了,船的样式也越来越像。到后来全是那种窄窄船身两头翘起的“两头尖”。灵素问了方伯丰,方伯丰说临县大圩、湘泽那些多水少地的地方就多用这样的船,这船窄又轻,容易搬动,且在小河里也好行走,这边当是跟那头学的。
    这有了船,又兴出了许多新的器物。有一种箩筐就叫做“船箩”,那两头尖上正好横着并排放两个。买东西的时候,从前只说斗、升,如今买芋头笋子藕什么的,就会有人说一船箩多少多少钱。还有专门在船上使的茶罐子,底下专有一截底,比上头的小一圈,正好卡在船的坐板上,不易翻到。又有船鲜、船价儿等等新鲜话,都只这多半年里才兴出来的。灵素听了都觉着活泼泼的有趣。
    完了她自己也琢磨上了,她也想要艘船,不过她打算自己做。她灵境里可收着不少枯树,有些真的极大,做艘独木舟不成问题。可她又抠,舍不得用太好的整木,就挑了一棵中间有个长空洞的大树。又可着那个空洞截了一截子出来。
    如今在灵境里,她已经可以不用工具只靠神识削木钻洞了。将那个空洞削规整了,两头也微微翘起,像模像样地做出一条船来,放群仙湖水面上试了一回,挺好的,又轻便又灵活。只是她这船比寻常的两头尖要短了两成,又宽上一些,这放到一处看起来就显得那么憨气。
    方伯丰瞧了笑了一回,听说是她自己做的,还直夸她手巧,会安排东西。
    苗十八见了大笑,还给取了个名儿,说旁人家的叫独木舟,她这个就该叫“囫囵船。”
    大师兄看了却只淡淡说了句:“物肖主人形。”
    灵素不管他们怎么说怎么笑的,总之她就是有船了,没事划出去逛一圈,也放上船箩卖菜买瓜果。不晓得挣不挣钱,反正看她那样儿是挺过瘾的。
    第151章 春去秋来
    有了船又神识大涨,她如今可自在了,划着船或者号称划着船去了许多地方。有时候为了学一个做酱做腌菜的法子,能连着往那里去好几天。方伯丰晓得她的性子,只她乐意就由着她去,最多叮嘱几句水上小心在意等话,不过想想她的身手,还是别杞人忧天了吧。
    大师兄成家之后越发沉稳了,尤其娶的媳妇又无比贤惠,就开始挑剔起自家这个师妹来,老觉着怪对不住方伯丰似的。不时要点她几句,叫她别到处疯跑,多照顾家里。有一回还同苗十八提了索性叫灵素也来三凤楼里当大师傅得了,反正因了之前的几场事情,如今是没有哪个会再对她说出“女子不得进大厨房”这样的话来。且在三凤楼当大师傅这收入自然不低的,还能日日磨练厨艺,总比她如今满天下疯去强。
    苗十八没同意,他道:“她同你不一样,她就这样性子,真给拘在哪里了就算给再多银钱,她也高兴不起来。就由着她去吧,你着什么急,人伯丰都没说什么过。”
    大师兄感慨:“就是伯丰人太老实,越发惯得她不像了,哪有当人媳妇整天顾着四处寻乐子的。还学人家卖菜买果子,真要想挣这份钱,直接给送楼里来多好,不比她这么零零碎碎的多挣点儿?”
    苗十八叹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她就不是为了银钱,她就是高兴那样。”
    大师兄皱眉:“所以才得好好给她上个笼套,这都嫁了人了,还这么疯疯癫癫的。往后还得生儿育女,伯丰还得往仕途上走,她这样……往后可怎么办?!”
    苗十八摆手:“那你就多挣点,往后她要是难了,你不会伸手帮一把?要你这当师兄的有什么用?!”
    得,转一圈又转回自己身上了,大师兄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偏心了。
    苗十八还觉着稀奇呢,怎么自家这俩徒弟都觉着对方配不上各自的姻缘呢?灵素几回嘀咕沈娘子嫁给自家大师兄真是可惜了,苗炎又明里暗里觉着自家妹夫太老实、娶灵素吃亏了。这叫什么事儿?还知不知道亲疏远近了?!
    又说大师兄回去同自家娘子说起这事,没想到自家娘子也是这个口气,还给他说了灵素织出裘绒来的事情,又道:“灵素有能耐,真要想挣银子,她那手艺什么挣不成?可她心思就不是这样的。不过我瞧着啊,这世上能干的人多聪明的人也不少,她这样的却难得。你只在做菜的时候是心无旁骛的,到外头有人要敬大师傅了,你还得收了心去应付去。可她做什么事儿都同你做菜那时候一样,总是她自己乐意做又能做得高兴的她才去做,且她是真用心去做,不在钱不钱上头。你细想想,是不是比你高明?”
    大师兄想了会儿心下略平,还是嘟囔道:“可这居家过日子她也太没打算了,往后怎么为人父母,自己都没过明白。”
    沈娘子道:“她有她的打算,她自己开了十几亩的荒地,又种着几亩地的米粮,还管着一座山,怎么没打算了?不过同你这样的打算不同罢了。你不能老用你自己的那一路去量她,她就不是那么走的。可人家自己可挺有打算的,一点不比你差。上几天还在打听坐月子的事儿呢,这个你没计较过吧?”
    大师兄看看沈娘子,沈娘子叫他瞧得心里发虚,赶紧道:“瞧什么瞧,我就打个比方!”
    后来沈娘子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比方也不能瞎打,容易出事故。
    要说大师兄说灵素那些话,或者有几分对的,但要说她对养儿育女的事儿不上心,那可真是冤枉她了。天晓得,如今她最上心的就是这事儿了!
    如今隔三差五去看陈月娘和她家的娃儿,完了就跟大娘打听各种宜忌讲究。听了一大堆规矩,她也不光听,她听了还做起来。且她还知道兼听则明,除了大娘这边,她还问了许多上林埭和小河滩的婶子大嫂们,还在临县镇上逛时顺便问过坐诊的女大夫。把这林林总总都加到一块儿,去伪存真,去粗取精,不可谓不精心。
    尤其她还算了自己生娃的日子,旁人要算这个只怕得找十几个算命先生算过,再对一对结果才成。她这里省事儿了,反正肯定就是中秋前后怀上,掐指一算这坐月子的时候恰在热天。这可够难为人的,太热了不成,可又不能着凉。就这个,她不得趁凉快的时候多往灵境里收些冷风凉气?
    还不止如此,她还连自己坐月子时候该吃的该喝的都捋出来了。这头七天不能吃油腻的,喝鸡汤都要撇了油,免得塞了奶管,且据说最初生完那几日脾胃虚弱,吃油腻的消化不了还伤肠胃。再之后可以吃些荤腥之物了,以猪肝、鸭血、羊肉等物为好,鲫鱼豆腐汤、乌鸡汤等都适合喝。如此过了半月有余,胃口复原,就可以吃些海参、鳖之类的东西了。
    除了吃食之外,还有汤药。头七天每日一贴生化汤,之后是七天四物汤加四君子汤的组方八珍汤,再之后若是身子实在虚的,就可以上八珍汤加上黄芪、肉桂的十全大补汤了。这十全大补汤里的药材是定的,食材可以变通。寻常的用鸡鸭鹅肚者有之,再喜欢折腾的山珍海味都成。灵素就在这里画了个圈,这药料都预备好了,就看到时候能从师父那里弄到什么食材了,要紧要紧。
    另外又需备些牛乳、羊乳、红糖山楂水、黄芪消肿茶、各种甘温的果浆子,还有各种杂粮米粥馒头发糕等物,到时候可以作为正餐间的点心。之前陈月娘就是一天照着五顿的吃,没法子,孩子一天天胃口大起来,喂一回奶她就觉着肚子里发空,得吃东西了。
    灵素看了心里好不高兴,想不到生娃还有这样好处,还能一天多吃下些东西去!要知道从前她是愁会挨饿,如今却是可惜一天只能吃三餐,吃多了还不消化,要是一天能多吃几顿就好了。却不料路竟在这样地方!
    再有用来炖腰花的杜仲、炖鸡的麻油、炖猪脚尖的甜醋、炖蛋的醪糟和鹿肾子酒、通乳的通草、消肿利水的冬瓜和红豆……嗦里吧嗦,一时也难以数尽。
    备齐了料,她得空就开始炖汤熬药地忙活。做得了就收到灵境里。听说“一孕傻三年”,为了防着到时候自己犯糊涂,还特地划分了地方,哪些先吃哪些后吃都分开放好,还附上只她自己看得明白的鬼画符。
    只瞧瞧这阵势,若还要说她对生儿育女不上心可真有些冤枉了。
    这之后随着陈月娘家的娃一天天长大,她又盯着学如何养娃带娃的事情,没事把旧衣裳拿出来都拆了洗干净,做什么?裁尿布!她看了陈月娘家的娃儿,最开始那俩月,真是一天七八十几块都不够。若是碰着天不好,连日不得日头,那尿布都不够换的,只能生了炉子来烘。这一不小心还有烘焦的,总之是十分的麻烦。
    裁了十几块了,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有灵境有神识,用不着这个啊!神识一动,都给卷进灵境里去了,到时候就是“奶肥”,哪里会用得着这许多尿布!正替自己后悔,这日在陈月娘家里试了试,却没法儿把已经渗到尿布里的尿给收走,努了半天,确实不行。叹一声,回来接着裁尿布。
    她这里忙忙叨叨的,却都避着方伯丰,怕他问起来自己答不上话,——为什么忽然预备起这些来,好像肯定就能怀上似的?怎么连娃儿出生怀上的日子都算好了似的?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方伯丰这两年在农务司帮的忙多了,又有个没事喜欢往深山远村里去的媳妇,索性往粮作这块使劲,已经很有些底子了。苗十八几回同他说要多关注些抗寒的作物,加上这两年他自觉确实比前些年冷得早,冬天也更冷些,便在这上头越发用心起来。且司里每年都会接到上头发下来的当年农务指示,里头也许多涉及到了抗寒粮作的事务。
    司里照着上头的要求,在北边翠屏镇双羊镇几处找了些高山上的地,试种些新粮作和当日的土粮作。那地方偏远,又要上山,司里的老人们都不乐意去,多半就落到他们这些帮忙的廪生或者新入司的人头上。方伯丰做事情仔细认真,加上又没什么怨言也不会耍滑头,后来这几处就索性都是他在管了。
    倒是逢了年节,他们廪生本都是白帮忙的,农务司里却多半会给他发些东西,也是他日常做事勤谨的好处。
    这事儿在旁人看来或者是苦差事,在他这里却不是。灵素十回里头得有八回都跟着去的。只要灵素跟了去,那在走山看田或者守收成的日子就都变成高山美食游了。且她还特别会用东西,随便找些枯枝高草,就能搭一个棚子出来。往地上敲几个桩子,铺上一块门板就是床,或者干脆拿泥块子垒一个。总之在她手里就没什么难事。
    方伯丰叫她带出来了,并不觉得苦。反倒是能见识些新的粮作,尤其能见着些在高山寒凉处也能有较高出产的粮作,自觉大益于人,就算自己这书没白念,活儿没白干。是以他把这个事情也不是当做个差事来应付的,整年里的各样记录都做的十分详细,即使司里并无这等要求。
    老司长还特地在几回司里的会上夸奖过他,又把他写的东西拿出来叫大家传阅,确实叫一些老人感到汗颜。且他这名声都传到别处去了,鲁夫子居然也当着学生们的面提了他几回。几个师兄弟回头都找上他略问了几句他做的事情。只是鲁夫子的学生们,九成九都是走科考的路的,问他也不过是面子情,倒不是真对他这些东西有兴趣。只有那位同祁骁远交好的季明言季师兄跟着祁骁远来找过方伯丰几回,时常会问起他如今做的事务,有时候还指点他几句如何邀功请赏的话。方伯丰晓得他是好意,只是这路子不合适自己走,便也只能笑领其心意罢。
    转眼入秋,方伯丰只觉着自家媳妇自天气凉了就整日介无比兴奋,不晓得为什么这般高兴,问她她又不说,只在那里傻乐。
    他自然不知道灵素连着几回在月圆之日神识络月有成,发现这月华对神识修炼助益极大,虽平常也有,不过这月圆时候的月华之力确实甚大。如今她是满心等着仲秋,只是这里头许多打算却没法同人说,只好自己瞎激动。
    第152章 阴错阳差
    转眼临近中秋,天公作美,方伯丰在这之前要走山,在这之后要去守秋,恰这一段时间在县里呆着。灵素一边忙着自家田里地上的各样活计,一边没事就散出神识往天上乱撩去。她如今觉出这月华的好处来了,谁能想到这月华之力竟对自己的神识修炼有这样好处?若早知如此,自己在上头的时候就该对那边的太阴星出手才对!她却忘了她如今是人身,得了此间法则之力,若在上头,什么星啊月啊的,谁会理她?!
    抓耳挠腮地等到了八月十五这日,灵素恨不得从早上就开始拿神识往天上招呼了。
    早早吃了两个人的团圆饭,终于等到金乌西坠银兔东升。方伯丰还在堂屋里点着灯整理这一阵子的粮作记录,她往卧室里一呆,两腿一盘散了神识就往月华里扎去。这仲秋之月果然不同凡响,上年自己能耐不济,还觉不出什么来,今年这一牵上,直觉神识眼见着似的往上涨,害得她差点忘了要引灵这回事。
    她这里一连上,忽然觉着另有一重熟悉的波动亦跟着激动起来,细查了,原是那个一直叫自己“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湖底空间。她每每引动月华之力,那空间都会跟着有动静,且那动静已经越来越清晰,有时候她都疑心那空间是不是活了。这回更甚,只她心里念着要引灵的事情,一时也顾不上它,便由着它自激动去,自己专心朝着月华深处去欲引来或者捕获几个新生灵。
    方伯丰这日的活儿有些多,直做到后半夜,洗漱了回房里一看,却见灵素垂头丧气地在那里坐着。赶紧问道:“怎么还不睡?是不是被魇着了?”
    灵素有气无力地摇摇头,顾自又躺下了,闭上眼睛嘴里还嘟囔着:“这叫什么事儿,这叫什么事儿,这算个啥……”
    方伯丰又轻轻喊她两声,见她不答,以为她是睡沉了说梦话呢,便也不做声了,只轻轻拍着她叫她睡安稳些。
    见灵素安静了,他才安心睡自己的。他这累了一天加大半夜,也实在累狠了,闭上眼睛没多会儿就睡沉了。
    一边躺着的灵素却又睁开了眼睛,往窗户缝里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往堂屋里去,走到半中间人影一闪就没了踪影。
    她方才络上了月华,那月华之力感受十分清晰,眼见着聚力愈强,似乎能感受到新生灵的所在一般。正在那时候,忽然月华大震,紧接着自己这里一空,有什么东西打自己这边顺着月华往月上去了,自己这里则如大江决堤,那聚起来的月华随之滔滔而去。等她回过神来,神识涨了一截,可络住的月华却全没了。
    心里惊疑不定,也顾不得问缘由,赶紧抓紧时间从头开始。可这试了多少回,却都络不上那月华了,怎么试都不成。偏偏月又西沉,若再不行眼看着就又要再等一年。到时候说不定七娘和沈娘子的娃娃都生出来了,自己这里还没影呢!
    越想越急,等方伯丰一睡着,她也顾不得万一被发现了到时候如何交代的事儿,披了斗篷蹬上靴子就往群仙岭山顶上去了。
    最后到了平湖崖湖边,果然在这里又感觉到有神识刻阵牵引着淡淡的月华之力。重新打坐静心,再放出神识去。这会儿神识比之前开始时候又涨了不少,妥妥的络上了月华,那月华之力渐渐积聚,又滋养着她的神识。一切都挺顺利。
    这么着一直顺利到了东方快要发白,也没见有什么新灵来投,心神没有感知到丁点异样,除了神识又涨了一些之外。
    灵素认命地回到县里,往床上一躺,直到太阳直晒都没起身。
    方伯丰早上起来要往衙门去,见灵素还躺着,摸摸她额头,并不烫手,再看面色也无异常,知道不是生病,那大约是累着了。便轻手轻脚收拾好了顾自己出门去。可没想到等他中午从衙门回来,灵素还在床上躺着。他吓了一跳,赶紧过去轻轻拍她,唤道:“灵素,灵素?”
    灵素从被窝里探出脸来,满面的沮丧,方伯丰赶紧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灵素摇摇头,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方伯丰用被子把她裹着抱在了怀里,看着她道:“不是病了?有什么事儿告诉我。”
    灵素叹了一声,垂着眼睛道:“我可能真的怀不上娃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自打陈月娘怀孕生娃,方伯丰就一直担心这事儿。尤其看灵素十分积极地一回回跑去看人家去,后来等那娃儿生下来,还预备了好些软和的布料和产妇当吃的东西送去。方伯丰见她对这事情这般上心,只怕到时候万一真的一直怀不上,她就该难受了。
    幸好看她的样儿倒一直挺兴头的,偶尔有人不知就里,说起叫他们也赶紧生一个什么的,她的样子也是期待多过伤心,自己才慢慢放心了。
    如今只当没事了,她倒忽然伤心起来,还真叫人措手不及。
    方伯丰便把之前想好的话说给她听:“不是都说好了么?若是能有,咱们就生下来好好养着;若是真没那个缘分,那也没什么,咱们两个人过日子不也好好的?这本也不是能强求的事儿,你向来最看得开的,怎么到这上头就忽然钻起牛角尖了?”
    灵素吸吸鼻子:“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小娃娃,我就想自己生几个玩儿。”
    方伯丰听了这话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这小娃儿可不好玩。生下来那么点大,一会儿哭了一会儿恼了,说他他也不明白,问他他又说不清,哪里是玩的?可累得很了。若是真要来,是逃不过,若没有,那就当是咱们躲个清闲吧。”
    方伯丰尽量往轻松里说,灵素只是喃喃:“我真的很想要个娃儿……”
    最后方伯丰道:“这样,你若喜欢孩子,等我考完学,咱们就去山边上开个书塾,专门收临近村子的娃儿们来读书。我教他们认字读书,你给他们做饭做各样点心,你看好不好?”
    灵素想想那个样子就高兴极了,眼睛里有了点光彩,点着头道:“那可好了。”
    方伯丰接着道:“所以你看,这孩子都是孩子,你喜欢孩子,旁人家的孩子你也可以喜欢。你看迟遇安家的娃儿你抱的可也不少吧?一个道理。且自家就算生一个,很快就长大了,咱们办个书塾,一茬一茬的小娃娃来读书,多好,是不是?”
    灵素想起到时候自己家里十好几个娃娃,跟着方伯丰在那里读书,完了到了饭点,自己一招呼,就都几里滚蛋跑过来吃饭了,得多好玩儿!想想面上就笑开来。只是笑到一半,忽然想到这要是自己家有两三个娃,不是更好?
    可她转脸看看方伯丰,这不能生娃本是自己的缘故,如今自己一味矫情,反要这个被自己连累的苦主来劝自己,这又是什么道理?
    便收拾了心情道:“我没事了,只是原本以为今年能怀上的,结果……”
    方伯丰往歪处带她:“这会儿要怀上了,等生的时候就太热了吧。坐月子受罪。”
    灵素点点头,又摇摇头:“热天坐月子虽苦一点,可孩子好,若天太冷了,小娃娃一天几回要换尿布,得多冷得慌。还是暖和点时候生好。”
    方伯丰拿额头抵了她额角道:“那咱们勤快点试试?这才八月,离今年过完还小半年呢。”
    灵素咯咯乐起来,最后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怀不上的,白费劲。”
    方伯丰没绷住乐了出来,“白费劲”,原来自家媳妇是这么看这事儿的。
    晚上灵素又络着月华修炼神识,那效果比昨天真是差远了,不是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么?!她心里愤愤想着。
    忽然觉着哪里不对,神识往另一边一转,心念一动,之前想要寻那湖底空间时投石问路的那根簪子就出现在了手里。
    她愣愣看了一会儿,赶紧收起心神,连连转念,就见跟前不断出现金杯银盏镴壶铜钱……听得外头有动静,才赶紧都给一股脑儿收进了灵境。
    慌慌忙忙洗漱了,等方伯丰一睡着,便在灵境里玩上了搬运大法。——之前那个只许看不许摸的空间忽然间让碰了。虽并不存在认谁为主的事儿,这空间同那阵法是一体的,本就天生无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这空间不让自己拿东西,这会儿却随便自己怎么搬了。
    真是好大一注横财。这遇仙湖从前也不晓得叫什么名儿,这空间也不晓得在里头呆了多久了,各样财货堆积如山。寻常人几辈子也未必能攒到其中一成的财富,却叫她这般莫名其妙地得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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